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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了几句便睡下了,倒也安稳,只是到了后半夜却远远地听着人声嘈杂,且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
丝竹听着连馨宁翻身的声音知道她已经醒了,便起身披了件衫子朝着外间道:“你倒是出去瞅瞅怎么了,一味贪懒,奶奶都给吵得睡不着了。”
“好啦,这不是起来了?外头值夜的婆子也不知死哪儿吃酒赌牌去了,这么吵都不去问问。好姐姐你既然醒了就陪陪我吧,外头这么黑,我一个人怪怕的。”
话音刚落便见云书睡眼惺忪地进来,连馨宁此时也靠着枕头坐了起来,便让丝竹同她作伴两个人一起出去瞧瞧。
荣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豪门巨贾几代门庭也是家规极严的,论理说不该有这夜半喧哗之事,莫非出了什么大事?连馨宁见二女去了约莫一炷香功夫仍不回来,心里也不大放心,便起身到窗边想看个究竟。
谁知才推开窗户便有一阵冷风猛得吹来,她不由缩着肩打了个寒颤,忙又推上,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给弹了回来,亏得扶住了身边的书桌才不曾跌倒。
“是谁!”
窗外竟然有人?连馨宁这一下吓得不轻,忙厉声喝问,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嫂子莫怕,是我。”
是二叔?连馨宁听他的声音气息很乱,不由自主将他这么晚出现在她窗下和外面的嘈杂声联系了起来,虽说男女之间瓜田李下须避嫌疑,但荣少谦一向少年老成行事十分稳重,决不会无缘无故行这唐突之事,想到这里她还是抚了抚心口深吸了口气,再次来到窗前看个究竟。
不看还好,再看却真吓她一跳,借着房里的灯光只见荣少谦背靠着墙勉强支撑着站在那里,右边胳膊自肩膀而下全是血污。
“你这是怎么说?快,先进来!”
连馨宁总是再怎么不愿招惹是非,总也不能眼见着一个人在眼前血流不止而不过问,少不得伸手拉他一把。
荣少谦捂着臂上的伤口翻窗而入,却脚下一阵发软,连馨宁想也不想便去扶他,可她一个女人家哪里有什么力气,被他高大的身躯一带也跟着栽倒了下去,好在荣少谦还有些清醒,搂着她一个翻滚,自己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却将她牢牢护在怀里。
“你做什么,放开我!”
陌生男子火热的气息瞬间在身边弥漫了开来,连馨宁只觉耳根一阵发热,忙一顿挣扎,好不容易强挣着起了身,才发现荣少谦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他竟已经昏死了过去。
“奶奶,奶奶,出大事了!啊!二……二爷?”
正忙乱间云书冲了进来,却一头撞见躺在地上的荣少谦和手足无措的连馨宁,也惊得愣在了那里。
连馨宁听她这么一说知道所谓的出大事了必定与荣少谦有关,下意识地断定不能让她们找着他,当即压着喉咙低喝:“莫张扬,快来帮忙抬他进去。”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把人高马大的荣二爷搬进里屋,左思右想也不知该藏在哪里,眼见外头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连馨宁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叫云书打开衣柜将他先塞进去再说。
“就知道你们这起刁奴想躲懒会扯谎,什么我们奶奶已经睡下了,这不还亮着灯嘛!要说外头这么大动静她还能睡得着,可不真是睡迷过去了?”
刚刚在床边坐定,便听着尖锐的嘲讽自门外传来,接着便是罗佩儿领着一群人直往里冲,丝竹静静地走在她身后,抿着嘴尽管听她奚落横竖不驳回。
连馨宁一见是她不由头痛不已,这表小姐也不知是不是同她八字不合,怎么总要针对着她行事才高兴?但见她这阵势,自然也不会是为了来跟她闹几句口角这么简单,不得不强打着精神应付。
“原来是表小姐,正要出去瞅瞅怎么了呢,这半夜三更的你们大伙儿不睡觉跑我屋里来倒是怎么说呢?”
“大少奶奶别恼,因奶奶如今有了身子不能劳动,所以太太派了表小姐帮着姨太太一同理事,今儿个晚上发生了一件怪事,偏姨太太身上不大好起不来,所以也只有偏劳表小姐了。”
说话的正是荣太太的陪房严嬷嬷,她说的话自然就带着太太的意思,连馨宁也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只得抚了抚额头叹道:“到底是什么事值得大半夜的这般闹腾,嬷嬷还是直说了吧。”
“这话说给大少奶奶听都怕吓着您,头先二小姐起夜的时候竟在院子里撞到了一个男人,她唬得嚷了起来,谁知那人胆子也真大,不但一把推倒了二小姐,竟还背着个包袱往外跑,可见是个贼!几个护院一路追着他,起先跟丢了,后来又在前头的荷花池边上发现了他的踪迹,那厮也实在厉害,中了箭还能一路飞跑,护院中有人眼见他窜进了大爷的院子,这才来回了太太和表小姐。”
“哦?我这里并没有见着什么男人,你们也瞧见了我同丝竹云书三个人住着,外头一屋子的婆子媳妇看着,若当真有贼人闯进来,如何能躲过每一个人的耳目?只怕那人只是求财,得了便宜便跑了也说不定。”
连馨宁听到这里不由眼角一挑,却很快又恢复了温柔和顺的样子,只笑着轻松叙话,跟来的众人一见大少奶奶这个样子当然是不曾见到那贼,要不就凭她一个女人,还不早吓破了胆,哪里还能如此谈笑风生?
“既然大嫂无事那大家也都散了吧,别耽误了嫂子休息。”
清脆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连馨宁这才发现三小姐荣沐华竟也跟了来。
“三妹妹也来了?不是二妹妹遇着的贼么?”
“正是呢!二姐姐吓得要死,喊得几条街都能听见了,我同她一个院子住着,哪能还睡得着?说来还不曾见过贼长什么样,不过跟来看看热闹罢了,没想到这群没用的东西这么多人竟捉不住一个受了伤的人。”
荣沐华掩嘴一笑,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气得罗佩儿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若不是怕惊动了大少奶奶,一群人蜂拥而上还怕捉不住他?哼!”
连馨宁一听她这话反倒有迁怒她的意思,原本打算快快打发她们走好看看荣少谦的伤势,可一口气憋着上不来,加之这些日子也着实憋屈,忍不住便一阵都发了出来,当即冷下脸来。
“哦?那我倒要问问是哪个护院看见贼人进了这个院子的,把他给我带进来。”
跟着过来的二十几个护院全在外头站着,一听里头的吩咐,有一个三十来岁五大三粗的汉子忙小跑着上前,隔着帘子磕了个头。
“奴才给各位奶奶小姐请安,是奴才看见的。”
“很好,你是亲眼所见,千真万确么?”
那人被连馨宁问得一怔,想是怕这大奶奶怪罪他们胡冲乱闯,忙一口气应了,一叠声说道:“那是当然,千真万确的事情,不敢欺瞒主子。”
“好,很好,好一个忠肝义胆的狗奴才!”
连馨宁一路冷笑,话音刚落便随手一捋,手边的鎏金香炉当即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众人皆被她的举止唬得一愣,要知道这大少奶奶自从进了门,可是连冷脸也不曾叫人瞧过的,何曾见她发这么大的脾气,连罗佩儿也大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当即撇了撇嘴冷笑道:“大少奶奶这是在同谁生气呢?若是嫌佩儿吵着你了,大可直接责罚佩儿,真有错处佩儿也不敢不领,何必同一个奴才计较失了身份。”
连馨宁只做听不出她话里有话的尖酸样,继续隔着帘子指着那早已吓得一面发抖一面磕头如捣算的汉子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骂你?你若心有不服,那我问你,若你亲眼见那贼人进来,为何不赶着进来保护我们,而是紧赶着去回太太,回表小姐?这一来一去这么大的宅子,你再好的脚力少说也要一顿饭功夫,若那贼人有意为难,你们这一群人劳师动众地赶来,难不成是给咱们主仆几个收尸来的?”
这“收尸”二字连馨宁说得极重,那汉子不过是个最低等的粗实仆役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平常连主子们的脸都是远远的瞧不真切呢,当即吓得不知所措,也就不管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求奶奶开恩,奴才原要带人进来的,都是小六子说的,表小姐吩咐过,不管什么事只要跟大爷院里有关系都要先回过她才能行事。求奶奶饶了小的,小的再也不敢了!”
第 33 章
“哦?大爷院里的事都要先通报表小姐?表小姐你对大爷和馨宁真是没话说,馨宁都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连馨宁含着笑别有深意地看了罗佩儿一眼,她倾慕荣少楼之事早已阖府皆知,众人被连馨宁这么一点也皆忍着笑看向罗佩儿小声议论起来,罗佩儿眼见一声不吭就吃了个闷亏,却又丝毫没有给她驳回的余地,不由气得满脸通红,腾地一声站起来冲出去掀开帘子兜头就给了那护院一个巴掌。
“不中用的东西,叫你跟主子顶嘴!大少奶奶问话,有你分辩的地方么?蠢东西,你们几个站着干嘛,还不给我撵出去,荣家用不着这种没用的狗奴才!”
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赶来,又迅速偃旗息鼓而去,一路上罗佩儿恨恨地边走边踢石子撒气,严嬷嬷忙拉住她怕她摔跤。
“好小姐别气了,那一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么?嫁过来第一天就张牙舞爪敢在太太跟前儿撒野呢,整天装贤德冲好人,最是个难缠的,你这么个率直烂漫的人,确实难与她计较。”
罗佩儿闻言立刻柳眉倒竖了起来,指着严嬷嬷的鼻子就是一顿好骂。
“不是你说那贼人哪里不去偏生往她屋里跑,搞不好偷窃是假苟合是真么?又说大表哥身子虚,惠如跟着他这么些年才有了胎,也多半因此胎气弱才那么容易就掉了,她倒好,一来就怀上了?这话可不是你说的?现在倒好,抓不着她的把柄反倒被她欺负到头上了!亏你跟着太太这么些年,真是越老越回去了,出的什么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