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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允远手一抖茶水顿时撒在长袍上,来不及叫丫鬟进来收拾,脸色煞白地看着琳怡,“郡王爷真的说杀了那道士?”
琳怡颌首,“是真的。”
陈允远似脱力般肩膀一下子垮了下去,紧接着却又紧张地耸立起来,“郡王爷怎么做了这样的傻事,杀了那道士得力的是五王爷,”说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直直地看向琳怡,“郡王爷莫不是想要助五王爷争储君之位?”
周十九到底站在哪一边琳怡从来没有细问过,只是照她看来,周十九一直倾向皇后娘娘那边,既然如此定不会支持五王爷,如果不是五王爷,不可能是荒唐的三王爷,就只有二王爷了。
陈允远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长房老太太思量片刻,看向陈允远,“坐下,着什么急,还没有问郡王爷你自己先乱起来。”
陈允远表情紧绷着,“常光文参奏上清院的道士在先,现在道士死了,又有人上折子提起立储君之事,奏折上多提到中宫无子,序齿排班二王爷最长。这样一来,道士一死得利的岂非是二王爷?就算皇上曾有立二王爷为储君的意思,现在二王爷的野心众所周知,皇上岂会再立二王爷?郡王爷走之前还说定会将那道士带回来,如今怎么会突然将道士杀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前郡王爷就和国姓爷走动频繁,难不成现在要靠向太后娘娘?”
“关键时刻,怎么能错了主意?五王爷为人奸诈,身边都是装腔作势之辈,将来登基并非明主,反过来二王爷虽然表面上没有作为,却……”
陈允远正说到兴头上,长房老太太顿时一声大喝,“广平侯你在说什么?”
陈允远一怔,脸色难看,“是儿子失言。”
长房老太太冷厉地道:“你不止是失言,你是要将整个陈家送到火上烤,妄论立储也是你能做的?莫说现在皇上没有这个意思,真到了那时候立谁也是皇上要做的决定,君臣之道还要我教你不成?”
陈允远惶恐地垂下头,“母亲教训的是,是儿子忘形……以为在家里……就没有了分寸。”
父亲是真的怕周十九和陈家不是一个立场。从成国公之事一路走来,周十九都和陈家站在一起,虽然不能妄论立储,其实哪朝哪代到了立储的时候重臣不私下里使劲,都说不能结党,没有党派的臣子少之又少,说是一心为朝廷办事,那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
不知道怎么的,琳怡就想起前世周十九娶周琅嬛的事,周十九和国姓爷的确关系匪浅。
陈允远重新坐下来。
长房老太太盯着陈允远,脸上没有半点血色,“郡王爷不一定有立场。若是你有结党的心思,我劝你趁早断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做,专做掉脑袋的事。你父亲不过是丢了爵位,你要让陈家断了生机,将来到了地底下陈家祖宗不会饶了你。”
陈允远忙称是。
长房老太太就看向琳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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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分歧
琳怡在长房老太太的注视下,半天也没有说话。
长房老太太让白妈妈扶着站起身,向琳怡招了招手,“我累了,让六丫头陪陪我。”
琳怡走上前扶起长房老太太。
陈允远出了一身的汗,不敢再说别的,躬身看着长房老太太进了暖阁,然后退了下去。
白妈妈倒上两杯茶,琳怡坐在大炕上,眼看着茶杯上的花纹,正不知道在想什么,手上一热,琳怡看过去是一只满是皱纹的大手,正缓缓地拍着她。
祖母年纪这么的了,却还要替她操心。现在本该是她给祖母解闷,想方设法帮助父亲给这个家遮风挡雨的时候,怎么她倒懒散起来。
琳怡收拾起心绪笑着看长房老太太,“祖母屋里什么时候换了家伙儿,这套粉彩是极好看的。”
长房老太太虽然老迈,眼睛依旧明亮,微微笑着,“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坐过来。”
琳怡这才发现自己只坐在了床边,往常她只要一回来就会腻在长房老太太身边。
“跟祖母说说,你是不是心里不舒服?”长房老太太身上有淡淡的药香,琳怡闻着亲切又觉得心里温暖。
“没有,”琳怡摇头,“只是担心父亲……”
长房老太太叹口气,“你这孩子有千般万般的好处,却又两个缺点,固执又将心事都藏在心里。但凡别人有事,你都能看清楚,你心里怎么想的别人却猜不透,想帮你也帮不上,你太聪明,太独立这样虽然好,可是却要吃尽苦头,就想郑老夫人,年纪比我还大。却比我更要操心。”
琳怡被最后一句话逗笑了,“前几日孙女还羡慕郑老夫人凡事都算计的恰到好处。”
“唔,”长房老太太道半阖眼睛,“那老东西是个妖精。”
长房老太太让琳怡躺在她腿上。“可是郑阁老充其量只是个读书人,没有太大的野心,能做到阁老还是家有严妻鞭策。”
周十九却有太大的野心。
长房老太太靠在引枕上,“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有抱负,是我们永远不能理解的,他们不会因一件小事或是一个女人放弃前程。虽然有时候也会匪夷所思地做些不理智的举动。”
可毕竟是太少了。琳怡了解周十九的心思,周十九向来不会冒险,他不是不会站位,而是要选择恰当时机,万无一失的时候再站位,就算他真的支持哪位王爷,也不会轻易就说出来,他会想方设法保住自己。
长房老太太道:“你不愿意嫁给他不就是因为这个。现在你父亲选了二王爷,那是他的抱负,他想要因此留名。他经常做那些危险的事虽然不贪图银钱,何尝不是想要为了名声,郡王爷虽然娶了你,也不一定就要为我们这个家效力。”
琳怡听得这话垂下头,成亲之后她对周十九的防备也渐渐少,总觉得至少周十九不会害父亲,事实上就算周十九袖手旁观,也不算是错。
琳怡轻声道:“父亲也是没办法,我们家和皇后娘娘母家关系密切,怎么也逃不开。”
长房老太太瞪着眼睛。“别替你老子说话,我们家不是书香门第,却养出他这么个迂腐的东西,讲什么气节,整日将文臣死谏挂在嘴边,因此将你母亲吓哭好几次。跑到我这里来诉苦。”
多少人为气节欣然赴死,这是一个怪圈,将不要命的御史、言官全都圈了进去。父亲去了科道就更加这样起来,总觉得谏真言是为人臣应尽的责任,因此而死更加满门荣耀。
长房老太太轻声道:“你为这个家做的够多了,万一真的有那一天,郡王爷不保你父亲,你也不要因此为难自己。”
祖母毕竟是有远见,旁人看不透的,都能提前看个明白,到了关键时刻,周十九会放弃父亲。琳怡微微颌首,“祖母放心吧,我知道。”出嫁从夫,她不能向周十九提要求,只能跟着周十九的脚步,管好内宅做好康郡王妃,既然嫁给了周十九,她除了是个女儿,还是一个妻子。
琳霜将琳怡送到垂花门,看着琳霜的笑脸,琳怡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羡慕。她想要的平静生活,离她越来越远,她心中留下的只是小时候在福宁的回忆。
晚上回到府里,琳怡等到很晚周十九也没有回来,橘红去铺床服侍琳怡先睡下,昨晚一夜未眠,今天晚上倒是很快就睡着了,琳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周十九躺到床上,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第二天琳怡醒过来,周十九还没有起床的意思,琳怡微抬起头,感觉到额头被什么扎了一下,刚要躲开,周十九却低下头,立即扎得琳怡又痒又疼,琳怡偏头躲开,抬起头来,看到周十九英俊的下颌上生出一片青色的胡渣。
周十九低下头笑,“元元说我蓄了胡子好不好看。”
蓄胡子那是到了父亲那个年纪,大家都喜欢修美须,琳怡道:“那是要为人父才能蓄的。”
周十九将琳怡抱紧,手放在琳怡小腹上,“元元快给我生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我就蓄胡须扮严父。”
周十九这个严父何需扮来,虽然整日温和地微笑,却一样威慑人。
琳怡起身去拿衣服来穿,“郡王爷也该起身了,一会儿还要去衙门。”
周十九伸手将琳怡重新抱回怀里,“元元别赶我走,我这几日都没在家里。”
没回家反倒成了借口,琳怡看周十九一眼,慢慢沉下眼睛,“那好,郡王爷今日就别上衙了。”
周十九将琳怡抱紧,似笑非笑,“我们曹福参领家中遣人来问几次何时回家,元元怎么都不让人去问问我。”
这已经是周十九第二次说起曹福,第一次是曹福的夫人嫌弃曹福纳妾,夫妻两个因此不睦,这次就是曹福的夫人遣人问曹福何时回家。两件事听起来都惹人笑话,不过细想起来曹福的夫人表面功夫做得不好,却是一心牵挂丈夫。
反过来她事事周到,始终和周十九暗藏心事。
她不愿意开口问周十九并不是怕得到不好的答案,而是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送走周十九,琳怡刚在抱厦里见过了府里管事,申妈妈捧来一只匣子笑着道:“老夫人让奴婢将施粥用的银两给郡王妃送来。”
琳怡有些惊讶,“怎么好用老夫人的银子?”
申妈妈就笑道:“老夫人说了,她牵头施粥定要将银子出了。”
琳怡只好接过申妈妈手里的匣子。
到了晚上周十九将周元贵叫了过来,几个人一起去周老夫人房里说话,周元贵捧着匣子将屋子里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大家坐下来,周十九道:“施粥让二哥安排吧,粥棚祖宅那边出头来摆,也给二哥挣颜面。”
周老夫人微微一怔。
周元贵忙推辞,“这……这……都是内眷来办……我哪里办过。”
琳怡道,“婶娘将申妈妈借给二伯,若是祖宅人手不够,还可以从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