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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乐之声渐渐落下,殿内鸦默雀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当今象雄威名颇盛的两位年轻将军身上——罗刹,狻猊。
同样的绣金虎纹袍,一黑一赤。两道凛冽身影分立大殿两端,沉寂的殿堂隐隐充斥着一股寒冷的肃杀之气。
远远坐在角落的洛卡莫神色忡忡地望着步下丹墀的绛袍身影。尽管步态昂然沉稳,可面具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泄露了她真实的身体状况。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应付这场比武,万一受伤……
他蓦然起身,张口欲语,“甬帝……”
“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惊破了大殿内的肃寂。
大王子桐青蓝忽然伏案剧咳,满脸通红,胸前的衣襟上隐有点点血渍,似乎随时都会昏厥。
“啊!”甬后拉珍惊呼一声,顾不得是在金殿之上、群臣面前,急急奔向儿子身旁。
内侍总管尖细的嗓子带着颤音急唤太医、太药长老,一应宫女侍奴顿时慌成一团。
洛卡莫呆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连忙随梅里阁四位长老上前。
有太医长老把脉看诊,他只是随候在侧,暗自观察大王子桐青蓝的面色。虽然大王子天生体弱,患有多年咳喘顽症,但近来按照太医、太药长老新研制的药方调补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已渐渐有些起色,精神也比从前好多了,为何今日却又旧疾骤发?
大王子殿上病发,众臣惶惶不安。甬帝也无心寿宴,交代了寿宴司仪几句之后,留下世子桐青悒主持大局,然后撇下贺寿的群臣与甬后一同离去。
帝后离开之后,众臣各自入座。桐青悒下令寿宴按照规制继续。
笙乐歌舞再次响起,宫女井井有条地穿梭席间奉上道道精美菜肴。缺了主角的寿宴依然热闹喜庆,群臣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却都一致默契地不提及之前的比武之事。
品尝完宫女们呈上的龙须长寿面后,寿宴暂且告一段落,众人陆续离席至皇宫花园休息活动。
桑珏远远避开人群,挑了个幽静的角落闭目休憩,不一会儿,便觉察一阵熟悉的脚步朝她走来。睁开眼,看到父亲桑吉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一回来就听说有刺客当街伏击。”一整日都未有机会说上一句话,难得现在得到一丝清闲。
看着脸色苍白疲惫的桑珏,桑吉低沉的语调中透着关心和担忧,“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坐正身姿淡淡开口。
桑吉沉默地盯着她,目光敏锐,半晌,忽然道:“你该好好儿休息一阵子。”
她迎向父亲的目光,唇角轻轻上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
“我希望你坚强,但不希望你逞强,你明白吗?”
宫灯昏黄光影下的那张脸,依然如儿时所见那般硬朗坚毅,只是额头、眼角纵横的道道沧桑痕迹,叙述着时光的流逝无情。
“嗯!”她轻轻点头,掩去心底那一丝哀伤,再抬首,脸上绽开一抹轻松的笑容,缓缓说道,“娘亲现在一定在想您呢!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一提及洛云,桑吉眼底立即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叹息道:“这一晃都二十年了,可我陪在你娘亲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总是让你娘亲等,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啊!”
“日子还长着呢!您还可以用下半生的悠闲时光与娘天天相守。”
桑吉闻言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其实爹早有打算,这次回来后就向甬帝请辞!”
桑珏怔怔看着父亲的侧脸,听他低低叹道:“在马背上征伐了大半辈子,也累了……”
抬首望去,夜空明月高悬,云淡风轻。高高在上的金穹殿灯火辉煌,恍若仙宇楼阁。人们低低的笑谈之声在弥散着花香的夜色中徐徐传来,一派祥和平静。然而,就在这样一个喜庆的夜晚,却陡然响起了突兀沉重的钟声。
花园内所有的声音倏地消失,仿佛一瞬间寒流来袭,气温急剧下降,将所有人都冻住。
大王子所居的冬日宫方向哭声一片,伴随着森然的丧钟从夜色中传来,每一声都如冰寒的巨石砸入皇宫上下每个人的心里。
象雄列古格三十三年,二月二十八(圣寿日),大王子桐青蓝因疾暴薨。
列古格甬帝七十大寿盛宴未毕,皇宫上下的金丝红绸一夜间换成了白绫黑纱。帝都的喜庆氛围瞬间消失殆尽,大街、城楼四处都挂上了白绸宫灯,悲哀沉重的气息如阴云笼罩着亚丁高原。列古格甬帝桐格吉祥的寿诞之日从此变成了长王子桐青蓝的祭日!
甬帝桐格大寿丧子,精神受到沉重打击。甬后拉珍号恸崩摧,一夜白发,宛如老去数十岁。甬帝令内侍总管布隆传旨道:“由世子桐青悒代为主持大王子桐青蓝的祭仪,象雄各级官员举丧。地方官员不能亲临举丧,也必须服丧。世子选妃暂缓。象雄全境一律禁屠宰,停音乐祭祀,停嫁娶,服丧三个月。”
被宫女搀扶着从甬后拉珍的寝宫出来,桐紫儿整个人像是失了魂魄的木偶一般,呆呆地看着一夜之间变得死气沉沉的皇宫。宫女、侍奴全都披着丧服,沉默无声地忙碌走动,仿佛缕缕鬼魂一般。放眼望去,皇宫里皆是一片令人压抑的黑白之色。
看着自己的母后恸哭了一整晚,好几次哭昏过去,她只觉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耳边充斥着悲怆的哭声,空气沉闷得窒息,竟令她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明明是在为父王庆寿,明明每个人都笑得很开心,明明一切看来都是那么的幸福美好,为什么转眼之间全变了?
美丽高贵的母后不见了,神采奕奕的父王不见了,她看到的只有头发雪白的陌生妇人和面容憔悴的老翁。而那个从小总是温柔地对她笑、温柔地对她说话的大哥也不见了。那座常年弥漫着药香味的宫殿,如今变成了冰冷的灵堂,没有了笑容,没有了声音……
“公主!”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低低传来。
她缓缓地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清冷少年,那是被她在心底默默镌刻了十年的身影。那张玄铁面具依然如十年前一般,冰冷地隔开她与“他”的距离。
心底的悲伤突然四溢而出,潮水般淹没了她,令她痛苦得窒息。她反而笑了起来,“一切都变了呢!”
桑珏沉默地看着桐紫儿脸上苍白的笑容,所有安慰的话语都哽在喉间。
“阿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桐紫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纯真的双眼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黯淡凄然,“我很想把这一切都当做是一场梦,可我又知道这个梦永远也不会醒。你说我该怎么办?”
“公主,这世上所有的事物不是只有美好的一面……”虽然心疼、愧疚,虽然不忍心,可她不得不残忍地告诉她,“你能够享受幸福和快乐,也要学会承受痛苦和悲伤。人生不是梦,永远也不能逃避。”
桐紫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眼底的悲伤更浓,眼神却明澈了起来,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忽然喃喃开口道:“你们真的很像……”
桑珏怔在原地,看那一袭淡紫色的身影如幽魂一般,在皇宫长长的甬道上渐渐飘远。
四十九、昏厥落马
禁军卫队着白袍黑甲护送大王子的棺椁出皇宫至贤泽寺。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黑白幡幢如林。哭灵宫女、侍奴悲哭断肠,沿途百姓默哀祈祷。
世子桐青悒身披白绫黑袍主持葬礼,王侯百官依次在灵位前上香跪拜。贤泽寺的得道高僧率众僧人诵唱九九八十一遍《往生经》,超度大王子的亡灵得以往生极乐净土,免受轮回之苦。
诵经完毕,八名红衣僧人抬着大王子的棺椁登上升天台,侍以象雄皇族的最高葬仪——火葬。
整个火葬过程中,所有人闭目跪拜祈祷,不得睁眼,以免牵绊住亡者灵魂升天的步伐。
焚尸完毕,红衣僧人将骨灰整理装入金龛,再由高僧亲手递交世子桐青悒手中。
浩荡的送葬队伍出贤泽寺,前往穹隆银城郊外的珠玛神山。世子独自捧着金龛至珠玛山,将骨灰顺岩倾撒。至此,亡者的灵魂彻底解脱人世。
送葬的队伍返回途中,少了宫女、侍奴的哭灵声,越发沉闷,入城的道路显得格外漫长。
从圣寿日那夜开始,桑珏与驻军禁卫们三天三夜剑甲未卸,亦未曾闭眼,紧绷的神经在大队人马平安入城之后,终于松懈下来。
城门关上的沉闷巨响之中,眼前的视线忽然一片模糊,缓缓行进的人马影影绰绰,仿佛被浓雾淹没一般,她猛地甩了甩头。再睁眼,周遭模糊的人影陡然扭曲,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忽然朝她袭来,她慌忙想要拉住马缰,身体却蓦地失去了平衡,一头栽下马背。
靠近桑珏身侧的一名禁军侍卫惊呼出声,匆忙伸出手想要拉住她,但还是慢了一步。
狻猊将军跌落马背,侍卫纷纷下马,禁军卫队一阵骚动。
“散开!”一声厉喝蓦然自举丧的官员中传来。
侍卫们一愣,看清迈出官员队伍的高大身影,连忙向四周散开。
桑珏趴在地上想站起来,可眼前的一切依然旋转着,挣扎了好几次仍是徒劳。
忽地,一只有力的手将她拉了起来,二话不说,揭掉了她的头盔。
头上的重量减轻之后,她顿觉轻松了许多,抬眼想看清眼前模糊的人影,却始终像隔了一层浓雾。
“拿水来。”穆枭头也不抬地对一旁的侍卫说完,又迅速熟练地卸掉了桑珏身上沉重的铠甲,然后伸手欲解开她的军袍襟扣。
“传太医常!”一袭黑缎鹏纹广袖挡开了他的手。
桐青悒傲然清冷的身影横挡在穆枭面前,侧头对身旁的贴身禁卫贝叶说道:“速送狻猊将军回镇国公府!”
“是!”贝叶与一众禁卫立即领命而去。
侍卫捧了水壶过来,看了眼离去的一队人马,于是默然退至卫队之中。
“给我!”穆枭拍了拍衣袍的下摆,忽然朝捧着水壶的侍卫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