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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轩微微皱眉,从宫月出现的苦涩中拉回思绪,冷然一笑:噢,铁施主,劳你挂念了,来寒舍有何公干?
公干没有,就是来看看兄弟何时成仙,另外来寻一下我的美人儿,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来唐老弟也人在佛门心在尘呐……
原来,自唐轩走后,宫月的生命仿佛瞬间坍塌了一块,那根支持她生活的擎柱再不能支持,她猜不出唐轩离去的原因,可她深信他的离去绝非心改情变,于是这个外柔内刚的姑娘便抱着对爱情的奢望,开始了她不堪的追寻之旅。而谁知这一寻便是十六年,十六年的韶华就这样在到处的漂泊中黯然消逝。
终于,她找到了这片莽林地,却被土匪铁远抢去霸占了整整一年。如今她已经是身怀六甲了,即将生育。她曾一度想自了生命,可十六年的追寻未果使她不甘就这样死去,她还在等待着,等待着哪怕一丝的希望。一次偶然,她从铁远的醉话中得知了唐轩的踪迹,便不顾身怀有孕的不便,即刻出门一路寻来。
铁远酒醒后不见了宫月,才猛然想起自己酒后失言,也匆匆跟了出去。
后来,铁远和两人起了争执,因为宫月在铁远出现后神色惊慌,一下扑进了唐轩的怀里,突突发抖。唐轩从宫月的神情中窥见了什么,如果不是遭受对方没有任何爱意蹂躏,她是不会对一个与自己一起生活了一年的男人如此惧怕的,即便她并不爱他。
虽然唐轩一身僧袍,他还是用肩膀护住了失措的宫月,铁远几番进攻都没能抢回她。终于他狂躁了,满目狰狞起来。他环顾间发现了佛堂侧壁上悬挂的戒刀,那是唐轩多年修炼的法器,此刻被铁远握在手中,狠狠地劈向僧人。
僧人护着宫月躲过三刀,并未还手。就在他要躲开第四刀的时候,佛堂正中那尊金佛忽然金光闪动,戒刀在刹那间不再受铁远控制,它“铮”一声挣脱铁远紧握的双手,在空中一个旋转,从铁远喉咙上轻然划过。
之后,铁远随戒刀一起落地。他倒在地上努力的抬头,脖子上已有一道刺目的血线。血液流淌着,在佛堂的地面缓缓蔓延。
宫月惊吓得失去了声音,缩在僧人的怀里,悄无声息。
最后她终于哭出声来,泪水浸湿了僧袍。十六年的凄苦与爱恋在那一瞬爆发,海潮一样汹涌着,淹没了宫月,也淹没了僧人。他们相涌而泣着,好久,好久……
只是,他们谁都没发现,此时身后那尊金佛的脸上,泪水也在一滴一滴的滑落着,沿高大的佛身滚下,打在地上安静的戒刀上,叮当有声。声音持续着,惊动了二人。他们回首观望,只见那些泪水落在戒刀上,逐渐的会聚,凝结,形成了一滴酷似人眼的液体。液体闪动着剔透的光芒,凄凉而悲悯……
是佛瞳?唐泽听到这里不禁失声打断。
是的,是佛瞳,唐顶山望了望儿子,叹息地说:那滴液体形成之后,便与戒刀合为一体了,这,才是佛瞳真正的来历啊……
唐泽似有所悟,但很快又拧起眉头问道:可是,在白雀祠中的那个僧人,他不是生活在明朝吗?他与这个故事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难道是唐朝的那个僧人成仙了,后来又在明朝来到了丝竹镇?
唐顶山笑笑,说:你只说对了一半,唐轩后来确实成仙了,但后来明朝的那个却不是他的原身……这事说起来或许你不会相信,唐轩在成仙以后,佛祖不许他在仙界久呆,佛祖说他在人间还欠下一段情缘未了,宫月对唐轩的感情感动了上苍,他要唐轩投胎转世,到人间与宫月的转世再续前缘,于是他们在明朝永乐年间一起投胎去了人间。
啊……唐泽惊讶地望着父亲,满眼狐疑。
不可思意吧?故事还没完呢……唐顶山又向儿子笑笑,继续说道:铁远在佛堂丧命之后,僧人出于道义将尸体送回了龙头会大哥唐举那里,唐举虽然痛心二弟,但他也深知僧人的修为非同一般,何况僧人以前也是他深为看中的唐姓兄弟,铁远做出如此触怒佛祖的事情也是咎由自取。所以唐举不仅没有报仇,还许诺为僧人扩建庙宇,期望着能减轻二弟铁远生前的罪孽。最让僧人想不到的是,唐举还为他介绍了一个人。
僧人一开始并没能人出眼前那个高大的汉子是谁,他只觉得那双眼睛看去特别的熟悉,睫毛长长的,瞳仁漆黑。
那汉子也一样对着僧人发怔。
人常言女大十八变,其实真正变的是男人。一般来说一个女孩的面部轮廓在7岁时候就基本上能够定型,日后的改变也不过是体型的变化和学会打扮的作用。而男人童年时的面孔与成年时比起来却大多是天壤之别。
所以只到那汉子自报姓名的时候,僧人才认出他就是自己阔别十六年的弟弟唐十康。唐轩长弟弟六岁,他离家那年弟弟年方十岁,如今站在他面前却已经是个整整高出他半头的成年汉子了。
唐十康如何从云南来到这里?原来在唐轩出走十三年后,唐家父母先后病故,十康一人妻室未娶,无所依靠,便有了寻找哥哥的念头。他听说本地曾有一个唐性人因逃避官府去了东北,也就约莫着找了过来。历时三载,总算也找到了这片莽林地,三日前刚被唐举收留,方才得知了哥哥出家的事情。
兄弟俩久别重逢,免不了一番唏嘘啜泣,满腹话语。可当时的情形并不允许他们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因为宫月就要临产了,而且命在垂危。
难产的宫月让接生婆费尽了周折,还好有僧人指点的偏方,孩子总算顺利出世了。而宫月却已经奄奄一息。
僧人没能够挽救她,也没能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
宫月幽幽地望着床边的僧人,含泪地笑,她要求僧人给她一个吻,之后她默默的等待着……然而直到她断气的那一刻,她等待的僧人都没有停下口中“阿弥陀佛”的念语。
她幽寒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绝望。
宫月死后,僧人又在莽林地呆了一年,他用法力为宫月建造了一座地下陵墓。他把宫月装在一口密闭的水晶棺里,使她容颜不改。他又用法力将陵墓护住,让她免遭轮回之苦,灵魂自在。
之后僧人在一个飞雪的黄昏,圆寂归天了……归天后的僧人却没有得到仙界的认可,他在佛祖的安排下将再一次沦落人间。佛祖破去僧人的法力,召唤出宫月的灵魂,让她与僧人一起转世在大明朝永乐年间。佛祖曾为宫月落过一滴泪,所以要僧人还她一世情。这段情何时还清,僧人何时归位,否则只能永世轮回。
然而转世后的僧人依旧佛心深厚,十八岁那年便毅然逃婚出家了,留下了宫月的转世独自情伤。他似乎比前世更加热衷佛法,看破世间红尘,心如止水。
后来他云游四方,竟然会再次栖息了那片莽林地,并且立志用佛法感化那儿愚昧的村民。而转世后的宫月痴情依旧,重演了她前世寻夫的故事。直到她在文达寺绝望跳崖的那一刻,僧人才猛然转醒,参透了前世,后悔莫及,那柄前世的佛刀也骤然出现,在文达寺高大的金佛前旋转哀鸣……
但一切为时已晚,悔恨交加的僧人只好挥泪写下了自己这段前世今生,秘密交给状元唐元,并叮嘱他将此文世代相传,只可族长保存,不可泄露他人。至于为何这样,僧人并未说明。而后他转回仙界,准备着下一世的轮回……
唐泽听得眼睛发亮,他怎么也想不到佛瞳的背后,竟会隐藏着如此复杂而凄冷的故事。他沉吟片刻后,又问父亲:后来呢,后来僧人可还清了那段情?
不知道,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唐顶山摇头说。
噢……唐泽似乎意犹未尽,又说:对了,宫月不是还留下个孩子吗?那孩子后来怎样了?
唐顶山幽然地看着儿子,微笑说:那孩子啊,他被唐十康收养了。唐十康带着哥哥的嘱托,在莽林地落根成了家,后来才有了我们这一族的唐家,算起来,他还是我们家在此地最初的祖先呢……至于那个孩子,是个男孩,唐十康让他随了宫月的姓,取名宫林。并且骗他说,他是自己结义兄弟宫青山的儿子,还说宫青山夫妇早年伤亡,就把他托付给了自己。那孩子也就信了。后来宫林长大成人,便在莽林地娶妻生子,繁衍了一族宫姓人家。
所以,他和他的母亲宫月,便是此地宫家人的祖先。
宫家的祖先?唐泽幽幽的闪着目光:这么说,这具尸体也是宫明的祖先了?
应该是吧……唐顶山缓缓的说道,脸上一丝淡淡的阴云:因为只有宫家的人才会有那样幽寒的眼神,我第一次见到宫明的时候,还以为是你那位结拜兄弟宫言地的姐姐呢,可后来发现她不是,而且对宫明一家,我始终都不太了解,总觉得她们怪怪的。
唐泽沉默了,他明白宫明的无故失踪很容易让人起疑。可他又无法去发驳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和宫明相识的那段经历,至今还一直都没敢告诉父亲。
他又转向了烛光下那口晶莹剔透的棺材,久久的凝视着。
那张安详美丽的面孔上,的确有着一颗黑黑的泪痣……
坟茔
女尸入室后,唐泽一家便陷入一片灰色的阴云之中。
他们不知道上天给他们的这具女尸将会带来什么,更不知道打开那个祖宗禁入的地下室还会引来怎样的灾祸。尤其是唐泽,父亲讲述的那个传说让他之后回味出更多的疑惑。按父亲的说法,佛瞳是因唐家祖先唐十康哥哥的一段爱情才出现的宝物,虽然算起来也和唐家渊源很深,可它又和唐十康的后人有什么关系?宫月的尸体又为何会隐藏在唐家的地下?她不是被葬在深谷中了吗?宫明一家到底是人是鬼?落陵赋又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爷爷?难道仅仅是场梦吗……
这些,父亲都没能告诉自己,他甚至觉得父亲在有意躲闪着什么。
这夜唐泽又是一夜动荡,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