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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再也不能反驳自己,再也不会对自己微笑了。
戚少商站起身,环顾四围,男人凌厉的喊杀声,妇孺凄惨的哭嚎声,划过空气的声音,虽然遥远,却还是刺痛了他的耳朵。
他举起双手捂住耳朵。
城中的火光一簇一簇,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升腾而起的火苗,看似无热,却还是灼伤了他的眼睛。
他闭上眼眼。
戚少商一生从未想过逃跑,既使在他性命不保,狼狈不堪的时候。可是现在,他突然生出了要从这里逃跑的念头,而且逃得越远越好。
一双手拉开了他捂住耳朵的手。
韩世忠的手很粗糙,也很温暖。
“戚兄!戚少商!你睁开眼看着我。”声音如隆隆的雷声,盖住了原本刺痛戚少商耳朵的喊杀和惨叫。
戚少商睁开眼睛,迎上的是韩世忠那生动而精神熠熠的目光。
“走!我带你找酒喝去!”韩世忠道:“你放心,这一夜,很快就会过去。每一个战士都是这么成长的。在江湖上,你是九现神龙,但在真正的战场上,你只能算个新兵。”
别的字戚少商没听清楚,但那个“酒”字他听得十分真切。他突然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地点了点头。
他知道,这一刻他最需要的,便是酒。
其实他需要的不是酒。
是醉,是忘记。
顾惜朝身边的军士挥舞着长枪、大刀,纷纷向毫无抵抗能力的平民刺杀、辟砍而去。他们见一个,杀一个。那武器上带着他们对攻城血战中战友、朋友惨死的愤怒,也饱含着对自已一身伤痛的报复,更多的,却是来自隐藏在人性最深处的兽性的回归。
血债还需血来偿!
一将功成万骨枯!
□掳掠、烧杀抢劫,所有这些劣行,如果是暴露在光天华日之下,那都是一等一的不赦死罪。然而,在这样的夜里,在这样的烈火焚城中,却变得理所当然。人人做起来都得心应手。
无论是对的还是错的,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孰强孰弱!
只要你是强的,怎么杀都可以,怎么做都有理!
顾惜朝也在杀戮。雄雄火焰在他人前、身后冽冽燃烧,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留下了半边阴影。他见人就刺,挥剑便砍,听不见倒下之人的惨叫,看不清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庞,只任凭触目惊心的鲜血吞噬掉他的身心。原来,这样肆意的屠杀竟可以释放心中长久以来的压抑,原来,这样持强凌弱的劈砍竟从头到脚令他痛快淋漓。
顾惜朝的一生都在“忍”!
从他成长的那个妓院,到江湖,到连云寨,再到官场;
从傅晚晴,再到戚少商。
他以为,只有“忍”,才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金钱,女人,还是权势?
是成为纵横沙场的将军?
还是戚少商……?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已要什么,也许他想要的是“成功”。
只有成功,才能洗刷他的耻辱,洗刷他在妓院成长的那段耻辱的人生。
但是,这一刻!他终于不再“忍”,也不需要再“忍”!
在这里,他可以肆行无碍,尽情撒野。现在,这里是个连残杀妇孺儿童都可以感觉理直气壮的地方。
顾惜朝脑中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汹涌澎湃。
突然,他警醒真正想要的东西,明明就在身边!只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去‘忍’,忘记了直接伸手去拿!
也许顾惜朝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很善忍的人,所以蔡京才会总说他匪气太重。
‘去他妈的蔡京!我应该做我自已!’顾惜朝心中恨恨暗想。他一边挥剑,一边狂吼道:“去死吧!都去死吧!”面前又有一人倒下。他甚至不知道倒下的是男,是女,是辽兵,还是平民。
这些,他根本不在乎。
杀戮可以让人疯狂,却也可以让人清醒。
顾惜朝此刻看起来很疯狂,但偏偏又觉得此生都从没这么清醒过。
终于,韩世忠领着戚少商找到了这城中唯一一个酒馆的酒窖。原本席地对饮的二人,此刻却都醉成了一团。
韩世忠醉了。
他醉的很快,一直象钢铁一般,坚硬无情的韩世忠其实也有着脆弱的一面。
他面红耳赤,瘫软地倒在几坛烈酒中间,任泼洒一地的酒水浸湿衣裳也不自知。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管谁都知道他是不胜酒力,喝趴下了。
和他一样,“千杯不醉”的九现神龙也醉了。
戚少商也被一堆酒坛包围着。只是,瞧他的模样倒不象是醉了,更象是在闭目养神。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呼吸均匀地坐在那里,怀中抱着逆水寒剑,看上去正襟危坐。其实,若不是身后靠着的酒窖木柱,只怕他也早和韩世忠一样倒地不起了。
戚少商这一生自负为英雄豪杰,行事果敢勇决。无论是他为息红泪离开雷家庄,为连云寨负了息红泪,还是为心中的大义冲杀战场,都没有人能左右他的决定,他一直在做自已想做的事情。就象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大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
他也算杀人无数,但却从不妄杀无辜,更不杀妇孺。他杀人讲究一个“理”,这个“理”不用说服别人,却一定要说服他自已。
现在,外面无辜的百姓妇孺正在被屠戮。他不去阻止,能问心无愧吗?应霜叶刚刚死于孺子之手,他要去阻止,又能问心无愧吗?应霜叶满脸鲜血,对他说“决不后悔”,但戚少商真能不后悔吗?
他能吗?
他不能!
也许就象顾惜朝说的,他不适合战场。这战场就是灭绝人性的修罗场,而戚少商却太多情了。
多情?
什么时候他会用这个词语来形容自已?
他不想知道答案,他只想快点醉。
遇到危险的时候,野兽就会远远逃离;遇到痛苦的时候,人类就会设法把自已麻醉。
顾惜朝找到戚少商的时候,衣袍上沾了些血迹,头发也有些零乱,但他依旧风度犹存,脸上的几抹鲜血反而令他的俊美多了份凌厉。
顾惜朝来这里,只为一件事,就是要伸手去拿以前一直忘记去拿的东西。所以他花了不少时间在这火焰之城中寻找戚少商。
现在,他找到了。
看见戚少商醉了,顾惜朝就笑了。
他本来还忌惮‘他’的绝世武功,现下看来没有必要了。他不得不感叹一声:上天待我真是不薄。
顾惜朝走上前,蹲下身,左手提起沉睡中人怀里的逆水寒,右肩抗起醉倒之人,眼睛瞧都没瞧韩世忠一眼,便自离开了。
一路上,肩上人结实的身体重重地压在身上,并没有令顾惜朝觉得沉重,反倒令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被戚少商压住的,自己身体的某些部分变得越来越热,顾惜朝心道:原来我是这么希望和他亲近。
想到这里,他勒住戚少商无力垂下的双腿的右手更紧了紧。
这一刻,他明白了,以前小心翼翼、极力隐藏着不敢碰触的人,原来也是可以这么容易地拥在怀中的。
至少今天,顾惜朝要做一回自已,要征服这翱翔九天的神龙!
那明天呢?
顾惜朝心想:管他呢!
他抗着戚少商找到了城里一处未被焚烧的官家别院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吩咐了四个军士守住门口,不准任何人入内后,顾惜朝满心欢喜地走了进去。
寻了间干净清爽的卧房,他抗着人径直走了进去。进门后,他将逆水寒剑随手丢在了房中的圆桌上,而后将戚少商平放于卧榻之上。
这间卧房看起来象是某个官家女眷的闺房,布置得很是清雅秀丽,充满了书卷、柔美的气息。侧墙上斜挂着一具文武七弦琴,墙边不大的书柜上摆放着几本书,临窗的位置上还架着一副绣架,案犊之上有烧燃檀香的小鼎,只是灰尘满布,料是许久未用得上了。那被丢在桌上的逆水寒给房间平添一抹肃杀之气,打破了这一室的柔和。
顾惜朝立于床边,良久地注视着面前这张苍白的面庞。
他从来也没有象今天这样,能这么肆意地、贪婪地欣赏着这张他在梦中想了一千次,看了一万遍的脸。
戚少商双眼紧闭。他眼线虽长却已有了笑纹,睫毛虽浓却很纷乱,肤白却暗哑,唇薄却纹深。
瞧着这样的脸,顾惜朝不禁问自已,是什么让自已对他着了魔?什么时候开始自已的心便总是向着他,系着他?从小便痛恨土匪的自已到底爱上这个土匪头子什么?是爱上他年青俊朗却经历沧桑?他真诚不设防的笑涡?他高绝超群的武功?还是他挥洒来去,不羁的性情?亦或他是第一个真正赏识自已的人?
都是,也都不是。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具有以上这些全部,只要不是戚少商,他顾惜朝便连一眼也不会去看。如果是戚少商,即便此刻他什么都没有了,自已还是一样念着他,想得到他!
那么,顾惜朝倒底是爱上了戚少商什么?
他爱上的,除了以上所有,更重要的还是那一起纠缠恩怨的岁月,那有笑有泪的记忆……那些才是真正无法重复的。即便以后有一个人能让一切重演,能复制一个戚少商,但顾惜朝也再不可能是当年那个少年郎了。没有了那样的心境,又怎能有那样的爱恋!
在那一个时间的那一次爱恋,今生只能有一次。
所以,顾惜朝知道,戚少商只有眼前这一个,若是放手,便一去不回。
顾惜朝的手抚上戚少商的脸颊。那上面有一道血痕,红得那么艳丽,正好自上而下划过他笑时出现的酒涡。
那是应霜叶留下的。
顾惜朝觉得那道血痛红得乍眼,防碍了自已仔细地看戚少商。于是,他俯下身,用舌尖轻轻舔食着那道血痕,要把这个印迹给消灭。
因为感到了痒,沉睡的戚少商左颊轻轻抽动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嘴唇也闭得更紧。
顾惜朝俯身床边,右手指尖轻轻地从戚少商的发际正中划下,经过他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