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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俊臣出于职业的习惯,心里的算盘已经开始拨动了,没法子,老毛病了,作为大周朝的业务骨干,他已经在想,什么时候找个机会狠狠打一打这个家伙的小报告了,比如不务正业,比如秦少游的跑堂为什么长得这样丑……
而秦少游却不以为意,放油后,经过猛火一烧,锅中的油开始劈啪作响,他已提起菜刀,啪啪啪的开始整理案中的菘菜和木耳,待油一热,他立即下锅,拿铲炒动,一切都行云流水。
浓香瞬时扑鼻,过不多时,一盘菘菜木耳就已上锅。
秦少游端着这盘菜,笑吟吟地走到了太平公主面前,道:“请殿下品鉴。”
菘菜木耳,即是后世所谓的白菜木耳,在这宴席中,太平公主的地位更高,秦少游先为她上菜,也是情理之中。
太平公主的脸色很难看,在她看来,秦少游将菜炒好后送到自己的面前,确实令她有些难堪。
说穿了,你是什么人,你自己把自己当作一个厨子,可谁愿意吃你的菜,和你的酒?
不过,这一盘炒菜倒是稀罕,香味很浓,不由勾起了她的食欲,尤其是用油炒过之后的菘菜和木耳并没有干瘪,反而像染上了一层翠碧。
只是……太平公主只是冷笑,不予理会。
秦少游笑吟吟地道:“这盘菜叫‘国色天香’,还请殿下进用。”
“……”
又讨了个没趣。
秦少游有点恼了,却还是道:“殿下就算不吃菜,那也该吃一杯黄酒才好。”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却还是不肯动筷,意思很明白,小子,我对你很不满意,看你很不顺眼。
大家见太平公主如此,都不由笑了,武承嗣更是索性发出讥笑。
秦少游沉眉,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不悦:“按理来说,客随主便,殿下金枝玉叶,千金之躯,能光临舍下,实在是下官的福气,只是下官盛情待客,殿下既不吃菜又不喝酒,这是何意?”
说起来,这个家伙生气起来,这股子认真劲,还真有几分可爱。
太平公主气恼他不谙世事,便慵懒地道:“我就是不吃不饮,你能奈何?”
秦少游道:“殿下当真要这样么?”
太平公主依然冷笑,不语。
秦少游哈哈大笑道:“你既然不吃不饮,未免太不通人情,你这是逼我。”
武承嗣坐在一旁,漫不经心地道:“秦助教莫非还敢打人?”
众人哄笑。
秦少游咬牙切齿地道:“你们这是逼我放大招,公主殿下,这酒你不吃也要吃,有本事,我们打个赌吧。”
太平公主不由笑了,一个助教居然能逼着她吃酒,这倒是新鲜,她好整以暇地道:“哦?赌什么”
秦少游道:“若是殿下今日在这里动了筷子喝了酒,便算殿下输,待会便少不得要劳烦公主殿下为我生火烹饪,如何?”
一下子,大家兴趣浓厚起来。
这个书呆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只要公主殿下不吃,那便是稳打稳的赢了。
太平公主抿了抿朱唇,笑吟吟地道:“好,本宫和你赌了,你若是输了,明日就做我的马夫!”
马夫啊……秦少游打了个冷颤,他脑子里立即将这‘马夫’与‘小姐’联系到了一起,公主殿下,你的口味很重啊。
箭已在弦,不得不发,秦少游已没有时间研究这些淫、秽的问题了,他高声大叫:“秦寿,秦寿!”
不晓得的人还当他要行凶,贵客都带了随扈,此时见状,纷纷紧张起来。
却听秦少游下一句:“拿笔墨纸砚来!”
秦寿早有准备,和邓健一通搬了个书案,笔墨俱全。
秦少游上前提笔。
有了赌约,终于让人有了那么星点兴趣。
而且秦少游提了笔,作为一个才子,总算是干回了本行,上官婉儿最是期待,她不由离座凑了上来,上官婉儿一动,太平公主倒也想看看秦少游如何催自己喝酒进食,也起了身,其余人见状,纷纷围上。
便见秦少游下笔,他的字继承了身体前主人的磨练,又有现在秦少游两世为人的经验,所以一落笔,便有几分名家的风范。
随后,他笔走龙蛇,写下了第一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上官婉儿香肩一颤,只是这一句就禁不住道:“大开大合,豪放如此,人所未见!”
众人愣住,眼中只剩下了震撼。
第五十七章:人生得意须尽欢
秦少游旁若无人,继续笔走龙蛇:“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写到这里时,太平公主的脸色一变,她方才还得意洋洋,以为自己必胜。
可是这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这白如雪的纸上洋洋洒洒出来时,太平公主已是动容。
人生得意之时就应当纵情欢乐,不要让这金杯无酒空对明月。每个人的出生都一定有自己的价值和意义,黄金千两就算一挥而尽,它也还是能够再得来。
这是何等洒脱的文字,又是何等的豪情万丈,就在天下芸芸众生,还在锱铢必较,为了蝇头小利而奔波的时候,这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是何等的气魄。
太平公主不由的面带红晕,生出羞愧之心,赌局一下子,变得何等的微不足道,为了一场赌局的输赢,而洋洋自得,自以为得计,现在看来,反而成了很可笑的事。
站在这里的人纵然没有文采,却也大多附庸风雅,纵是没有鉴赏诗词的能力,可是此等豪迈的诗句落在眼里,即便是小人之心,此刻也为之动容,沉浸在这感情奔放且富有哲理的诗句之中,为之陶醉。
“下一句是什么?”
卢胜早已忘乎所以,忍不住催促。
秦少游抿嘴一笑,继续写道:“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李令月,武尚书,将进酒,杯莫停。”
太平公主和武承嗣立即眼睛一亮。
李令月乃是太平公主的本名,秦少游的诗中竟是直接抛去了格律,很放肆地将她的本名放了进去。要知道,这首诗豪气万丈,迟早有一日要名传天下,而但凡有人吟了这首诗,就不免会想到这首诗的典故,更是会令人联想到,秦少游这个作者今日与自己对饮的情景,这意味着什么?
李令月好名,假若只是有人作诗吹捧自己,效用未必明显,可是在这等豪迈的诗中,却是添上了自己的名字,结果可就大大不同了,今日的故事,会同现在这个诗篇,必定要名动四海,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李令月现在已经想喝酒了,喝到酩酊大醉才好。
有这样的诗下酒,就算一醉,又有何妨?
那武承嗣此刻也是动容,他是个很势利的人,一见武尚书三个字进了诗,便晓得这对自己有莫大的好处,他眼中立即流露出了贪婪,不由舔了舔嘴唇,心花怒放。
上官婉儿却是不免生出几分醋意,因为秦少游前头两句的格律是极好的,可是到了后头,就完全超脱了七律、五言的框架,即兴而作,她只道是秦少游是为了添加太平公主的名字进去而故意如此,于是心里便复杂无比起来。
一方面,她爱秦少游的才气,即便是秦少游超脱了格律,也依旧禁不住为秦少游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叫好,而另一方面又觉得秦少游很小人,真不是东西,人品堪忧,最重要的是,这厮还真是现实,见谁的身份高贵就抱着人家大腿紧抓不放,自己和他的关系最好,反而站到了一边。
莫名其妙的,上官婉儿看到太平公主那欢喜无限的样子,不自觉的生出了一丝莫名的醋意。
………………
秦少游哪里管他们的心思,继续泼墨:“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最后一笔落定,秦少游直接抛了笔,大喝一声:“快哉!”
而身边的人,已是彻底的陷入了沉默。
每一个人还在慢慢的消化着充满自信,孤高自傲的文字,即便是不通诗词的来俊臣,此刻也已痴迷其中。
良久,武承嗣最先反应了过来,他哈哈大笑道:“不错,痛快,快哉,好诗。”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喝彩。
秦少游侧目看向太平公主李令月,笑吟吟地道:“殿下,可敢会饮么?”
李令月早已扫除了冷漠,她眼睛一亮,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叫做不拘一格,这才是不拘一格啊。
想想看,若是秦少游只是请大家来作一首诗,和大家会饮,他固然是声望如日中天,大家都好他的诗,能使洛阳震动,使大家为之喝彩,可是洛阳城是何等人杰地灵的地方,当大家兴致勃勃的讨论了几日,今日的宴会便会渐渐为人遗忘。
可是这秦少游别出心裁,先是炒菜,而后作诗,表面上看,秦少游炒菜不雅,可正因为不雅,更为人津津乐道,这样的人,这样的场所,这样的不拘一格的宴会,才足以千古流传。
况且秦少游的诗本就豪迈,根本就不在乎世俗的看法,他在这里炒菜,现在看来,非但与低贱和粗俗无关,反而让人有一种狂放不羁的感觉了。
这样的狂士反而是最使人钦慕的。
正如那将世俗的条条框框弃如敝屣的竹林七贤,他们适时为乐,甚至还有一个叫王戎的家伙,吝啬无比,想要把家里的李子去卖,又怕别人得到种子,做了亏本买卖,可是他们无一不是名动天下,流芳千古。
今日的宴会,只怕比那聚在一起清谈的乖宝宝们更足以震惊天下,更容易得到世人的赞赏。
李令月的眼眸里放出了光。
她终于开始正视起秦少游了,这个家伙生得很好看,面目俊秀,眼眸幽深,尤其脸上还带着那么一丝稚气,这种稚气非但没有让人感觉不成熟,反而有一种让人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是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很特别。
她嫣然笑了,竟然忍不住对一个四门助教这样的低级官员露出一个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