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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满的是天时。
天寒地冻,在外面活动的人,几乎全裹在衣裘内,仅露出一双眼睛,眼线虽多,哪能拦
住行人逐一盘查?
曹世奇从压迫皇亲国戚下手,断绝她的奥援;大开杀戒立威,让地方龙蛇收敛;手段相
当具有成效,不少牛鬼蛇神却步或逃离,免沾是非。
三郡主果然是午后返城的,她的眼线查出曹世奇的下落,确认曹世奇藏身在观音门外的
胡家大院,便集中全力拂晓时分发起攻击,结果扑了个空,胡家大院根本不曾收留外客。
小王子撤走了家将家丁,她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狂风暴雨在酝酿中,三郡主的实力正一天天减弱。
通济门大街西首是一座宏大宅院,是颇有名气的候爷府,那是广平候袁有容的府第,但
本地的人,皆称为公主府,或者永安公主府。
袁候爷是永乐朝的功臣,娶永乐公主,所以称驸马,表示他是功臣兼国戚,身分地位在
南京举足轻重。早些年,大小官吏经过这里,文官下轿武官下马。
永安公主是永乐大帝的长女,正是三郡主的大姑妈。
可是,永安公主已经死了八年,袁候爷也因横暴而被革掉奉禄,从此门庭冷落车马稀,
大门楼一年到头紧闭。
因此三郡主这次南返,不在大姑丈家安顿,反而到表侄家作客,因为老迈寂寞的袁候
爷,无法提供必要的帮助。
候门深似海,公主府确是大得惊人,虽则是没落了的候府,气势仍在。
这天掌灯时分,在第七进大院的华丽小厅中,那老态龙钟的袁候爷,正沏茶款待远道而
来的晚辈三郡主。
其实他并不老,半百出头将近花甲,但八载赋闲无权无势,心情相当苍老,加以健康不
佳,三个儿子游手好闲,不怎么成材,难免心灰意懒,显得容易苍老。
三郡主今难打扮得特别出色,翠蓝团花锦缎子连身窄袖衫裙,加上流苏坎肩,外披白狐
裘。厅中设有旺盛的半封闭式大火盆,脱下狐裘显得美艳绝伦。
“你不要去找他,他已经三年不见外客了。”老候爷对她提出的要求,断然拒绝了,
“这几年他修练得很勤,用心调教瑄儿,谢绝一切应酬,有时候连我也不容易见到他呢!”
她是前来求助的,向袁府的家祠法是由水火真人求助。
水火真人道号叫昊天,狂妄得很。他在袁府担任家祠法是由,已有漫长的十六年岁月。
当年三郡主住在南京时,经常往大姑妈家跑。她六岁便随乃父聘请的武师学武,聪明泼辣人
见人厌,可是却与当时年仅三十余岁的家祠法是由昊天道人,有一份特别亲切投缘的感情,
乖巧会撒娇,小小年纪便知道如何向大人讨好。
昊天老道一点也不老,热心地指导小丫头练先天真气,督促她打下内家练气的良好根
基,也可能传授了一些重要防身术。
直至八年前京是由北迁,十四五岁的三郡主也随皇室迁至京师,这八年来,两人一直就
不曾再见面。
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有事有所求,才想到烧香求神保佑。
老候爷生有三个儿子,都不是好东西,秦淮河游画舫召妓作乐的世家子弟多得很,袁家
的三个公子就是其中的常客。
次了袁瑄,从小就拜昊天老道为师,比三郡主仅大一岁,小时候表兄妹吵嘴打架,不动
手则已,动手则三郡主稳蠃不输,她一直是南京的小女霸,母夜叉。
今晚,她要来找昊天老道求助。
候爷早知道她此来不会有好事,不希望她把自己的家祠法师卷入风暴中。
“姑丈,你不要一口回绝好不好?你也无权替他阻挡要见他的人呀!”
以往她在袁家出入,没大没小跋扈骄横,她是皇室的郡主,姑丈在中本来就低一级,所
以登时就有点不悦,说话你你我我毫无晚辈的规矩,“你不要管,我到家祠静室去找他。”
“天凤,使不得……”候爷的心中大急,“白天他也不见客,夜间……”
候爷原来意思,本来想说夜间静室没有仆人使女在场,一个大闺女怎能单独前往?昊天
道人不是七八十岁的衰翁。
早年昊天道人指导三郡主练内外武功,并无师徒名份。
目下三郡主已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夜间到偏僻的静室相见,即使是一般正常人家,也
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姑丈,你就别管啦!他是否肯见我,由他决定好了。”她放杯而起,任性地哼了一
声,“我知道静室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
静室外面有客厅,厅内灯火明亮,主人昊天道人身材高瘦,一表人才,有一双冷电湛湛
的鹰目,穿宽大的青道常服,还真有几分神仙气概。另一个主人,是二少候爷袁瑄。其实本
城的人称他为二少候爷,含有讽刺成分。即使他老爹老候爷的侯爵仍在,承袭的人一定是长
子他老哥袁桢,除非他老哥死了,还轮不到他袭侯呢!
袁瑄虽是南京的纨绔子弟,标准的花心大少,但生得一表人才,剑眉虎目高大魁梧,也
算是将门虎子,虽则不学好只会斗鸡走马。
“唷!几年不见,小表妹,你出落得像朵富贵牡丹花,啧啧啧!你在等什么?”袁瑄流
里流气地打招呼,行礼晋见后立即嬉皮笑脸在嘴皮上讨便宜。
“你这句等什么,有何所指?”三郡主笑问。
“等如意郎君呀!哈哈,我知道你眼界高,你还有几年好等?已经拖也五六年,你失去
的东西太多了。”
在皇室的公主郡主,通常十六岁就得招驸马仪宾。
三郡主已经二十三年华,所以袁瑄说她拖延了五六年,意思是说失去享燕好之乐太多
了,是该找一个男人招作仪宾的。
“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三郡主毫无恼火的意思,“管你自己吧!据我所知,表嫂在你
身上,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好像你在秦淮河花舫鬼混的日子,比在家的时日多几倍。”
“好了好了,你两个从小吵到大,几年不见,依然恶性不改,见面就你嘲我讽,不像
话。”昊天道人只好制止他俩斗嘴,“天凤,从山东来?不放心你那些人在南京办事的成
效?”
三郡主半直接指挥神龙密厌,亲友们心中有数但避免提及。
“她来了好些日子啦!”袁瑄撇撇嘴,“我袁家已经是失势的病猫,她不屑前来走动
哪!”
袁瑄是本城的纨绔子弟,武艺虽谈不上,但经常与地方龙蛇鬼混,消息相当灵通,三郡
主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哪瞒得了他?
袁家失宠于皇家,失去权势是事实,树倒猢狲散,墙坍众人推,往昔的亲友不乘机下石
已经不错了,谁也不愿与失去权势的倒霉鬼往为。
三郡主倒不是势利鬼,不曾前来袁家问好,而是有其他的人可用,还不需袁家的人协
助。
袁家没有力量协助也是事实,袁家三兄弟还不配摇旗呐喊,袁瑄虽然随昊天道人练了内
外功,但毫无格斗的经验,也无法召集一些世家子弟相助,世家子弟怎敢与江湖亡命玩真
的?
“二表兄,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三郡主脸一沉冷笑了两声,“要不是怕连累你
们,我早已借你这座大宅安顿了,事实证明我的顾虑十分正确,连中山王府也因为我而被闹
得鸡飞狗走,如果你认为担当得起,我明天就搬来,如何?”
“这……”袁瑄大吃一惊,他怎担当得起?
中山王府有家将家丁,袁家只有三二十个仆人奴婢,中山王府也被闹得鸡飞狗走,被杀
死了好些人,如果曹世奇闹到袁家来,结果将令人不寒而栗。
“好了好了,不要说些无谓的气话。”昊天道人阻止他嘲我讽,“天凤,你真应付不了
那个叫什么曹世奇的人?”
“仙长,如果我应付得了,还好意思前来求救兵?”三郡主摆出一脸苦相,“我的人损
失惨重,这个人误了我的大事。”
她从不称老道为师父,老道仅“指导”她武功而已,她另有师承,不能脚踏两门。
大明中叶少林武当琥式调教俗家弟子之前,武林与江湖道中,还没有所谓门派出现,会
社组织也仅具雏形。
各种武技秘学,都是艺以人传,或者艺以家传,一旦为人师表,便终身情如父子。比方
说:花佗五形拳,岳家拳;前者以人传,后者以家传。
中叶以后,少林僧兵受挫于山东响马,便暗中传授俗家子弟,以免后继无人。
武当自永乐大帝修建武当山始,武当便正式收俗家子弟传艺,久而久之,弟子愈传愈
多,有些艺成各谋生路,自立门户。
结果,三个人一门,五个人一派,搞得天下大乱,各门各派之多令人目眩。这些人挟艺
另投明师,不算大逆不道,一个人具有三五门绝学平常得很,因为有些人是以钱学艺的,与
往昔以情学艺不同。
但在门派不曾问世之前,师父不死另投明师,列为武林大忌,连寄名徒弟也不可另行拜
师,除非得到允许。
昊天道人当年也许迫于皇室情势,不敢收三郡主为徒,何况并非实质上的师父。三郡主
的老爹汉王朱高煦,也不可能让女儿拜一个家祠法师做师父,他本身就是武功盖世的万人敌
悍将,单手可举千斤大鼎的力士,刀枪不入的金刚。
一年后,他在山东安乐州造反举后兵,宣德皇帝(他的侄儿)御驾亲征。他兵败投降,
被囚逍遥宫用巨链钉牢手脚,用巨铜鼎覆盖放火焚烧,他居然能掀翻千斤巨鼎,几乎毙了前
来观看他的宣德皇帝。
四年前在山东造反的佛母唐赛儿,也是刀枪不入会飞腾变化的女霸。
三郡主可能暗中受艺于唐赛儿,也可能不曾正式拜师,所以对有同门之谊的心月狐几个
仙女,任意奴役毫无师门姐妹情义。
袁家对她已没有利用价值,她对这位武功不如她的表兄,也就失去利用的念头,失势的
袁家,毫无提供她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