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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将一枝樱花递给雪芝。
雪芝接过樱花枝,有些诧异,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将花枝送回去:“我已为人妻。”
青衣人并未接下:“少爷知道,这也是他不亲自送花的缘故。少爷只是一个赏花人,对美丽的花朵只敢远观而不敢亵玩,希望雪宫主不要介意。”
雪芝握着花枝转了几圈,喃喃道:“你们少爷叫什么名字?”
“长安虞楚之。”
虞楚之个子很高,肩也很宽。只是打扮很奇怪。分明已是四月,他却披着狐毛镶边的豹皮大氅。做工精美却不张扬,帽檐上的珍珠快赶上荔枝大小,一看便知道他披着几千两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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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那么多衣服,是什么意思?”雪芝问道。
“少爷体质特殊,素来畏寒。”
“他为何要送我樱花?”
青衣人不确定地回头看一眼虞楚之,见虞楚之点头之后才转过来道:“梅花谢后樱花绽,浅浅匀红。试手天工。最美丽的花理应赠给最美丽的女子。”
又是千篇一律的赞美。雪芝面露疲色。
“而且少爷说,每次宫主看到樱树时,总是会有一些失神和伤感。既然与樱花有不解之缘,就应该拥有它。”
…………
七年前,那个花红如云的下午。
在阳光下,他依旧白衣黑发青腰带,瞳孔是淡淡的琥珀色。他仰望她,他抱起她,他呼唤她的名字。
他对她说,以后每天我都给你摘一枝樱花放在花瓶里,摘一百年。
她说,一百年后我们都死了。
他说,那等你转世以后,一定要嫁给那个天天在你窗台上插花枝的人。
…………
雪芝望着樱枝。枝干嶙峋如峰,花瓣温润如玉,清香四溢。这是她这些年来收到过最便宜的礼物,却意外地触动了她的心弦。
“替我谢谢虞公子,他的礼物我很喜欢。”
她抬头看向河岸边,虞楚之颇文雅地朝她轻轻一拱手。
她只能看见他的下颚。他的皮肤雪白,雪白如同他手指上的汉白玉戒。一般男子很少生出这样的肤色,即便有这样白皙,也不会像虞楚之那样,白得半点瑕疵也无。
雪芝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虞楚之那双白而修长、骨节劲瘦的手。看过之后才觉得自己这种行为真是幼稚又多余。
“大护法呢?”雪芝转身,问朱砂。
“大护法和海棠还在山上,说过一会儿下来。”
“嗯。”说罢,雪芝又下意识瞥了一下岸边。那青衣人还在,虞楚之却不见踪迹。
而观望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河和马路。并无拐角、船只或者灌木丛。
与此同时,少林寺外,穆远倚墙而立,正在静静等待。
寺院内。
人来人往,习武声、钟声、吆喝声、木鱼声此起彼伏。而方丈室内,释炎正背对正门闭目打坐,海棠站在他的身后。
“谁派你来的?”释炎不紧不慢道。
“是大……”海棠想了想,穆远在门口嘱咐过不可暴露其行踪,又道,“是宫主。”
“替我转告雪宫主,老衲身为出家人,不与女子做交易。”
“这笔交易释炎大师一定会做。方丈不如先听了再作决定。”
“请说。”
“方丈只需要在英雄大会上让重火宫两百招,我们就可以替方丈完成一件最想要实现的事。”
“两百招?施主请回吧。”
“方丈并非无欲无求。我们宫主可是很清楚您最想要什么。真的不考虑?”
释炎犹疑片刻,额头上渗出薄薄的汗液,顺着眼角的皱纹往下滑。他知道重雪芝知道自己的愿望,也曾数次后悔自己说出这个愿望。但一想到可能实现,他开始心跳加速了。
释炎沉默片刻道:“是什么人?”
问这句话的时候,释炎居然显得有一丝拘谨。海棠从未看过他变态的模样,在听到这样的问题之后,居然还是有一种翻江倒海的反胃感。不过她还是很镇定,对身穿金色袈裟的老和尚微微一笑:“会在英雄大会上和你动手的人。”
不过少林寺的和尚成千上百。没有一点脑子的,不可能当上方丈。
“雪宫主想要利用老衲查出公子的真实身份吧。替老衲转告她,用一点高明的方法吧。”
海棠微微叹息:“唉,我原本以为释炎大师是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的,更以为释炎大师当真是天下第一,连让重火宫两百招都不敢。”
释炎冷笑:“激将法对老衲无用。”
“我这不是在激方丈,不过感叹一下时无英雄,竖子成名。”海棠又叹了一口气,拱手道,“这就告辞。”
刚走两步,一道黄色的身影便闪到海棠前面,身法快到她无法看清,甚至吓了她一跳——如果此时他想要杀她,小指头都不用动一下。
“老衲只让两百招。”
“成交。”
回到重火宫的时候已是晚上,雪芝将窗台上干枯的樱枝扔到窗外——这么多年来,这个习惯一直没有变。不论她有多忙,都一定不会忘记在春天换樱枝。
但是第二天,她在自己的窗台上发现了一株樱花。她觉得奇怪,但第二天晚上继续扔掉花枝,第三天还是有一枝新的樱花静立在花瓶中。她出去嘱咐过所有人不要换窗台上的花,但是没有人承认。然后,第四天,第五天依旧如此。
到第六天,雪芝通宵未眠。她躺在床上不出声。但是到天完全亮了,都没任何动静。等她终于忍不住起床以后,发现花还是换好了,却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第七天她实在坚持不住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中来换樱花枝的人竟然是上官透,可是他换好了花就离开了。就在她正准备起身赶上他的时候,她又醒了。
而且这一次醒得很早。她已经做过无数次这种亦真亦幻的梦境。在惆怅和失望中坐起来,她却听到窗外有簌簌的衣料摩擦声。她立刻下床,却看到停在窗前气喘吁吁的穆远。
“穆远哥……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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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远看看樱花枝,又看看雪芝:“没事。”说罢跃下窗台。
一个时辰以后,穆远照例端来药汤给雪芝,还非常反常地开始亲手喂她喝。雪芝喝下几口药还有些咳嗽,穆远拍拍她的背,欲言又止。
雪芝笑道:“其实你是想告诉我,换樱花的人是你,对么?”
她的皮肤在晨光中几乎是散发着柔光的,纯粹的雪白和深黑的发形成强烈的对比。穆远看着她失了血色的唇,皱了皱眉,还是没有说话。
雪芝的眼却弯了起来:“谢谢。”
突然感到没来由的心酸。她捉住穆远的衣领,在他还一脸疑惑的瞬间,轻轻吻在他的唇上。
也是同一瞬间,穆远手中的药汤打翻在地。
在这之前她对他的感情生活没有丝毫了解。但是在这次接吻之后,她心中一直在暗笑。因为,在她亲了他很久以后,他好像都不知道如何回应。
直到她用舌尖轻轻卷着他的唇,他才有些生涩地张开嘴,有些害羞地与她缠绵。
“穆远哥,这是第一次么?”之后她这么问他。
穆远还是一如以往的沉默。不过,沉默中带着些尴尬。
他的武功那么高,脑子这么好用,理智得像个怪胎,却连接吻都不会。多年来,雪芝第一次因为脑子里的奇怪想法笑出声来——名扬天下的穆远,居然未经人事。
这和当年那个因为太下流而把她吓哭的昭君姐姐完全不一样。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
所以,即便她和穆远在一起,也不算是将他当代替品。
或许,真的该忘记上官透了……
距离三年一届的英雄大会也就剩下几个月的时间,雪芝一直在祈祷这期间不会再发生什么事。然而,在这杀机暗涌的江湖中,即便是一个时辰,都很可能会有成千上百条冤魂向阴间报道。
几乎每一日都有新门派建立,也有不少门派衰亡乃至从世上销声匿迹。
几乎每一刻都有无名小卒初出茅庐,或者又有身手了得的年轻人一夜间驰声走誉,成为大侠或者大盗。同时,也有不少武林英豪退出江湖,被人们淡忘,甚至彻底遗忘。
兵器谱大会结束后一个月后,江湖上又多了一个名人,七樱夫人。
想要成名,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人。想要验证一个人是否成名,只需要知道想杀他的人有多少。而这两点又有着藕断丝连的关系。
七樱夫人成名的速度快得有些惊人。这也就意味着她杀了很多人。而且,想杀她的人也不计其数。
江湖上有不少没有门派的名流侠客,例如花遗剑,结识上官透以前的仲涛和仇见忧。但是像七樱夫人这样,拥有一个庞大的门派体系和队伍却不建立门派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七樱夫人出没江湖确实杀了不少人,但她杀人非常干净利落。不该多杀的人她不会杀,能一剑解决的人不会用两剑。如果一件事必须要一千两银子才能完成,她不会吝啬一个铜板。但也不会多浪费一个铜板——如此行事风格是人人梦寐以求的。但是真正能做到这样不受情感左右的人,百年不遇。
她的追随者不可胜算,但长期跟在她身边的只有六人,也可以说是她的随从,加上她总共七人,出入任何场合都会戴上面具。只不过那六人戴的人是白色面具,七樱夫人本人戴的是黑色面具。七个人面具上都有红色的樱花花瓣。这也就是她名字的来头。
实际上,没人知道她的名字。
七樱夫人身边的六个随从合称血樱六子。这六个人都是男性,且身形差异巨大,有两个特别高大强壮,有一个特别矮,有一个特别瘦。另外两个都是标准的身材。
有人说,血樱六子并不是都会武功的,因为会出手的只有三人。不过有更多的可能性是另外三人根本没机会出手。
因为,这三人其中任何一人杀人,都没有机会用第二招。
至于七樱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