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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像重莲那样叱咤武林,也不喜欢炫耀身手,但从他十来岁开始,就特别喜欢到处勾搭人。有的人可能他都忘记了,对方还会一直记得他。迄今为止,随便在江湖中抓几个人,很可能都是他的亲朋好友。
实际上林宇凰最铁的哥们,就是花遗剑和司徒雪天。但是雪芝自个儿揣度了一下,花遗剑常年四处漂泊,行踪不定;司徒雪天在雪芝还小的时候就一直待着她,还吃过她不少嘴巴子,对她甚至比对林宇凰还要好,所以去找他准没错。从重火宫到长安,路程不算太远,但去长安,就必定会路过洛阳。也不知道赫连惊红,也就是她奶奶,这会儿是在花满楼忙生意,还是在深山老林中的鬼母观炼毒。
但雪芝的第一站还是定在了洛阳。
都说长安集权,洛阳集钱,这话绝对不假。大部分的富商都选择在长安定居,但还是会在洛阳做买卖。所以,洛阳城的别名是元宝城。武林人士去长安,一般是冲着武馆、兵器行、最大的当铺,或者茶楼中的议会。而去洛阳的人,无论是否身怀绝技,是男人,都会去一趟花满楼、烟馆以及赌场;是女人,都一定会去福家布坊。
福家的布坊是个正宗的连锁店,全国范围内,就是无名小村落都一定会有分店。布坊总店在洛阳,店铺修得就像个宫殿,让人想忽略都不行。
雪芝也是姑娘,来了洛阳,很难禁得住福家布坊的诱惑。外加她又想起了原双双说过的话,更加确定自己要去大出血一次。
布坊的生意比雪芝想得要红火得多。
房梁上挂满了四角的大黄灯笼,每个灯笼上都题了“福”字。灯笼下面是骆绎不绝的顾客,其中女性占了九成。洛阳的美女果然多,脸蛋不一定很漂亮,但打扮得都是花枝招展的。雪芝看着自己还没脱掉的练剑服,越发觉得别扭。扭扭捏捏地进去了,发现这里的姑娘和外面的不大一样,说话不大声,但重音都特别强,姐姐妹妹叫得特动听,互相夸赞的词儿也是格外的多。笑起来,还都叫一个销魂蚀骨。
突然,雪芝身后有两个布坊的丫鬟悄悄说道:
“小少爷回来了果然就是不一样,今天人比以往多了两倍。”
“是啊,今天在场的不少人,平时不都是挽着袖子跟我们叫板儿杀价的么,今天出手倒还都特阔气,聊够了,随手选一块布,问都不问价直接付帐。”
雪芝回头看那两个丫鬟一眼。那两人和雪芝对望一眼,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对视一下,都笑了。
雪芝被她们弄得更不好意思了。她的衣服虽然不花哨,但怎么说都干净整洁,怎么这两人像是看到了叫花子?她越想越气,放下手中的布料直接走人。
雪芝离开布坊,门口就传来了喧哗声。她回头看一眼蜂拥而上的女人们,似乎在包围着什么东西,也没兴趣知道,直奔武器铺。
看来看去,还是这种地方最适合自己。铺子里头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听上去也是格外亲切。
武器铺里几乎都是男子,一见了雪芝,都会不由自主回头看一眼。
铺子也是极大的,这里主要卖剑、刀、枪、鞭。一面墙上挂着数排各式各样的剑,雪芝伸手依次掂了掂,发现都还是中上品,质量均等,价格却都高得惊人,没一把是低于一百两的。突然想起琉璃很擅长铸剑,他随便做一把,都能比这里的好上很多,早知道劝他不要当什么护法,来这里卖剑都发了。
这时,老板刚挂好一把新刀,就看到了雪芝,立刻朝她挥挥手:
“喂喂喂,小姑娘,这不是你来玩的地方,赶快回家吧。”
雪芝道:“我是来这里挑剑的。”
老板一脸嘲意:“你还懂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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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芝随便取了一把取名为“青虹”的剑下来,掂了掂,道:“这一把头重脚轻,易损且不好掌控。”又取了一名为“雪狮”的刀:“刀身很窄,属于轻刀,但刀本身重量太大,优点全部埋没了。里面不要灌铅,恐怕要好得多。”再取一把“狂风”鞭:“我没有修习过鞭法,但与不少会鞭的人交过手。这鞭虽看去精美,但鞭把的比例失调——”
话还没说完,手中的鞭子就被老板夺走。不少人看着他们,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买不起就不要在这里妖言惑众,本店不欢迎你!”
“我确实没打算买。你们家的武器都只是好看,又配上了个有嚎头的名字而已。”
雪芝转身就走。那老板的火气却上来了:“砸了我们场子就想走人?我看你这黄毛小丫头不知是从哪个乡下来的,没听过我卓大爷的名字!来人!”
话音刚落,几个大汉冲出来。
雪芝的火气也来了,利索地抽出身后背的剑:“我看你也没听过姑奶奶重雪芝的名字!”
老板大笑起来:“你是重雪芝?哈哈哈哈,那老子就是重莲!给我上!”
几个大汉抽出宝刀,向雪芝砍去。
雪芝立刻使出穆远才教的混月剑第八重。
虽然不很熟练,效果还不如使第七重,但用来唬唬人是绝对没问题的。带头的两个大汉对看一眼,立刻回头跟卓老板窃窃私语几句,卓老板微微一怔,颤声道:“你,你有本事就不要跑,给我等着……”
雪芝歪着头,手中把玩着剑穗:“我等着了。”
卓老板立刻往里间走去。
雪芝哼笑一声,又转过去看那些兵器。其实谁都知道,大都市的东西都是价钱高质量中庸,外型才是王道。她有些后悔和那个老板起冲突了。但是在场的人都看着,这时候走,岂非给重火宫丢人了?
正犹豫不绝时,一只手从她旁边的墙上取下“青虹剑”。雪芝原本只瞥了一下把剑,但一看到那只手,禁不住回头看人。
“这剑确实不值这个价。”旁边的人说道,“姑娘说得没错。”
“是,是啊。”雪芝抬头看着他,“……我都说了。”
“姑娘可是习剑之人?”
“是,是的。”
那人朝雪芝微微一笑:“怎么了?”
“没事。”
雪芝才发现自己的反应实在很呆滞。入江湖也有些许年,但很少看到有这么高的年轻男子。印象中近些年见过的人中,玉镖门的新门主很高,释玄方丈很高,华山掌门丰城很高,但是这么高又长成这样的,这还是头一个。
“没料到在洛阳也可以看到重火宫的人,真是难得。姑娘的混月剑练得很好。”
“哪里哪里。”雪芝侧过头去,对着墙壁摇摇脑袋。这男子无论是外表,还是声音,还是神态,对她来说,都像肉骨头对一只饿了三天的狗。
重雪芝活了快十七年,第一次这么确认自己是女人。
好在这个时候,卓老板再次出现。
这一回他身边跟的人,就不再是普通的粗汉子,而是几个穿了华山派衣服的弟子。
“就是那个女娃娃在砸我场子……上,上官公子?”卓老板盯着重雪芝身后,愕然道,“您怎么会在这里?”
跟在卓老板身后的两个华山派弟子也朝他拱手:“见过公子。”
上官公子笑道:
“卓老板,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托公子的福,很好很好。”
上官公子撑开折扇,轻轻摇了摇:“你这里生意倒是越来越红火,武器也是越做越精良了。”
“是是,那是自然。上官公子难得来一次,也赏脸给小的,进去喝口茶。”
“不了,我还有事要和这位姑娘谈,改日再会。”
雪芝问道:“你认识我?”
上官这姓不常见,雪芝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上官透那个花蝴蝶。
慢着……上官透?
雪芝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那个上官公子虽然没有持杖,也没再穿英雄大会上那套雪白斗篷,反倒换上了香扇锦衣,但头上的三片孔雀翎,还有眼下的红色印记还是没有动过,顿时目瞪口呆。印象中,上官透的娘似乎是洛阳大布商的女儿。而福家布商几乎已经垄断了整个洛阳布料市场。那么刚才那些人提到的小少爷,应该就是……
“哈,上官昭君!”
雪芝第一次觉得猜对人的身份如此有趣,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出了上官透最讨厌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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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了僵,然后视线唰唰转移到了上官透的身上。
上官透摇扇子的手停了停,但很快又自在地摇起来:“在下复姓上官,单名透。承蒙姑娘夸奖,不过在下受不起那个名字。”
雪芝笑道:“为何受不起?我觉得很好听,况且你穿上白斗篷的样子,真的很像昭君!”
所有人的表情又僵了僵,视线又一次唰唰飞到上官透身上。
上官透收了扇子,指指门口:“姑娘,我们出去说。”
两人刚一出去,就有人低声道:“这下那姑娘惨了,从来没人敢真正当着一品透叫他上官昭君的。”
卓老板擦擦汗:“不会,他是瞧上那小女娃娃了。一般女人光是听到他的大名就已经先晕过去,根本不用钓。稍微难一点的,经过他多重诱饵的勾引,也是三两天的事情。人家都说,上官昭君钓女人,比渔翁钓鱼还简单。我看啊,他是直接撒网捞鱼。”嘴角挂上一个阴恻恻的笑,“只不过鱼儿一上钩,下了锅,吃过了,还剩下什么呢?”
“哇,听上去好神奇。卓老板,你怎么知道的?”
卓老板笑得相当神秘,伸出三根指头:“我敢保证,这个重雪芝不出这么多天就会入网。”
雪芝和上官透两人走出兵器铺,就看到两个侍从站在门口等待。上官透道:“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洛阳吧?”
“没有,我小时候来过,不过都没有印象了。”
“姑娘是哪里人?”
“我是登封的。”
“这么说,你是在重火宫附近长大?”
“我是在重火宫里长大的。上官公子是洛阳人么?”
“不,我在长安出生,在那里住的时间最长,之后都没有固定居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