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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智德默然,凝眸寻思。
仙人剑秦重踏上跳板,忽又回头问道:“孔先生,请你坦白赐告,在下如舍命护送孙老人的话,有什么人能够取他性命?”
孔智德歇了半晌,才道:“秦先生智勇盖世,青丘国几乎无人可敌。不过若是几位老一辈的人肯出来的话,凑上两三人,便可以困住秦先生!”
秦重傲然一笑,道:“老一辈的焉肯出来?这样说孙老人合该有命了……”
孔智德伸手道:“秦先生且慢走……”秦重闻言走回来,双目凝视住他。
他道:“假如你放弃孙老人的话,你如何返京交待?”
秦重反问道:“依先生的想法呢?”
孔智德道:“你只好离开公主殿下,对么?还有别的法子?”
“我的条件一提出来,大人和先生都十分明白,而且非常放心!”
“哦!小可想和秦先生再研究一下如何?”
秦重欣然道:“好极了,我是求之不得!”
两人又回到舱楼上去,但却是在另一个房间。秦重相信汤英就在隔壁偷听,赶快收摄心神,侧耳细听,果然发现有人在隔邻墙上,呼吸甚重,可知一定是不会武功的杨大司马。
孔智德请他落座,然后道:“秦先生既然走访大人,提及此事。小可倒要先请问一句,依你的看法,孙老人死了,对大人有何利益?”
秦重道:“孙奇老人入京,为的就是延挽御师陆展性命。陆展一日不死,青丘国一日不会有任何变动。”
“这样说来,陆御师一旦不幸,得益者也不止汤大人一人,而且到了真正摊牌的话,汤大人也不见得一定全赢!”
秦重微微一笑,道:“只看孔先生去向,便可预卜天下情势了孔智德吃他一捧,不觉心中飘飘然。
“目下汤大人把全国数十万新兵都抓在手中,加上原有的布置,实在不必多说。只怕新兵一旦训练成功,拨归各军麾下,那时大势便失,因此在下坚信孙老人之事,比别人都重要!”
孔智德面色一变,道:“秦先生幸而是中国上邦之人,否则小可真容你不得!”
秦重笑道:“何不请汤大人也过来一谈?”
孔智德点点头,便起身到隔壁去。一会便陪着汤大司马两人过来。
汤英沉重地道:“秦先生之言,本官业已听到,如今就请秦先生开出条件来!”
秦重道:“在下只要大司马掌管的那张返国航图。”
汤英为之一怔,无意中伸手掩住胸口。
仙人剑秦重一言不发,静待对方回答。这刻乃是他今后安危祸福的紧要关头,是以心中十分沉重。
汤英想了一想,道:“原来秦先生想返中国……”
没有人做声,汤英站起来,在室中踱着方步。这张到中国的航海图失去并不要紧,因为他深谋远虑,早已命人另绘了一份。但现在他却是思量另外的事,首先他以青丘国大司马的身份想到,假如这份航线图落在中国手中,青丘国的天险便等于无用。说不定秦重返国不久,清朝大兵便浩浩荡荡驶人青丘国港口中。
他的良心开始参与这一场争斗,他本人原本是青丘国有数的军事家之一,是以考虑到此举不啻出卖青丘国。而他身为大司马,比别人要加倍负此罪责……
可是目前的形势对他太有利了,最新的机密消息刚刚接到,说是御师陆展病情加重,看来延缓不了多少日子。但假如神医孙奇一抵达京城,情势便大大改观。时间对汤英是这么不利,因此他内心中斗争得十分激烈。
他考虑了许久许久,突然向仙人剑秦重问道:“你一定要返中国么?为什么呢?”
秦重笑一下,道:“大人别问我缘故,只请你回答可以与否?”
汤英面色有如死人,缓缓地道:“可以,我们一言为定……”
孔智德乃是汤英手下第一位智囊,当然知道汤大人不安的什么。当下接口问道:“秦先生,既然大人已经答应了,我们就等于一家人,到底什么事你要如此匆忙返国?”
仙人剑秦重笑一笑,道:“你们一定想不到,我竟是为了要逃避一个人……”
他歇了一下,又道:“这人的武功比我更强,因此我自知无法在青丘国立足!不过……”他举手止住要发问的孔智德,继续道:“不过此人只为了我才肯出手,别的事情,甚至贵国皇位这等大事,他也不屑一顾?你们大可放心,这个人决没有谁能够网罗去的!”
孔智德长长舒口气道:“那就好了,秦先生之言,谅不我欺!”
仙人剑秦重道:“既然汤大人应过,在下希望此刻就设法离开贵国!小徒如今尚在保护孙老人,你们派人去时,最好多派两三个人,因为我吩咐过他既然不得伤害来人,但却必须尽力抵抗,务逼迫真。只要有人绊住他,便可下手……”
汤英怔一下,道:“这等急么?”
孔智德笑道:“秦先生难道没有考虑到,汤大人的航线图密密地收藏在京城么?今天如何能够把航线图交给先生?”
秦重愣了一愣,忖道:“这可糟了,若是等京城来回,还能躲过无名叟的毒手么?况且那孙老人一旦被害,汤英还肯把航线图给我么?”
汤英也道:“是呀,秦先生你太急了,但不必担心,本官会替你找地方匿藏起来,事情成功以后,也不会食言而不把航线图给你的……”
仙人剑秦重问道:“大人派密使到京城取图,最快要多少天?”
汤英道:“若以本官的密报快马,每站换马换人加急疾赶,只须五日时间。但如不换人,非十日不可……”他沉吟一下,又道:“但这桩事决不能派密使人京去取,必须我亲自回去,然后交到你手中……”
仙人剑秦重道:“既然如此,只好耐心等待?……在下就烦大司马预先在京城中布置好几处秘密地方,在下一到京城,便把孙老人一同隐匿起来。大人给我航线图,我用孙老人的首级交换!”
孔智德立刻道:“秦先生的计策尚有破绽,假如人家查出孙老人的失踪与大人有关,只怕不等他离京发动,便已被一万五千名御林军困死在京城了……”
秦重冷冷一笑,道:“那么大人不须为我布置,在下自有办法隐藏一段时期。”
汤英坚决地道:“好吧,秦先生不放心本官,那也无法,我们在京城如何联络?”
仙人剑秦重道:“现约定一个日子,那天晚上,在下带了孙老人去见大人!”
汤英屈指一算,道:“再过十五日的晚上,本官在府中恭候大驾光临!”
秦重起身辞别,孔智德也把他送走了之后,回到舱中。汤英道:“幸而孔先生提醒我,否则我身上这张航线图已给了他啦!”
孔智德道:“还是大人圣明,当机立断,约他在京城见面。以小可料想,这一路上秦重必不得安宁,也许有别的人能把孙老人杀死。再者他的那个大对头假如在路上出手,我们便可乘虚而入,把孙老人处死!”
汤英道:“你已布置好了么?”
孔智德笑道:“他们这一路上,每一瞬间都有人窥察住他的一切情形,只要他被对头弄死,我们的人立刻便能下手……”
且说仙人剑秦重回到客店中,孙老人正在假寐休息。熊烈急急迎过来,轻声道:“师父,徒儿刚才见到那无名叟,徒儿故意苦苦哀求他不要对师父你处罚得太重,免得孙奇老人在路上发生意外……”
秦重冷冷道:“你何须哀求于他,为师未必就会输在他剑下!”
熊烈道:“徒儿意思是想试出他几时动手,故此出此办法。”
“他怎么说?”
“无名叟说,他自会保护孙老人平安到达京城,谁敢动一动老人,他便大破杀戒……他说他决不能轻饶师父你,他命我今晚三更时分,去见师母……”
“那么他意思是今晚向我下手了,好,好……”这时他反而十分淡然,冷静地寻思。突然虎目一睁,大大冷笑一声。
熊烈见他这般形状,便问道:“师父,你想起什么?”
仙人剑秦重道:“没有什么……哦,我也许有法子躲藏起来,因此你日后见到绿裳公主,便代我告诉她说,我平生之中,屡屡碰上许多无可奈何的事,这次我无法不离开她,心中甚是遗憾!”
他嘴上说得硬,其实心里一浮起绿裳公主那张艳丽绝世的面庞时,心中已一阵惘然。最难忘的是那片刻缠绵温存,而从今以后,他只有在梦中才能和她在一起!
他惆怅地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啊,我从来没有试过这等难受的滋味,我日夕记得复仇,此外的一切,都无关重要……但当真一切都无关重要么?”
熊烈不敢则声,呆呆地凝视着师父。
仙人剑秦重歇了一会,又道:“你对她说,我本想把她的百鸟朝凤令还给她,可是我知道已经失去她了,因此我留下来作为纪念……”
熊烈低低应了,心中忽然不舒服起来,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不舒服,也不敢探索原因。只因他十分仰慕师母袁绮云,故此对于师父对她的一字不提,觉得不公平。其次他认为绿裳公主乃是天上仙子,师父虽然不是平凡的人,但却没有资格和公主怎样,故此他从师父的口气中,听出师父和公主已经发生了爱情时,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可是他没有追究,他不敢直接想及这些令人混淆的问题。
秦重伸手拍拍他的肩膊,默然转身出门。
这一刹那间,熊烈心中的不舒服忽然完全消散,因为他居然发现师父眼眶中泪光闪闪。
他吃惊得不会说话,脑中混乱地想道:“可怜啊,师父本是个英雄,但现在却不得不像丧家之犬般逃避了……而且他竟是对公主那么真情……竟是那么真情……”
仙人剑秦重满腔凄凉怅间地走出客店,一径走向海边。
在走上汤英所住的大船之前,他努力使自己完全平静下来,然后才纵上船去。
这时船上还是原来的军士守卫,他们已见过秦重在船上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