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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遭暗算不可。是以与其吃他暗算,倒不如冒个大险,希望出手把他击毙。
他把全身功力运聚掌上发出之后,登时支持不住,晕倒地上。
这恒春谷中一片寂静,在这条小径上先是一个白衣少女躺在树丛上,跟着就是石轩中仰卧在小径上,再远处就是那毒叟朱向冷,仆俯在树丛枝叶中。过了半晌,毒叟朱向冷突抬起上半身,嘴巴一张,连吐数口鲜血。
这毒叟朱向冷的嘴脸被鲜血弄污,显得难看和可怖。
他的双眼神光涣散,显然因内脏已受到极严重的伤势,是以别说一身武功,连性命也危在呼吸间。
小径上的石轩中和再过去的白衣少女小苹此时仍然动也不动。
毒叟朱向冷缓缓站起身,但见他摇晃了一下,几乎仆倒。
他狞笑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石轩中身边。
那支长约两尺的白色细杆还在朱向冷手中,他挥杵击在石轩中面上,发出“拍”的一声,但声音空洞无力,显然手劲已失。
朱向冷眼见这个强仇大敌如今已失去知觉,躺在自己脚边。
这个人目下已是天下第一高手,自己居然能够杀他,虽说是同归于尽,但自己的名声已足流传百世。
想到这里,他不觉又狞笑一声,然后运聚全身残余力量,贯注在白色细杵之上。他手中这支白色细杵乃是大雪山中被玄冰封埋了不知多少千年的一种玉石所制。别看身短头钝,但如若击在石头之上,也能够把石头划开一道口子。
因此,如是血肉之躯,吃他一杵点中,非登时穿透不可,当真比之刀剑还要锋利。
这时他用那支白玉杵,辨穴认位,照准石轩中胸前“璇玑穴”
上,直戮下去。他唯恐自己伤重手软,因此把身体压了上去。
谁知石轩中身躯似是坚韧无比,他虽是以白玉杵力压下去,却毫无损伤。
毒叟朱向冷气力用竭,突然一交跌在石轩中身上,张开口又喷了几口鲜血,把石轩中身上喷溅得桃花点点。
所有的人似乎都已死去,过了一阵,那毒叟朱向冷又开始动弹。
这一回他没有抬起身躯,却缓缓伸出一手,探到石轩中握剑的手腕间。
原来这毒叟朱向冷因为多年修为,仗着内功精纯,虽是昏过去一阵,却仍未死去,居然还苏醒过来。
这一回他不再徒费气力使用自己的白玉杵了,他记得石轩中手中青冥剑,乃是神兵仙物,锋利盖世。此刻如要取石轩中性命,看来除了此剑可以奏效之外,大概已无别法。
是以毒叟朱向冷舍弃手中的白玉杵,伸手去取石轩中握住的青冥剑。
石轩中已失去知觉,因此自是无法把青冥剑握紧。
朱向冷迟缓地把青冥剑弄到手中,然后阴森森地哼一声。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这个习惯,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原来他这么一哼,触动内伤,但觉头脑昏涨,手足俱软,几乎就倒地毙命。
他伏在石轩中身上,喘息了好一会,才又缓缓支起上身,把青冥剑举高,剑尖向下指着石轩中的胸膛,心想这一剑下去,可就和仇人同归于尽!
青冥剑虽是仙兵神物,却认不得旧主人,因此剑身上那一泓青蒙蒙的光华,毫不因将要刺穿故主心脏而稍见减色。
朱向冷看准之后,倏然刺下去。
突然间手中一震,那柄青冥剑已失去踪迹。
毒叟朱向冷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面前赫然站着那白衣少女宗小苹。
朱向冷换一口气,迟缓地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宗小苹道:“当然知道,我在帮助石轩中,不让你伤他性命!”
毒叟朱向冷目光一凝,注定在宗小苹美丽的面庞上。
宗小苹立刻叱道:“移开你的鬼眼睛,哼,你已是垂毙之人,难道还想对我使用心灵驾驭之术么?早先我差点就被你用此法把石轩中暗暗害死!”
朱向冷缓缓道:“你多年来得我教养之恩,怎的忽然帮助起外敌?”
宗小苹道:“哼,直到石轩中猛然把我甩开之时,我才想到原来你竟是用的‘双管齐下’之法,一方面暗使我向他施暗算,一方面设法拖延时间,使得你玉盒之内暗藏的特制凤脑香可以把他迷倒,所以连一眼也不来看看!哼,我为的是你,以致被他误会而把我震开!但石轩中这人到底是一代大侠,明知我乃是遵命从事暗算,却仍然没有把我一剑分为两截——”
毒叟朱向冷冷冷道:“你说了一大堆话,究竟是帮我抑是帮他?若然仍然站在我一道,你即速动手把他杀死。把我们都埋起来!”
宗小苹忽然怔道:“谷主你也活不成么?你不是一身都带着各种灵药的么?为何不服下去?”
毒叟朱向冷道:“他的玄门罡气已练到上乘境界,可以伤人于无形。可是目下却非用那青冥剑杀死这人不可!”
宗小苹着急起来,道:“杀不杀死他都无关重要,目下却须先救你,谷主的药呢?”
朱向冷道:“我一生炼药,均是各式各样致人死命之药,现在我身上的伤势,已无药可治!”
宗小苹道:“你可有法子留住一息呼吸,等我去找药回来?如果那千载莲实可以救活你的话,我一定在限期之内尽力为你找寻。”
毒叟朱向冷呼吸沉重,显然伤势渐渐转剧,难以支持。
他吃力地道:“那千年莲实可遇而不可求,我如何能够等待!”
宗小苹面色大变,但这时毒叟朱向冷已没有瞧她,所以没有发觉。
她道:“你的伤势总得有个法子可想的啊,难道要我束手坐视?”
毒叟朱向冷听了她的话,似是深受感动,缓缓道:“总算你对我还存有一点忠心,唉,我初时还以为你真的叛逆我!”
宗小苹把青冥剑摔在一边,弯腰伸手插在毒叟朱向冷双胁之下,把他扶了起来,走开数步,在一块小小的平坦的草地让他盘膝坐下。
她自己半蹲半跪地在他面前瞧看着他,但见这位谷主满面死气,眼神已散。这些征象都显示出他已不能救活。
毒叟朱向冷调息了一阵,缓缓道:“我目下已是油尽灯枯,大概只有片刻活命了。”
宗小苹发起急来,道:“谷主啊,难道当真没有别的办法?”
朱向冷道:“你这等关心我,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这一生,为了不要和任何人接近而保持这份孤独,但又不能没有人在身边,所以我单单选择女人,同时在你们之间散布仇恨冷酷的种子。这一来不单是我真真正正地孤独了,连这谷中之人,没有一个人不感到十分孤独?我说得可对?你觉得怎样?”
宗小苹这时也真的触动情怀,轻叹一声,道:“是的,我时时感到在这恒春谷中,样样都好,就是太孤独了,有时简直忍受不住;不过谷主一向对我特别爱护,不比其他的人,每有犯规,就毫不留情处罚,所以我在难忍的寂寞中,又觉得有点安慰!”
毒叟朱向冷陡然精神一振,道:“你可知道那是什么缘故?”
宗小苹摇摇头,朱向冷接着道:“你当然不知道,这是唯有我才知道的秘密。那是因为我一见到你,就想起数十年以前的日子,那时我还是个少年,生活在九华山,那时有欢笑,有忧愁,但没有仇恨。”
宗小苹轻轻道:“后来仇恨来了,所以谷主你离开九华山,是不?”
毒叟朱向冷道:“不错,后来一个女孩子使得我心中起了一场大风暴——”
宗小苹道:“谷主现在还恨她么?”
朱向冷道:“我一直都又恨又爱,但现在,我快要死啦!自然不再恨她!而你长得和她十分相似,因此直到你十四岁时,我才把你的容颜改变成现在的样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宗小苹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以她所知,谷中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在十岁之时,就用变形液改变了容颜。可是独独自己直到前年才服变形液,敢情是因为自己长得很像谷主他以前相识的一个女孩子,谷主为了想回忆过去的日子,所以迟迟不让自己变易容貌。
毒叟朱向冷声音逐渐清朗,精神也振作了起来,原来已是回光反照。
他道:“你可知道为何到了你十四岁之时,我才让你服下变形液?”
宗小苹想不到这里面还有文章,忙道:“谷主的秘密,我哪里猜得出来?”
朱向冷道:“当然你猜不出,那是因为我已研究出解药,并且已配制成功,所以我才让你服变形液,只要我想看你的原来相貌,立刻就可以变回!若然解药未曾研究成功,我断不肯改变你的相貌!”
宗小苹但觉心中掠过一丝希望,但她又深知不能露出丝毫形迹,当下道:“谷主一向算无遗策,只不知我们为何都变成这相貌,起初谷主怎生选出我们这副样子的呢?”
朱向冷道:“这也是个秘密,但目下说说无妨,那就是你们都和冰宫琼瑶公主的相貌一样。当初因为她的母亲害怕强仇斩草除根,所以要我想个万全之法。我说若果她有了替身,那就最安全不过了!于是我竭尽心智,制炼成这种变形液及种种限制身体高度及形状的方法,使得许多女孩子都长得和琼瑶一模一样。”
宗小苹道:“但若然那个强敌把所有像她的女孩子都杀死,岂不白费心血?”
朱向冷道:“这也难怪你有此想法,你不知道在开始的十年,真正的琼瑶公主反而变了样子,并且当作女奴般看待,除了她母亲,她本人和我之外,没有第四个人晓得。那强仇如在当时寻上门来,决想不到真的琼瑶公主竟是个丑陋的女奴。直到十年以前,那时形势已变,就算强敌寻上门来也不怕他,所以才恢复了琼瑶公主的真正面目!”
他歇了一下,又道:“我真想把你恢复原貌,再看上一眼。”
宗小苹道:“为什么不呢?我愿意忍受任何痛苦,决无怨言!”
朱向冷缓缓道:“不行,我快要支持不住,而你恢复原貌之举,最快也得半个时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