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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莛昶吸了一口气,又道:“有你就够了。”
薄碧氏笑弯了一双眼眸。
筹谋【更新】
反正天底下像颜莛昶这么小肚鸡肠还觉得理所当然骄傲得很的人,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我看着奏折上娟秀的字迹,人家说字如其人,殷含殊人生得清秀,还写得一手好字,这世界上要是真有什么上帝造人之类的,那上帝肯定是个偏心眼,把这人生得这么好,简直是作孽。
“这是个好法子嘛,”我默默看完奏折上的内容:“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
“新科仕子里有我们的人,也就会有刘正的人,不这么干,能把那帮人分辨清楚么?”他不在意。
我撇嘴。
“那你砸的时候偏一点不就好了,非砸别人头上?”而且脸那么大一亩三寸地你专门瞄准,这人分明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啊,万一你那手劲太大,别人破相或者脑震荡了怎么办?
颜莛昶笑得很抽搐:“你摆的是什么脸?”
我赶紧端庄地一笑:“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好不容易能有个卒子在手底下使唤,自己的手下当然要心疼。”
颜莛昶很严肃:“放心,他很有用。”
靠,这人是走火入魔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还有没有人权了?
但是我不敢有异议,只好道:“这折子现在驳了,以后总得准的;既然今天你打人骂狗的闹腾过了,这几天就让殷含殊别来上朝,不然碍了刘正的眼,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来。”
其实殷含殊肯定已经碍了刘正的眼,只盼着颜莛昶再装装样子,好歹让那老匹夫放松点戒心。
颜莛昶叹气:“我心里一直不明白,为何殷含殊执意和刘正作对,他这样做在殷家已无立足之地,实在是——”
“这是什么话?”
颜莛昶看我不解,解释道:“我派底下的人查过,殷含殊来找过你之后,被他爹扫地出门了,现在他住在别处。”
我全然茫然,这家庭矛盾又是什么原因?
“他如今住在夏都尉府上,听说夏家的那位少爷跟他是故交,算算时候,武举的日子也快临近了。”
我看着颜莛昶。
他一笑。
“如何?殷含殊武功不错,可惜是个文职;夏奉绍可是个武夫,自有用处,可要收归皇后手下?”
我也笑:“多谢皇上提点。”
颜莛昶装单纯,用一种“你是坏人”的眼神看我,恶心死我了。
门外有人轻轻扣门,颜莛昶表演变脸,脸黑得跟炭层一样:“谁?”
“回皇上的话,臣周肃。”
颜莛昶问:“什么事?”
周肃迟疑了一下,然后回答:“皇上,殷大人刚才在宫门那昏倒了。”
我靠,不是吧,他不是习武的吗?就算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就是头被砸了一下,有没有那么严重?我拿眼睛瞅着颜莛昶,你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颜莛昶显然愣了一下,看了看我,我道:“周肃,你进来说话。”
周肃进来跪下。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了?”我问。
“太医看了以后说是殷大人本来就感染风寒,加上头上有伤——”
“咳——”颜莛昶出声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眼睛看向别处,我瞪着周肃看了半天,然后笑道:“他人呢?”
周肃茫然。
“我是问,殷大人人呢?”
“回皇后娘娘的话,殷大人还在太医院呢。”
这么说是在宫里。
我甩甩袖子:“来人,摆驾太医院。”
周肃傻眼。
颜莛昶在后面:“喂——”
喂你个鬼,打狗还得看主人面呢,何况这么大一活人,老娘的人你也敢动,不给我面子我也不给你面子。
我走出门外,扶着朱燕的手上轿,朱燕小声道:“娘娘,皇上说什么?”
我看了看养心殿的大门,道:“他说‘喂——’。”
朱燕脸色一凛:“娘娘……”
我听那口气就是要说教的,赶紧阻止:“你别说话,说一句我扣你月钱。”把对付应小王爷的法子先拿出来再说。
朱燕根本不吃那一套,气急败坏:“娘娘——”
其实她想说的,我未必不明白。
避嫌什么的,我懂,但是我就爱咸吃萝卜淡操心成不?
“好吧,”我道:“我给你涨月钱,你别说了。”
朱燕高兴得肩都在发抖,半句话也说不住来。
我心满意足地把托着腮,心想这小白脸还是学武的,难道真应了一句话叫病来如山倒?
太医院里人还挺全的,是个会动的人都出来接驾了,每次看着山前齐刷刷地跪一片,顿时觉得好笑,尤其是看着那么些对我意见特别老大的老同志,在我面前跪来跪去,别说我不敬老,那感觉真好。
我面不改色地抬手:“各位请起,殷大人呢?”
王院判道:“回娘娘的话,殷大人风寒入体,未能及早医治,再加之头上有伤,所以——”
不错,说出来够简单明了,别跟我扯医理,我不懂,也不想懂。
“那现在呢?”我问。
“在里间休息。”
“皇上听说殷大人好端端地病倒,心中颇是不安,”我笑,“本宫不过是得了皇上一句话,过来看看,带路吧。”
“是。”
朱燕在我旁边磨牙,声音老大,我当没听见。
殷含殊躺在塌上,睡脸好看得一塌糊涂——呃,我知道这形容大有问题,可是也找不出什么好话来形容,朱燕道:“娘娘,把殷大人叫醒吧。”
我摇头:“你们出去吧,等他醒了我有话跟他说。”
大家面面相觑,我背对着一帮人翻白眼,终于朱燕怨气冲天地哼唧了一句:“皇后娘娘圣德,奴婢告退。”然后一帮人有样学样,走了个干净。
我颇为受用。
殷含殊这一晕就跟睡美人似的,我眼神专注啊,在旁边盯着他的脸看都能给盯穿出一个洞来。
我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
柳眉凤眼,真的很漂亮,怎么看都像思月轩,不过十六岁的思月轩,身量没那么高,眉眼间的神情也不一样,要是他活到现在——以前一直没发现,也不懂得,其实思月轩是个颇自信也颇自负的人,性格出奇的倔,还爱钻牛角尖,表情有些冷,带着防备的表情看别人。
我的思绪飘到了十万八千里远,最后被殷含殊一句话给拉了回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慢慢坐起身来,用手擦了擦脸,笑眯眯地看着坐在床边的我,:“娘娘,请问你流的,究竟是眼泪还是口水?”
我的心,顿时好像被浇了浓硫酸。
别问我为什么不是浓硝酸浓盐酸王水,我现在只想立刻把这小白脸就地正法好保天下太平。
十三春
我退了一步,狠狠地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直接砸在他脸上:“是口水,擦吧。”
殷含殊笑着把那帕子给扯下,下了床请安道:“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哼了一声:“平身。”
他站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我看着他的动作,道:“你坐吧。”他展袖一笑:“皇后娘娘请。”
哼,还算绅士。
“皇后娘娘,这于礼不合。”殷含殊坐下来后是一脸严肃。
“跟你没关系。”
“皇后娘娘对小臣如此体恤,实在是令小臣感动。”继续严肃。
“殷含殊,别跟本宫玩手段跟花样。”我心里一阵烦。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
“我一看到你的脸就不舒服,别跟我说话。”
殷含殊不说话了,定定地看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你——”
他轻轻摇头,却不说话。
“你还是说话吧,你不说话我还是不舒服。”
殷含殊张口结舌:“皇后娘娘,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殷大人,你活腻味了?”
“臣没有。”
他脸上那种表情我懂,一个男人对女人感到无语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表情,其实我知道我有多小气多任性,不需要你特意提醒。
殷含殊的嘴角噙着一丝微笑:“皇后娘娘,您今天看到我送上去的折子了?”
我当然看到了:“你去准备着棺材吧,我看你的确是不想活了。”
该说殷含殊是胆大包天还是年少轻狂?
大皓取仕有三种途径,一者为科举,即是如殷含殊这样通过会试和殿试中进士成三甲;二者为生员,则是经地方官员推荐后,经翰林院考试再录取的国子监监生;三者为吏员,指通过服吏役而取得做官的资格。
科举最为严格,自然人数最少,出身最高;而吏员出身最低,人数众多。
这样的结果就是,有一部分进士,眼高手低,空口白话说得漂亮,做起事情来却不尽人意,最恐怖的是,这帮人,有一半以上是刘正的看门狗。
这些事情我以前见多了,上头的人不被待见,下面的人集体联合起来抱怨。
殷含殊的话说得真好,进士出身的,不见得就比其他的人有才学,有能力。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不是有能力,而是装着自己有能力,其实他们能做的,别人也能做得到。
结论是,人就该虚张声势。
呃,后面的几句是我的心得,不过我没和殷含殊交流过。
再者,生员和吏员虽多,大都是干基层的,所以变着法子怎么把这帮人提拔上来,让他感恩戴德地给颜莛昶效力是正经。
有好处,是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效忠的唯一动力。虽然这样的好处,有的时候关乎情,有的时候关乎利,莫衷一是。
一个人总是需要一个对另一个人好的理由,不然道我们选择的道路上有那么多艰辛,我们谁都撑不下去。
“要是哪一天你死在刘正手上怎么办?”
“他爱才。”
我看着他。
“而且很自负。”
“总有一天他会因求而不得转而毁之,你是在玩火自焚。”
殷含殊笑了:“得不到就要毁掉?”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蜷起:“这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