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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水推舟,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就是这么一回事。”
谢昭珂笑而不语,诡异得很,我顿时打了一个激灵,恍然大悟:
“那个,我这就走。不打搅了。”
谢昭珂满意一笑。
我逃出来,抽帕子抹汗。好险,好险!
我从来没有把谢昭珂当花瓶。其实像她这种接受传统仕女教育长大的贵族女子,都是有着圆滑强悍的政治手腕的。她以前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适应宫廷生活,而皇帝老婆则是一份危险系数极高的行业。即将从事这门行业的她,绝对不会像我这样捧着《齐史》打瞌睡,或是拿着《女经》赶蚊子。女人同女人之间的斗争就是她毕生研究的课题,以她的勤奋和智慧,她显然是一名优秀的学者和实践者。
而且在这个家里,我们虽然是姐妹,她的地位其实是远远高于我的,这也是我一直同她友而不亲的原因。这样的得天独厚的姐姐,同我有了冲突,谁会是吃亏的那一方呢?
我继续抹汗,顺便祈祷谢昭瑛同志早日从床下被解救出来。
观音菩萨,哈里路亚,子啊,请带我回家吧!
春日宴(上)
果真,谢昭瑛几日不回家,谢氏夫妇也见怪不怪。但是,别人却不见得会放他轻松。
我听云香说:“城里戒严,说是出了叛国贼。大理寺在到处抓人,腰上有伤的,不管是男是女,统统都抓起来拷问。听说打死了好多,全部拖到城外乱坟岗。”
一屋子药草,我正在拨弄天平(自制的),旁边的火上有汤药在沸腾。我茫然地抬起头来:“连大理寺都向着赵家了?”
“哦还有,皇后娘娘请咱家进宫去吃茶。”
“进宫吃茶?什么茶?广东茶还是英式午茶?”
云香板着脸:“小姐,你弄了四个时辰的药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伸了伸腰,“认真的,干吗平白进宫吃茶?”
“皇后娘娘以前也常请大臣女眷进宫吃茶看戏。这次可请了好多家,说是要年轻人一起聚一聚。”
我挠了挠头发,“年轻人?包括你谢二爷?”
云香点点头。
知道谢昭瑛受伤的,除了我们几个,剩下的,该是在他腰上捅了一个窟窿的那位了。皇后是想把所有嫌疑人骗进宫去一一验身吗?
或者说,中年无聊的皇后大妈打算组织一次东齐历史上最盛大的相亲会……
我带着配好的药去找宋子敬。
宋先生——或者大侠,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稚嫩的童声正齐声朗诵着:“鸣鸣葛鹈,依水而居,娉婷佳人,君子期期。”
换汤不换药。鸟儿轻轻唱,落在河洲上,谁家俏姑娘,青年好对象。
孩子们又念:“佞媚XX,殊以女子……”
我骂:“打倒封资修!”
宋三看到我,一副很紧张的样子,像在搞地下党活动:“四小姐来了?”
我也很神经质地问:“三小姐不在吧?”
“上午来过。不过她最近来得特别勤,昨天来了三次。”
“多加小心。对待扫荡的政策,就是要稳、沉、严。”
“放心,先生有他的办法。”
我把药塞给他:“四碗水,熬成一碗。趁热内服。”
宋三翻白眼:“这还用你说。”
他去熬药,我去看谢昭瑛。
谢二公子斜躺在床上,正在不亦乐乎地嚼着一块五香牛肉干,床边矮几上摆放着瓜子花生果脯麦牙糖和一大堆新巧的点心。这显然是谢昭珂送来慰问宋子敬的,却全部进了谢昭瑛的肚子里。
我一屁股在床边坐下,抓过谢昭瑛的手摸他的脉。很稳。然后掀起他的眼皮,再捏着他的下巴扳开他的嘴巴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牙口不错。”
谢昭瑛唾道:“说什么呢?”
我说:“你知道赵皇后邀请我们进宫赴鸿门宴了吗?”
谢昭瑛说:“虽然我不明白什么是鸿门宴,不过宫里的孜然牛柳和八珍芙蓉鱼的味道挺不错的。”
我冷笑:“说到饮食,你知道有一种迫害方式就是把敌人杀死了烹饪加工制成一道菜吗?”
谢昭瑛把吃了一半的牛肉吐出来,“还是再说一次那艘满载着游客初次航行就撞冰山的船吧。”
我拍了他一掌:“严肃点!你知道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吗?”
谢昭瑛奚笑:“将来兵挡,水来土掩。”
“你真要进宫去?”
“能不去吗?”
我爬起来往外走。
谢昭瑛拉住我:“你要去哪里?”
“赶在谢家被抄家前逃出去。”
“冷静点!冷静点!这不是什么大问题。”谢昭瑛把我拉了回来,“他们又没有证据。”
我指着他有伤的腰:“他们找证据还不容易,脱光了站一排不就一目了然了?”
谢昭瑛敲我脑袋:“你这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他们就是想把事情在暗处解决,不然何必假心假意地请我们进宫去。”
我斜睨他:“你那天是去见那个你一直很想见的人了吧?我不是指翡华姐。”
这是我第一次过问谢昭瑛的私事。他倒不介意,坦然道:“是。”
“见到了吗?”
“还是没有。”
“你真没用。”我往外走去。
谢昭瑛在后面喊我:“你去哪里?”
我说:“去策划逃跑路线。”
其实我知道政治倾轧下要做一枚完卵简直比穿越还难。也许我可以出家。我无不绝望地想。九世尼姑,九九归一,多吉利的数字,也许这世我圆寂后就可以直接升天成仙。
我的修正主义思想其实挺严重的。
“四小姐。”宋子敬喊住我。
我站住:“先生下课了?”
他走过来,问我:“你知道了明天要进宫的事了吧?”
我愁眉苦脸:“今天过来就是同二哥商量这事呢。他却满不在乎。”
“他的伤不重,只是毒……”
我问:“你打听到张秋阳的弟子的消息了吗?”
宋子敬摇头。
我垂头丧气:“二哥平日看着挺不正经,可是一旦认定的事,绝对要坚持做到底。我呀,我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宋子敬笑,靠近来轻声安慰我:“别担心……”他忽然住口,往一处望去。
满院翠色中,一身水红月笼纱裙的谢昭珂亭亭玉立,皓白手臂挽着一个小竹篮,绝色面容一片冰霜,冷冷看着靠得很近的我和宋子敬。
我识趣地后退一步,“我……先告辞了。”
说完,在谢昭珂针尖般的目光中狼狈退场。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我就被人云香从被子里挖了出来,梳洗打扮。
我对云香说:“就穿那件素色的,看着清爽。”
“说什么呢?进宫穿素色那是失礼。”谢昭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出我一身冷汗。
“三姐?”
谢昭珂的笑容秀丽明媚,比太阳还刺眼。她的丫鬟宝瓶跟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套衣裙。谢昭珂将它抖开来,我眼睛一亮。
藕荷色的面料上用银线精心绣绘着蔓藤,丝丝缠绕,天青色的丝线勾勒出青藤的嫩芽,圆润光洁的珍珠和钻石点缀其间,璀璨生辉。整条裙子如裁云细水,流光温玉,雅而不素,贵而不艳,宛如天成。
云香已先我赞叹出来:“好漂亮的裙子。”
谢昭珂友爱地对我笑道:“这可是咱们的外祖母东皖王妃送我的十六岁礼。姐姐我一直舍不得穿,如今拿来送给妹妹,希望妹妹穿着,给皇后娘娘一个好印象,也给咱们谢家争光。”
争光?我自打十四岁的时候在百米赛跑时为班级争过光后,就再也没有为谁争过光。
我推辞:“三姐,我这模样身材,穿着衣服太糟蹋了。”
谢昭珂捂着嘴:“那怎么会呢?妹妹是越长越有姨娘的模样了,过几年,绝对是个不输我的大美人儿。”
云香单纯,也兴奋地催促:“小姐快穿上吧。多漂亮啊!”
谢昭珂的目光又要开始杀人了,我还能拒绝吗?
于是我不但穿上了那件意大利名家手工制作级别的礼服,还由谢昭珂小姐亲自精心地给我化上了时下最流行的什么秋红妆,然后插满了一头金银珠宝。
云香捧着镜子站在我面前,激动地结巴:“小……小姐……好好好……好漂亮!!”
我说是,多亏三姐化腐朽为神奇。
谢昭珂高深的笑容里有着满意和嫉妒。我看了看她,突然觉得她其实活得很累,又很可怜。忙忙碌碌为了一点小小的,其实目前看来根本没有希望的幸福。真的很可怜。
走到正堂集合,其他家人都在。
谢昭瑛正恭顺地听谢夫人训话,抬头看到我,一愣。
我狠瞪他。
他却咧嘴笑了:“好漂亮!”
我脸一红。
他又凑过来:“感觉怎么样?”
我说实话:“头发好重啊!”
谢昭瑛大笑。
车行大概半个多时辰就进了宫。我们全体下来,换乘宫内的轿子,然后又山路十八弯地走了好久,才终于到达皇后宴客的地方。
我四下张望。青石板铺地,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鸟语花香,仙乐飘渺,最主要的是,还有相貌英俊身材挺拔的侍卫哥哥们站在一旁。
我满心欢喜:这里真是天堂。
谢昭珂拉着走神的我同众人一起朝着一个贵妇跪了下去。那贵妇声音和蔼地请大家起来。
我这才看清赵皇后。
口碑这么不好的皇后,却有一张圆圆的老好人脸,笑起来还有一个酒窝,居然有点像我娘单位里的一个阿姨。赵皇后年轻时必然也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如今年华老去,又兼有点发体,很难看到什么昔日的影子,只留一双眼睛依旧清澈,目光犀利。
皇后身边站着身着浅绿女官服、钗佩玲珑的美貌女子,是秦翡华。几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些,不知多少个夜晚对着白海棠泣血,这份憔悴让她更是美得宛如嫡仙。
她的情哥哥谢昭瑛就站在下方,她却看着前方,视若无睹。我再看谢昭瑛,他也恭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