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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朗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偃珺迟回头,笑道:“曼青。”
曼青挠了挠脑袋,走到偃珺迟面前,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她今日不再同往常那般只着布衣,而是换了一身贵女裙装,发髻上的头饰简洁却更婉约优雅。她宛然一笑,便见明眸皓齿,梨涡浅浅,让人移不开眼。
他清咳了声:“你真是珺玉公主?”
偃珺迟笑:“不然,你才是?”
曼青呵呵笑了几声,原来她便是偃将军之女。他一直崇拜偃将军,又听过珺玉公主在楚国之乱时,舍身救太子,对卫、楚之事上颇有贡献,皇上因此赐她“谢”姓,故而对眼前之人亦添敬仰,竟不敢像当初那般与她说话了。
偃珺迟见他有些拘束,也颇觉不自在。问过他最近做些什么之后,便无话可说了。她放眼一望,没有战争的草原平静美好。
“北疆草原真美。要是阿姐还在,一定非常喜欢这样的景致。”曼青亦看着远处,有些感慨地道。
“你阿姐?”偃珺迟看着他,他的阿姐便是她的四嫂了。
那日偃珺迟问谢琰四嫂之事,谢琰只答了三个字“不在了”。偃珺迟再要问,却见他神色愈加冷漠,心中再好奇也闭了口。
曼青点了点头:“我阿姐非常美,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她有一副好嗓子,唱起歌来最是悦耳动听。当初她一唱歌,便有许多人停下脚步来认真地聆听。”
那样的女子应是许多男子心仪之人了。四哥也是被她的歌声所吸引的么?偃珺迟心下猜测。
“哎!”曼青叹息,“只可惜阿姐韶华早逝。”
“你阿姐怎么去的?”
“我阿姐遇见姐夫后便喜欢上了姐夫。只是,姐夫一心平定北疆,无此心思。阿姐便趁北狄蠢蠢欲动,献上一计,与姐夫假意成亲。北狄果然派人前来刺杀,结果中了埋伏。而阿姐却不幸中剑身亡,倒在了婚房之中。”
偃珺迟听完,心中惋惜。如此美好的女子便这样去了。虽是假意成亲,但是,四哥应该还是喜欢她的吧。她也当得她的四嫂。
曼青有事离开了,偃珺迟一个人站在太阳下面,脑海里浮现出女子唱曲的场面,还有女子香消玉魂的情景。
冬日的阳光总夹着丝丝寒风。偃珺迟站了不多时,回了营。听说四哥正在整顿三军,那些老弱病残的将士都将退伍,剩下的年轻力壮的将士也得裁一部分。而他们都不愿意离开军营。只是,四哥严令,无人违抗。
有士兵前来求见偃珺迟,让她帮帮忙,在琰王殿下面前求求情,别让他们离开。
“我们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家中老小都等着我们的军饷过活。”士兵们眼巴巴地望着偃珺迟。
偃珺迟安慰了几句,道:“你们保家卫国,不畏牺牲,天朝是不会亏待你们的。打仗时,你们连生命都不顾;停战后,还有何事能难倒不顾一切之人?无人希望战争,百姓都祈盼着能安居乐业。你们的家人亦是如此。故而,不必有不舍。好男儿,当如你们,四方图志,不囿于一隅。”
士兵们满脸泪痕,“公主说的是。天朝是不会亏待我们的。琰王殿下更是不会亏待我们的。”
偃珺迟点头,眼角余光突然瞥向军帐门口,那里站着一个玄衣铁甲之人。
士兵们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都起身离去。见门口站着那人都纷纷敬礼,称“琰王殿下”。
谢琰待众人离去,这才进了帐。偃珺迟已一副倦容躺在靠榻上。谢琰坐在离她一旁不远处,皱眉道:“他们竟来见你了。”
偃珺迟靠在榻上,半眯着眼,“嗯”了一声,“天朝的银两还没到么?他们用生命拼的那一点钱总不该拖。”
虽说谢弘让天都重掌楚、卫大权,四方诸侯国进贡到天都的税银虽有增加,但是仍然极少。天都捉襟见肘,银两一时难以拨得下来。这厢又要裁军,将士们都等着这些银钱。此事着实有些棘手。
谢琰面沉若水,“你就别管了。”
偃珺迟“哦”了一声,放心地全然闭了眼。
谢琰让侍女们好生伺候着,自己仍坐在那里想事情。卫、楚两国国力强盛,自不该拿不出银两。那些钱财都去哪儿了?听说现下二哥人在楚国,他是不是应该前去见见,问问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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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终于迎来了第一场雪。早起时,大雪已盖了厚厚一层。偃珺迟不听侍女的劝,硬是要出去看看。三名侍女只得跟在她的身后。
偃珺迟就那么走着,不知不觉间,到了一处小山丘。一名侍女道:“那上面滑,公主别上去。”偃珺迟笑了笑,“不用担心”,仍迈着步子爬了上去。
一个侍女才走一步便脚步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惹来同伴呵呵嘲笑。那侍女从地上站起身来,扯住嘲笑她的两人的披风,那两人便也摔了个底朝天。
三人这一闹便来了兴致,手里抓了一把雪,捏成雪球,朝旁人扔去。几人打打闹闹,连滚带爬上了小丘。偃珺迟看着她们笑。
不经意间,雪球落在了偃珺迟身上,偃珺迟笑斥:“你们胆子也太大了点!”
她想起二哥说她与素云打闹时“主子不似主子,丫头不似丫头”的话,若是二哥瞧见了定然又要说了。
那时在寺庙中,二哥牵起她的手,走了许久,眼前便如现下这般白茫茫的一片,四方雪国,浩瀚无边,分不清方向,看不到尽头。她说寺中没有什么不好的,二哥脚步一顿,侧头看她,“寺里有什么好的?秃驴一群!你若是要做尼姑,没了头发定是极丑,连我也看不下去!”
天朝的江山远比这无边无迹的雪原大得多。那些山水如画,穷多少英雄豪杰一生也未能画得全。他道:“我一直羡慕四弟能披戎杀敌,在金戈铁马中耀天朝皇威。顶天立地,不妄这男儿身!珺儿,这一路,你陪着我,可好?”
他说过:“别怕,我在。”
他说过:“从今往后,我守在这里。”
他在她发丝上轻吻。她一抬头,他的吻便印在了她的唇上。
那是他第一次吻她。
雪国静谧,偶有风声掠过。天地飞花,落在两人身上,渗进彼此心间。
雪花悉悉索索地飘着,偃珺迟看着它们发呆,她的笑还浸在唇边,仿似时间定格了一般。
不觉间,一只大手将她的手牵起。她手心一暖,回过神来,抬眼一望。那张脸多像二哥啊。只是,他神色淡漠,眸光清冷。
她愣愣地看着他。他已将她裹进他的大衣之中。她笑道:“我说初雪很美吧?”
谢琰看着她眸色朦胧,淡道:“不过是你在那个时候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是么?”偃珺迟似是在问自己。
原来不光是因为她在初雪时出生的,还因为初雪时,那个人总在她身边。
“四哥也有过美好的回忆吧。那是在什么时候呢?”偃珺迟抬头看他。
“我没时间回忆。”谢琰将她抱起往回走。她的身子已冷得像似冰块。
而在他们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人。那人白衣胜雪,长身玉立,似是画中人。
“珺儿,我来了。”
他一声轻唤,接过谢琰怀中之人。
偃珺迟愣怔地看着他,眼泪不自知地流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来了。再不来,都要忘记弘哥哥了。
☆、相见
雪,仍然下着。站在皑皑雪原中的人却不自知。三名侍女都愣愣地望着那容貌与琰王有几分相似,只更加潇洒倜傥之人。她们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这番容貌神情的公子。
谢弘紧紧地抱着怀中之人,见她满脸泪水,心中微微发疼。他在她额头上亲吻,轻声安慰:“是我。别哭了。我带你回去。”
偃珺迟仍看着他,眼泪止也止不住。
谢弘长叹一声,不再言语,带她离去,任她的泪打湿他的胸膛。
谢琰站在雪地里,望向被白雪覆盖着的草原,默。耳边犹是她说的“我说初雪美吧?四哥也有美好的回忆吧?那是什么时候呢?”他负手,手中再没有那份冰凉。回神时,谢弘已走远已走远,他抬步跟上。
谢弘抱着偃珺迟路过军帐。有士兵阻挡,谢弘看他们一眼,回头对走在身后丈许远的谢琰笑道:“四第的军纪果然严明。”
谢琰面色无波,对士兵道:“是二殿下。”
士兵们立刻收了拦着的手,纷纷对谢弘行礼。
谢弘只点头,不做停留,一路到了偃珺迟的住处。将她放下来,一边用被褥将她盖上,一边吩咐紧跟而来的侍女点火炉、取热水、备姜汤。
姜汤送来,他亲自喂她喝完一大碗。然后令侍女们下去。最后转而对谢琰道:“我先看看珺儿,过后再去找你。”
谢琰点了点头,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一番忙碌过后,帐中终于只剩他们两人。
此时,偃珺迟仍望着谢弘,只不再流泪。谢弘坐在她旁边,笑:“怎么了?变傻了?”
偃珺迟点头。
谢弘的手抚上她的脸,叹道:“你长这么大,一直在我身边。你这还是头一次离开了这么久。看你,原本就巴掌大的一张脸,现在又瘦成什么样了?听说你又受伤了。你这个身子,弱不禁风的,原就有伤,现在又添一处,你这是在糟蹋自己,还是存心要让我心疼?这么大冷的天,你又出去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言语之中是责备,更是心疼。
偃珺迟紧了紧被褥,抬头,噘着嘴道:“我又不是故意要受伤的。二哥你一来就说这些。不会说一些好听的?”
谢弘的手留在她脸上,双眼看向她的眼,她的明眸之中透着莹莹之光。他轻道:“我想你。”
偃珺迟眨了眨眼。他吻了吻她的眼。偃珺迟垂了眼眸,他吻了吻她的鼻尖。“珺儿,我很想你。我还记得那日你离去时,我正在整顿楚国军队。我站在那万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