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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胤嘟着嘴,不再言语,埋头认真地抄写起来。
姜宸心中一叹,幼时无拘无束的他,现下竟真成了教书育人的先生了。不过……他唇边一笑,这也是一件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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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过后,偃珺迟许久未见过谢弘。她知他忙于正事,她便也未去承和殿打扰他。谢弘时有派人询问她有何所需,她都道无所求,让他保重身子,莫要累坏了。
丞相杨一忠从御书房面见了谢玄出来。走在一处游廊,正好遇上谢弘。杨一忠对谢弘一礼。谢弘点头,欲走,却听杨一忠慨叹道:“卫、楚、宣三国心怀叵测,此番入天都未能达成心愿,只怕心中怨恨。皇上本是借珺玉公主生辰之由欲让三国侯王来见,他们却一个都不来。一年一朝拜的礼数早被他们忘光。以后要再召见诸王更是难上加难。二殿下却由着珺玉公主的性子,忘了皇上办生辰宴的初衷,日后局势又要如何收场?天都表面风光,今番过年却只一些小国进贡。年,不好过啊……”
谢弘看着杨一忠一脸忧色,笑道:“他们不来朝见,我便去见他们!丞相只知年不好过?若是什么事情都由着那三国的意愿,天都还有何颜面?更何况,珺玉公主嫁给他们任何一家,也难保不成为他们要挟天都的人质。即使往好处想,珺玉公主得宠,能拖得了他们一时的行动,还能消得掉他们一世的野心么?”
他面上虽笑着,话却说得咬牙切齿,在说到“得宠”时更加重了语气。
杨一忠细细打量他,尔后缓缓道:“珺玉公主并非皇上亲生。”
并非亲生,便是即使用珺玉公主的性命来要挟天都,对天都而言也是没有多大作用的。
谢弘一笑:“原来你们是打的这个主意。”他一笑之后,却是沉声道:“无论是不是皇室血统,她,都是公主,与天朝别的公主并无两样!”公主的颜面与骄傲,珺儿从来不缺。
杨一忠看着谢弘,他俊逸的眉宇像极了年轻时的谢玄,说话的语气、神态亦是与谢玄一般无二。杨一忠想起了曾经的谢玄,当今的天子,为了一名女子差点甘愿放弃天朝数百年的基业。而当今之世,太子孱弱,若无意外,谢弘无疑会成为天子的后继之人。那位珺玉公主到底是不是皇室血统,他们确也不知。然而,无论是与不是,他们都要断了那名女子及她的后人对天朝天子、皇子的蛊惑。
杨一忠摇头一叹:“红颜祸水,二殿下须谨记。”
谢弘眸光骤冷,拂袖转身,沉吟道:“丞相过虑了!”
作者有话要说: ①出自《文子·下德》。文子是老子的弟子,著有《文子》,主要解说老子之言,阐发老子思想,继承和发展了道家“道”的学说。
☆、静心(二)
子时,正阳宫,谢玄皱着眉头,右手揉了揉额头,一脸倦意。谢弘见礼之后,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谢玄抬头看了谢弘一眼,将一本折子递给他,沉声道:“弘儿应该早得了消息吧。”
谢弘此刻还到正阳宫来求见,谢玄当然知道他所为何事。
谢弘展开奏折,只看了一眼便也不忌讳地点了点头。一年前,卫国太子卫彧娶了穆国丞相李澈同父异母的妹妹李灵为侧室。坊间盛传李灵虽为庶出,卫太子对她却是极好,两人感情深厚。一月前因李灵思乡情切,卫彧竟亲自陪同李灵去穆国省亲。李澈胞妹李姃与李灵向来不合,竟因一时口角之争失手将李灵退下水溺死了。卫彧满腔怒火,当即带领随从离开穆国,竟因此向穆国行征伐之事。
而诸侯国之间未经天子批准不得随意挑起战事,如今他们竟是随着自己的意愿,乱起事端,真不把天都放在眼里,天下大乱才是他们所乐意得见的!谢弘心中激愤,对谢玄道:“穆国势小,卫国只随意寻一个理由便能讨伐,且击得穆国连连败退。据报,卫彧亲自领军,一路攻到了穆国都城。现下两军对峙,穆国灭国之日指日可待。卫国野心昭然若揭。天都若放任事情发展,天朝统治下的小国只怕会对天都失去信心。”
谢玄哼道:“卫,贼也。只是,卫国是诸侯国之中实力最强的,他们兵强马壮,天都一不可放任,二也不可贸然得罪,与其硬拼。否则待天都实力消耗殆尽之时,本就蠢蠢欲动的楚、宣两国便只会想着坐享渔翁之利。”
谢弘点头,寻思着两全齐美之法。谢玄亦是头疼,深吸一口气,道:“这是密报,穆国求救的奏报尚未到达天都。只怕最迟也不过三日。那时,天都不得不正面回应。弘儿有什么看法?”
谢弘一番深思,躬身道:“据探,卫国灭穆国之心势在必行。天都既然不可与其硬拼,只得暂行在暗中相助穆国。对卫国,或可采取欲擒故纵之法,让他们得意几日。所谓骄兵必败,卫彧虽不是容易骄躁之人,手下将领却不尽然。而,唯今之计先行拖延之术,让穆国的求救之书晚些时日到达天都,让卫彧高兴得久一些。并且,在穆国走投无路之时,天都出手相救,更能使穆国死心塌地的忠诚天都。天都能在最后力挽狂澜亦更能在其他诸侯国心中树立天都的威信。只是,现下除了一方面拖延,一方面暗助之外,还须寻得如四弟麾下那般强壮的兵马,可在敌方眼皮之下日行千里,出其不意。”
提及谢琰,谢玄倒有几分想念。“只是,琰儿远在北戎,北狄之犯数百年不止。四年前,琰儿请命出征北狄,驻扎在北疆之地,铁血征伐,北狄才有所忌惮。若是琰儿一走,只怕北狄更会趁机报复。本就不太平的北戎只怕会更乱。”
谢弘单脚下拜,断然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请父皇下令予儿臣三千精骑,儿臣愿亲自前往穆国!”
谢玄忽而一笑:“弘儿倒是不曾带过兵。”
谢弘抬眼看着他的父皇,等待他继续往下说。
“朕早该知道弘儿的本事不小。要日行千里的兵马,在弘儿的调、教下又有何难?”他又是笑了数声,方道:“罢了,便依弘儿之言吧。”
谢弘告退,走在游廊之上,宫灯在迷蒙的深夜之中透着依稀的光芒。他须明日一早尽快出发。
一人在深夜行走,将全盘计划又疏顺一番,静下心来时,他才发觉心中竟有某种扯不断的牵挂。
那夜,她的泪,他明白,而她冰冷的身躯,他又要怎样才能将她温暖?自那夜之后,他刻意不去见她,却对她的一举一动甚是了然。他一笑,自己怕的是什么?
不知不觉间,驻足在承光殿前。在殿外守夜的几名宫女打着盹。有惊醒的宫女察觉有人,立时朝谢弘看去,待看清来人后,一边连忙俯身行礼,一边推着身旁的宫女。谢弘挥手,示意几人禁声,嘱咐了几人几句便回身离去了。
那名惊醒的宫女起身朝内殿行去,看看主子是否安好,却看到殿内物什在黯淡的烛光下影影灼灼,少女披了件外衣在烛光下静静地看书。乍眼看去,恬静却又凄清。她霎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身子一不小心便碰到了几案上。
偃珺迟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叫你们便无须进来。”
宫女行礼称“是”,退至殿门,才犹豫着说了句:“二殿下刚刚来过了。”
偃珺迟又抬起头来,沉默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却没有再多的言语。宫女只得又行一礼,悄然退下。
偃珺迟揉了揉眼睛,被那宫女一扰,这才发觉时夜已深。冬夜,她向来睡得极早,起得极晚,最近几日却不知怎的竟都是夜半三更才恍觉着些许睡意。
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眼,心叹:“夜半三更的,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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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来,偃珺迟无事,时常又去藏书阁寻些以前的医书,还亲自到御医院请教资历深厚的御医。她身为公主,御医们面上不敢怠慢,心下却多有腹诽,嗤笑着她是公主身份高贵,闲来无事,起兴而已。
偃珺迟无意之中时常听到御医们的议论,只一笑置之。当她提出太子谢馻的病或可能治愈时,御医们皆不信,私下里说她信口开河。
因她寻得了法子,便时常去正和殿为谢馻诊脉,记录他每日服下她的药后的变化。谢馻只愣愣地望着她专注地神情,她的每一句话,他都极力遵照去做。
一日,谢馻感觉神清气爽,要与偃珺迟去正和殿的花园逛逛。偃珺迟想着或许多多走动有益身子康健,便应了。
谢馻自然是精神大好,兴致极高。下令宫人勿须搀扶,在院中走了一阵后,坐在院里一处水榭之中。谢馻屏退了左右,望着静静的湖面。夏日里的游鱼早不见踪影,他却觉得如此平静之水更是美丽。
偃珺迟在他对面坐下,对谢馻笑道:“看来多出来走走对身子极好,大哥也别一直闷在殿中。”
谢馻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尔后笑道:“珺迟来了,我的精神极好。珺迟怎样说,我便怎样做。”
偃珺迟笑道:“大哥若是早遵医嘱,说不准现下还能握弓射箭呢。”
谢馻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命人取了弓箭来,向偃珺迟指了指平湖对面的树梢,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我要将那树梢最右边的那树枝射下来,珺迟信么?”
那树枝不仅有些隐秘,还有些粗壮,偃珺迟歪着头看了半晌,又看了看谢馻,笑道:“不信。”
谢馻见她不信,旋即举着那弓,将箭置于弦上,对着那树枝瞄了许久。
偃珺迟见他握箭的手有些颤抖,额头上已渗出大量汗珠,心中为他捏了一把汗。为谢馻取弓箭的宫女亦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前方,希望自己的主子能够如愿。
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