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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更别‘可’啊‘可’的,等你伤好点再说。”夏风打断她。
“唔……”翟羽被他缝的实在是疼,又因为失血过多,头还昏沉的厉害,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绑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把她的意识使劲往下拽一般。但她还是奇怪为什么翟琛明明去了康城以西诱敌,却会在康城以东率着援军出现,更深深挂念着康城的一切:“康城那边……”
“翟琛二话不说带兵去了,其他情况不知。”夏风缝完最后一针,打了结,指尖划断线,取了个瓷瓶往她伤口上抖了些药粉,又取来绷带为她包扎。而后小满放平她,去端了药过来,给她一股脑喝了,这下困乏更葚,但她死死拽住夏风的手不松,眼神分明已经涣散,还瞪的大大的望着他。夏风只能叹息一声,“翅膀,别再想了。有些事情你无能为力,无从干涉。而有些事情我也不知如何说,更不能告诉你,或许你以后自己就知道了。睡一觉好好养伤,好不好?”
翟羽听在耳里,钝钝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的意识支撑她说了句:“我要回康城。”
“好,你现在赶着回去也没用,等你再次醒来我带你回去。”
眼见夏风点了头,翟羽松了口气,又睡了过去。
之后夏风兑现了诺言,找来骡车,和小满一起送她回去。
到康城,已是她从康城出来的四天之后了。
此时的康城一片寂静。
他们从康城以东而来,眼见援军已到,驻营东门外平地及长坡,十万大军的白色帐篷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十分壮观。可即使是这么多人,即使到时是黄昏,炊烟袅袅,却依日让翟羽觉得康城已是一座死城般寂静。
走得近了,援军中有人出来查验身份,翟羽一眼望见那人手臂所绑的自色纱布身形就是晃,而一直跟随她身边的灵犀此时更是越发暴躁,嘶鸣不断,打着响鼻,前蹄直在地上刨着圈。
“你有感应是不是?”翟羽从骡车上下来,牵住它的缰绳,声音已是哽咽,“别告诉我是真的……别说我所猜的是真的……”
灵犀此时又是声仰头长嘶,翟羽突然下定决心般,翻身上马,夏风在她身边,一时没拽住她,只得跟着跃上马背,控住缰绳,质问她:“翅膀你疯了么?伤口刚停止出血,你别给我乱来!”
这时援军领兵前来的几名将军收到小满递上的令牌已经出迎而来,翟羽认得当中的胡将军,用马鞭指着他问:“胡盛!我问你,你手臂上所扎自纱是何意思?”
“长孙殿下,是……是……”那胡盛就地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却结巴了半晌,才低头长嗟一声,“平乱大将军……也就是琰王殿下……薨了……是琛王殿下让全军臂系自纱,为琰王殿下及战死的弟兄们服丧,以祭英魂……”
他的话被灵犀的哀鸣打断,而当他抬眼时,只见面前那位在朝堂上向少年老成又冷静自持的皇长孙,此时脸上已是涕泪横流,眼眶通红,左手垂在身边,右手紧握缰绳,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山坳,而灵犀也同时仰首发出一声长嘶,所有听到的人都不自感到阵心酸,放下手中活计,怔然站在原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翟羽面前所有的兵将,更是纷纷跪了下来。
胡盛深觉哀伤,低头劝道:“还请长孙殿下节哀……”
“他在哪里?”
“啊?”
翟羽声音太过沙哑,胡盛第一次没听清,于是她便又更大声地问了一次:“琰王在哪里?”
胡盛忙低头:“还在城中城守府停灵。”
“琛王呢?”
“也在城中……”胡盛似是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说出什么来。而翟羽也不与他计较,此时早就越过夏风,一马鞭挥在灵犀臀侧,一直被夏风控住的灵犀仿佛得了鼓励,再无避忌地狂奔而出,如飞一般地直直穿过军营,直入东门。
入东门后,翟羽更是控不住地一阵落泪,眼见城中败瓦砾,似终于明自那种死寂之气从何而来。而经过当初和翟琰一起抗敌、练兵,甚至是散步的地方,她心口如被针扎刀剌,火山油滚,疼痛不止,翻涌不自。
不用控马,灵犀便一奔到了康城城守府门前,不待翟羽和夏风下马,前膝便骤地跪了下去,夏风拦腰抱住翟羽,自马上旋身飞下,稳稳落地。而回看灵犀,只见它垂着优美脖颈,头脸不停在地上蹭着,显是哀痛非常。
“这马真是通灵性。”夏风叹了一声,而见身边翟羽,已是恸到极处,他甚至能感受到,如果撤去手上扶着她的力量,她定会直扑扑地双膝一软,往地上跪去。
“翅膀……”他无比担忧地轻唤了她一声,似终于唤得她回了魂。她抬了抬头,却迈步向灵犀走去,抱住灵犀脖子,止住它的动作,脸挨上它已经蹭破的脸颊,说:“灵犀,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他会心疼,会不舍得……他不希望你跟着他走,求你,别这样……”
灵犀用脸抵了抵她,又低低地哀嘶一声,棕褐色的眼瞳流淌着无尽的哀伤,动作却终于平静下来。翟羽见状,唇角勾出隆淡笑意,摇摇晃晃站起来,并不要夏风扶她,而是一把抹干净脸上的血,朝院内走去。
翟琰的灵柩停在前堂,徐明和屈武一脸沉重地在堂前守灵,见翟羽一摇一晃地走来,屈武迎上前,低头痛道:“殿下节哀。”
翟羽摇了摇头,径直入内,一直走到棺木旁边,低头,看向里面躺着的翟琰。他显然是被换了件战甲,脸上也被擦的干干净净,看不出伤来。翟羽多希望这里面不是翟琰,是所有人认错了,可这又分明是他……她又想他会不会其实是睡着了,可他已经全无气息……
那日走时,不过是苍白面色,却还是温和一如往昔,可如今,脸色寡黄泛青,一片死沉,那日他眼中情绪复杂,似嘱托似叮咛,可千言万语无一言说出口,而如今,他双眸紧闭,也再不可能对她说一句话,喊她一声小羽毛,絮叨着给她讲故事,想办法让她开心起来……他的手也如此冰凉僵硬,自今往后,谁那么耐心地教她骑马射箭,谁给她雕栩栩如生的木偶?
这世上,再没有六叔……
“六叔……六叔……”翟羽颤抖着扶棺跪下,自无声流泪,逐渐变为嚎啕大哭,“你应我啊,六叔……不是说让我不要乱想么?不是知道六婶和孩子还在京中等你么?六叔……你应我声好不好?”
徐明和屈武见此一幕,也不由落下泪来,又匆匆抹去,上前和夏风一道劝她。
“翅膀,你伤口又流血了。”夏风叹息一声,转头让屈武去取纱布和伤药,又靠近翟羽,无奈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只能点你穴了。“
翟羽拼命摇头:“夏风,求你,你让我发泄下,我心里会好过些……”
夏风见她哭得通红的双眼和鼻尖,只觉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而经他打断,翟羽也不再一味哭泣。她转头看向徐明,问道:“六叔是怎么……”
徐明脸上顿生沉痛,低头回道:“那日我们扫退那些追兵,往殿下追来时,遇到琛王爷带援兵正疾驰而来,知道殿下你安全后,便和援兵一道回城。我们回城时,刚好看到大将军和珏王斗箭输了,大将军中箭自马上掉落,珏王却立马指挥着叛军攻城……眼见大将军将被万马踏过,琛王爷率兵冲进敌军阵中,将大将军抢回,因此背心还不慎中了珏王一箭。可大将军虽然被抢回来,军医诊断却说那一箭震碎了大将军心脉,而之前他就受了严重内伤,药石无效了……”
说到此处,徐明也哽咽着再难继续,而翟羽更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是我害了六叔是我害死的六叔……从始至终都是我的错啊……”
“翅膀……别自责了……”夏风抱住翟羽,唯恐她太过失控伤及自己,而此时,屈武匆匆而返,身边还跟着以往翟琛身边的亲兵——安平。
安平神色慌张,急步向翟羽走来,更是还没走到近前就着急开口:“殿下!求殿下去劝劝王爷吧!三天了,退敌至今三天了!他将自己关在房里,滴水未进,也不让军医去看他的伤!谁敢进去都通通轰出来,奴才快急死了,还请殿下想想办法……”
翟羽听罢,渐渐止了哭泣,看向安平,眼神恍惚,神情木然,却惜着夏风力气站起来,一步步朝外走去,经过屈武时,拿了他手上的伤药和绷带,沙哑说了声:“领路吧。”
一步步挪到翟琛所住的房门前,望着紧闭的房门,沉了沉呼吸,还没开口,便听里面低哑声音传出:“不许进来。”
“四叔……”翟羽轻声开口,唤了一声,仿佛是怕他不知道是自己来了。
可听到她声音,里面的人却似是更为震怒:“滚!”
翟羽闭了闭眼睛,丢开夏风来拉自己的手,推开了门。
刚迈步进去,便是一只茶盏裹着劲风砸来,她没有躲,那茶盏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额角。
“哐当”一声脆响,茶盏被反弹在地上摔的粉碎,而鲜血也顺着翟羽发际倏地成股滑下。惹得夏风疾呼一声:“翅膀!”她却似毫无痛感,面色淡定地转身,弯腰单手端起门边盛着茶水和饭菜的托盘,并用脚勾上了门,将几人的视线隔在门外。
而她,刚转身,眼中便撞入神色铁青的他,不知什么时候互在桌前,着素日穿着的青色常服,眼神冰凉地盯着她脸上鲜血,冷声质问:“我让你滚,你听不懂么?”
翟羽抿着嘴唇摇了摇头,绕过他,在桌上放下托盘,倒了杯水,递到他面前。
翟琛视而不见,侧脸对着她,依日冰冷的调子:“我不想见到你,你出去,立刻!”
翟羽苦笑了下,“你要这样胡闹到几时呢?仗不打了?皇位不要了?你所图的一切难道都就此不要了么?”
他不搭理她,她便绕到他面前,抬头望着他,一勾唇角,神色镇定而苍凉:“你不就是恨我么?六叔之死,全因为我当时故意挑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