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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琰看着她那稚嫩面容上所燃着的斗志和决心,心口一阵发涩,可却只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在怀里几番捣鼓,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递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翟羽伸手接过,翻开盖子,将这模样简单的檀香木盒打开了来,瞬时眼前一亮。只见盒子里面垫着的红色绒布上,静静躺着一把缩小了许多倍的小巧木弓、一个箭筒,还有数只木箭,样样雕工精致。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伸手拿在手里把玩。
小脸上一点点浮现童真的笑意,翟羽伸长手,将床里间的柜子抽屉拉开,拿出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人偶来。人偶穿着战甲,形态威武,模样五官却显然是照着翟羽刻的,秀气极了。这人偶和那弓箭显然是出自一人之手,雕刻手法和木料都是一模一样。翟羽将那弓箭模型给人偶配上,果然极配,原本就斗志昂扬的木偶这下更是威风凛凛。
“这下士兵小小羽毛有了擅长的武器,说不定马上就能立战功当将军了。”翟琰见她脸上笑容,心底一松,便继续逗她。
“谢谢六叔!”翟羽喜欢极了,这个“谢谢”说的掷地有声。手上一边摆弄着木偶,一边听翟琰讲一些战场上的趣事。
可神思终究还是飘远了。
用余光瞟向门口,翟羽仔细分辨着从那里传来的声音。
她并没有听见四叔说什么,可母妃的哭声却渐渐平息了下去。
然后翟琛直如修竹的身影就这样突然闯入她视线,天青色常服被沉沉暮色模糊了外沿轮廓,颜色也较以往暗了许多。
翟羽大惊,鼓圆眼睛,本能的想坐直或是起立,可刚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的重新趴了回去。
“四哥。”翟琰也看到了他,回头唤道。
“嗯,”他应,再似准备转身,“走吧。”
“走?”翟琰愣住,转过目光,看了已经悄悄将唇抿紧的翟羽一眼,“你不进来看看小羽毛么?”
“不了。”翟琛淡淡回答,不曾施舍趴在床上的翟羽一眼,便背过身去,往院子外走。
“道歉呢!?”翟羽看着那背影,一攥拳,冲动地将这三个字喊出了口。
翟琛停住脚步,回头,终于对上她视线,冷声问,“道歉?”
“皇爷爷命你给我道歉!”翟羽其实已经开始后悔,在他如冰似雪的目光里更是胆战心惊,但她却不许自己后退,“你想抗旨不遵?”
他静了一瞬,然后提步走了回来,到了门边便停住,微眯着眼,开口缓缓说:“翟羽,我救了你的命。”
“可我却多了这伤!”她愤怒的冲他吼,像只终于尝到血腥的小兽,兴奋得足够失去理智,“或许只要你愿意,就会有其他办法的……可你……”根本就不愿意想……
“你高估我了,”在翟羽近乎失控的宣泄中,翟琛依旧面色平静,“对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很遗憾,让你受伤了。
或者不然,你现在可以教我一个更好的?”
翟羽情绪的豁口才张开一线,就被绝望的堵死个彻底。她微微张开口木在那里,眼睁睁看他带着微嘲挪开目光,重新转身离去。
“看来我也高估你了。”他说。
倾城
随着那直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翟羽的心也一点点沉入冰冷的谷底。
劝走了在一边焦急无措的翟琰,翟羽唤来方才在翟琰来后便自觉离开房间的小满。由她伺候着喝了点清粥,再进了药。
简单梳洗后,不想要小满守夜的翟羽便让她熄了灯径直离开,一并关上了房门。
待小满轻盈的脚步声消失,黑暗之中的翟羽缓缓将脸搁在横于枕头上的手臂上,没有光线刺激,眼眶却偏偏涩涩疼着。
委屈。
她并不计较他这一箭,可她在乎他对这伤的态度。
没有安抚,没有问候,他漠视她,漠视的那么理所当然。
而最可笑她,再怎么劝解自己,开导自己,嘲笑自己,都是没用的。
她依旧会介意被他这样对待。
想来自己的确是让人失望。
同样是十三岁,十四年前的他,便能跟随太子,带着禁卫攻上彼时京郊最大的山寨——丹阳寨,覆灭整个寨子的同时,完整“救”出了被匪徒“绑架”的太子妃秦氏。太子无能众所周知,这其中“功劳”属谁,显而易见。
而这十来年,自己又亲眼目睹他是如何运筹帷幄,帮着太子瞒天过海。看似冷傲孤僻,一心辅佐太子,实则又有多少心思暗藏其下?
试想,如果他是真心帮着那个王八蛋太子,母妃怎会如此信赖于他?
是的,信赖。
信赖这个将她重新带回“魔窟”的“帮凶”,信赖到连自己也托付给了他教导。
十三年,他将自己带在身边,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什么叫冷酷无情,什么叫不择手段。
他教她凡事三思后行,决计不能感情用事。
他想将自己培养成另一个他,寡情决绝;可是今天自己不光没有理解他的用心,在反驳挑衅时,也没有一个充分的准备。被他一问,就傻了眼。
她依旧冲动。
不是他教的不好,而是她学不会。
翟羽的唇角自暴自弃地微微牵起。对的呀,他是高估她了的。
她没有那么理智,没有那么明辨是非;她想胡搅蛮缠,只要他将自己……至少是当个人看的。
药效上来,昏昏沉沉的一夜就这样过去。
往后几日,翟羽都安心趴在床上养伤,翻阅兵书。
南朝和邻国大夜的战事才消停没两年,便隐隐又有了风吹草动。夜国军队在边境几番骚扰挑衅,怕是有意起战。
如果真的打起仗来,定又是翟琰为帅。翟羽希望这次自己能跟去。能多长些见识不说,如果机缘巧合立下些许战功,她和母妃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徐太医的药是一贯的好,十天后,创口便好的差不多了。除了行动稍显缓慢,她已能自行下床活动。这十天中,太子妃秦丹几乎都陪在她身边,看上去倒不见什么悲观凄怆之色,只是安静的亲手照顾她。即使偶尔面露担忧,也像只是为了她的月事和伤口,这倒弄的翟羽不敢旧事重提。
不过,这些日子,太子妃倒是对她几度提起了翟琛被罚每日追加练习一时辰骑射的事。
“伤口其实不深,也避开了重要的穴位和血管,你四叔下手是有把握的……”
“可惜他那么好的箭艺,反倒因为这事而被罚……”
“听说你那天对他多有不敬,等伤好了,就去给他道个歉吧……”
道歉?
翟羽自是不屑的。
可这天午后,她下了学,走到太子妃房门前,却又想起了这件事。止住了侍女的传报,翟羽稍作迟疑,便调头出了院子——
也不是道歉,只是去看看。而且说不定能碰上六叔,问他如果挂帅,是否可以带自己出征。
一路怀揣着这样的想法,翟羽到了皇宫西北角的练马场。
设想中的六叔并不在,整个练马场,只有他一人,骑于青灰色名驹上,弯弓搭箭,一箭箭朝着箭靶射去。“唰唰”破空声不断传来,可放过去的箭却没有一只中在靶心。
翟羽心底冷笑,他连这种时候都不忘伪装。
正准备过去,眼角却似有红霞一闪,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名红衣少女,骑在红马上,从马厩那边斜刹刹地冲了过来。
翟羽认识她,是老将军顾昌的女儿——顾清澄。
顾昌曾是南朝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创下过百战不败的连胜纪录,盛名远播。南朝在尚武的敬帝统治下,前些年来连连扩张。而这其中,有近四分之一的国土,便是顾昌冲锋陷阵夺过来的。可惜顾昌最后一战,被西里敌军大将一箭射中膝部。他坚持到战斗结束,南朝军队大获全胜,他的一条腿却也就此废了。刚好敬帝决定停战修生养息,他便顺理成章地交出了兵权,急流勇退,在家颐养晚年。
可即使如此,顾昌在朝中影响依旧不可小觑:且不说以前部下仍在军中供有要职,他的两子也均入朝为官,长女又嫁与二皇子为正妃,家族地位显赫。
而顾清澄是顾昌的幺女。
她出生之时,顾昌正好连下西里十三城,敬帝大喜之下,为其女赐名清澄,谐音倾城。
顾清澄长大后,果真也无愧于她的名字:天生丽质,一笑倾城。而生于将门的她,更是性格爽朗天真,武艺过人。她还未满十五时,便接连有媒婆提前上门打听,连顾家的门槛都要踏破。
而如今,顾小姐十六岁了,真正到了该许配人的年纪。听说顾昌仍旧有意让她嫁入皇家,为她选一位皇子当丈夫。
所有人都看好颇有帅才的六皇子和号称潘郎再世的七皇子,却不料顾小姐偏偏是品味特殊,选上了阴气沉沉的四皇子。
的确,四皇子的正妃位子依旧虚悬,可那是因为他正妃几年前去世后没有再续弦罢了。何况他出身卑微,不为敬帝喜爱更是明明白白放在眼前的事实。
谁都认为如果顾清澄嫁给翟琛是委屈了她,却连顾昌也拗不过她的固执。听闻顾清澄说动了宫中贵妃为她在敬帝面前说了情,敬帝也口头应诺了这桩婚事。可眼见赐婚的旨意将下,却偏偏出了秋狩一事,传言越演越烈,婚事却没了动静。
翟羽养伤期间也听她母妃叹息过,射在她身上的这一箭,或许是会累了翟琛的前程。
此时,只见顾清澄控马停在翟琛身旁,声音清脆地摇头叹息:“诶,箭可不是这么射的!琛王爷您究竟有没有瞄准?”
“没有。”翟琛弯弓微垂,倒是回的直接。
“你……”顾清澄噎住,想了想又略微歪着脑袋说,“那你不能瞄准了再放箭么?爹向我嘲笑了你的箭艺,还说因为你伤了皇长孙,皇上不高兴,就不给我们赐婚了。”
“本王本就不善箭艺,配不上顾小姐。”翟琛语调平淡,不带惋惜,但也不沾讽刺。
顾清澄一鼓腮,急道:“不会正好!我们互补!”
翟琛不紧不慢地:“本王年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