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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奥威格被一副担架抬进城中。萨姆命人去找俱毗罗和那罗达,要他们赶紧来业报大厅与自己会合,因为奥威格显然无法在目前的身体里坚持更长时间了。
二人急忙赶到业报大厅,刚进门,俱毗罗就被拱道内的一具尸体绊了一跤。
“谁……?”他问。
“一位大师。”
在通往几间传输室的走廊上躺着另外三个人,个个手持武器,外衣上都绣着黄色法轮。他们在机器旁发现了第五位大师,剑尖刚好穿过黄色法轮的中心,使他活像一个完美的靶子。他仍然张开着嘴,仿佛正要发出那声永远留在喉咙里的尖叫。
“会是市民们干的吗?”那罗达问,“近年来,大师越来越不得人心,或许是他们趁战况正酣时……”
“不。”俱毗罗揭开盖在操作台上那张被鲜血染红的白布,看了一眼盖在白布下的尸体。他把布放下,对那罗达说,“不,不是市民。”
“不然会是谁呢?”
俱毗罗回头瞥了一眼操作台。
“那边那个是梵天。”
“哦。”
“必定是有人阻止阎摩使用这些机器进行传输。”
“那阎摩现在何处?”
“我不知道。但如果我们还想救活奥威格,动作最好快些。”
“是的。行动!”
一个身材挺拔的青年大步走进爱神宫殿,求见俱毗罗大人。他带着一支闪光的长矛,在等待时一刻不停地踱着步子。
俱毗罗走进房间,瞟一眼长矛,又看了看那个青年,然后说了两个字。
“是的,正是塔克。”长矛手回答道,“新矛、新塔克。已经没必要再做一只猴子,所以我变回了人形;出发的时间近了,所以我来道别——向你道别,还有拉特莉……”
“你准备去哪儿,塔克?”
“我希望能看看这个世界,俱毗罗,得赶在你的机械化让世间的魔法消失殆尽之前完成这个心愿。”
“那一天还早着呢,塔克,让我说服你再同我们待上一阵子……”
“不了,俱毗罗,谢谢。不过奥威格船长急着出发,我们会一起离开。”
“你们会去哪些地方?”
“东边、西边……谁知道?去任何向我们发出招唤的地方……告诉我,俱毗罗,雷霆战车现在属于谁?”
“最初它当然属于湿婆,不过已经没有湿婆了。后来梵天曾使用过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也已经没有梵天了。天庭中缺少梵天,这还是头一次——正如守护者毗湿奴的统治一样闻所未闻。所以……”
“是阎摩建造了雷霆战车,如果它属于任何人,这个人应该是阎摩……”
“但他却用不上它。”塔克接过话头,“因此,我想奥威格和我可以借它来完成我们的旅行。”
“你说他用不上它是什么意思?自那天的战斗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没人见过他——”
“你好,拉特莉,”塔克打断了他的话,原来是夜之女神走进了房间,“‘让我们免受母狼与公狼之害,让我们免受盗贼的侵扰,噢,夜之女神啊,请让我们容易度过去。’”
他低下头,女神轻触他的头顶。
然后他抬起眼睛望着她的脸,在那辉煌的一瞬,女神溢满了整个空间,无限宽广、无限深远,她的荣光驱逐黑暗……
“我得走了。”他说,“谢谢,谢谢你——你的祝福。”
他急匆匆地转过身,往门外走去。
“等等!”俱毗罗喊道。“你刚才说阎摩,他在哪儿?”
“去名叫‘三头火禽’的旅店找他吧。”塔克偏着头回答道,“我是说,如果你非得这么做不可的话。但等他来找你或许会更好些。”
塔克离开了。
萨姆朝爱神宫殿走去,刚巧看见塔克跑下楼梯,神色匆忙。
他高声喊道:“祝你早安,塔克!”然而塔克没有回答,只是径直往前走,等到二人几乎迎面撞上才猛地停下脚步。他抬手挡住眼睛,仿佛是在遮蔽日光。
“先生!早上好。”
“你如此匆忙是要上哪儿?是不是刚刚试用过自己的新身体,现在正赶去午餐?”
塔克轻声笑了:“不错,悉达多殿下,我同冒险有个约会。”
“我听说了。昨晚我同奥威格谈过……愿你们的旅程一帆风顺。”
“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塔克说,“告诉你我知道你会胜利,我知道你能找出问题的答案。”
“这并非问题的答案,只不过是一个可能的回答而已。再说它也没什么了不起。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战役,即使没有我,他们也同样会成功。”
“我是说所有这一切,”塔克道,“你在指向这个结局的一切事件中都扮演了一个角色。你一直都在。”
“我想是的……是的,的确如此……似乎存在着某种东西,它总把我引向将被闪电击中的那棵大树附近。”
“是命运,先生。”
“倒不如说是一种偶然的社会正义感,外加一些正确的错误决策。”
“你今后有何打算,大人?”
“我不知道,塔克,我还没有下定决心。”
“加入我和奥威格如何?同我们一道周游世界、四处探险?”
“不了,谢谢你的邀请,但我已经累了。或许我会应征你过去的工作,成为卷宗的管理者萨姆。”
塔克脸上又一次露出笑容。
“对此我深感怀疑。我们会再见面的,大人。
暂时再见了。”
“再见……啊……”
“怎么?”
“没什么。有一刹那,你做的某件事让我想起了我过去认识的一个人。这没有什么,祝你好运。”
他拍拍对方的肩,向前走去。
塔克继续匆匆前行。
店主人告诉俱毗罗,的确有位客人符合他的描述,就在二楼里间,但他或许不愿被人打扰。
俱毗罗爬上二楼。
他敲敲门,没人回答。于是他试着把门推开。
门从里边插上了。他开始“砰、砰、砰”地敲起来。
房里终于传出了阎摩的声音。
“是谁?”
“俱毗罗。”
“走开,俱毗罗。”
“我拒绝。把门打开,否则我会一直守在这里。”
“好吧,稍等。”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门闩抬起的声音,门朝里打开了几寸。
“你的呼吸里闻不到酒味,这么说是女人?”
“不是。”阎摩从门缝里看着他,“你想干吗?”
“找出问题所在,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你无能为力,俱毗罗。”
“你怎么知道?我也是一位技匠——当然,与你并非同一种类型。”
阎摩似乎在考虑。最后他打开门,让到一旁:“进来。”
那女孩坐在地上,身前摆满了各种物件。她几乎还是个孩子,抱着只棕、白两色的小狗,睁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俱毗罗,但俱毗罗只做了个手势便让女孩微笑起来。
“俱毗罗。”阎摩说。
“于——罗。”女孩道。
“她是我女儿,名叫沐尔迦。”
“我从不知道你有个女儿。”
“她有智力障碍,脑损伤……”
“天生的还是传输造成的?”
“是传输造成的。”
“嗯。”
“她是我女儿,”阎摩重复道,“沐尔迦。”
阎摩跪在她身旁,拿起一块木头。
“木头。”他说。
“木头。”女孩跟着说道。
他举起一只勺子:“勺子。”
“勺子。”
他捡起一个皮球递到她眼前:“球。”
“球。”她说。
他又拾起木块递过去。
“球。”她重复道。
阎摩任由木块落到地上。
“帮帮我,俱毗罗。”
“我会的,我们一定会找出办法来。”
俱毗罗在他身边坐下,举起双手。
勺子活了过来,仿佛在宣告着自己的存在:球和木块也一样。女孩“咯咯”地笑了,连小狗也似乎在打量着眼前的东西。
“四大法王从未被击败过。”俱毗罗说。女孩拾起木块,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说出了它的名字。
众所周知,迦波一役后,伐楼那大人回到了天庭,几乎同时,天庭内部的晋升系统开始瓦解。业报大师被传输执行官取代,他们的职责也与神庙脱离了干系。自行车重现人间,七座佛教庙宇出现在大地上,尼西提的宫殿被改造成了美术馆和爱神之阁。阿兰邸的祭奠依旧每年举行,那里的舞者无人能及。在信徒们的悉心照料下,紫色的树林也仍然生机勃勃。
俱毗罗和拉特莉一起留在迦波,塔克则与奥威格乘雷霆战车离开,不知去了哪里。毗湿奴掌管着天庭。
人们向七圣哲祷告,对他们充满敬意,既为了自行车,也为了佛陀能及时化身为人、降临世间。
他们称佛陀为弥勒,意思是光明王,部分是因为他能释放闪电,部分是因为他自我克制,没有将闪电降下人间。还有人继续叫他无量萨姆大神,说他是位神祗,但他仍旧宁愿去掉“无量”和“大神”而自称萨姆。他从未宣称自己是神,不过,他当然也从未否认过这点。情势如此,承认和否认都毫无益处。再说,他并未在自己的人民中停留很久,以至没能给神学研究提供足够的空间。关于他的离世,一直流传着好几种相互矛盾的说法。
所有这些传说只有一个共同点,它们都说,有一天黄昏时分,他正在河边骑马,一只红色的巨鸟朝他飞来,尾巴足有身体的三倍长。
第二天日出前他便离开了迦波,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
有人认为巨鸟的出现不过是巧合,与他的离去毫无联系。他们说,他之所以离开,是为了寻求一袭藏红花色的僧袍,寻求那隐姓埋名的宁静,因为他已完成了回到世间的任务,胜利的喧嚣和随之而来的名誉都令他厌烦。也许是那只鸟让他想起这些光荣是多么的易逝。或者即使它没有起到这样的作用,他也早已下定了决心。
其他人说他并未重新穿上僧袍,巨鸟是一位使者,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