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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飒依然面无表情,背对玉知:“你换,我不看就是。”
玉知不肯动手:“你出去我就换。”
流飒哼了一声,顺手拿过自己放在桌上的发带,自己将眼睛蒙了:“你放心了吧。快点换好。我们不能让别人看出破绽来。”
玉知还在犹豫,流飒已经不耐烦了:“你要再不换,我就动手帮你换。”
“我换,我换。”玉知吓了一跳,连忙抓住衣服躲到了帐子后,急急将身上衣服脱了,换上新衣。这才松了口气,道:“我换好了。”
流飒拉下眼上的布条,回过身来:“我们走吧。”
玉知却站在原处未动:“刘将军,你要带我去哪里,总该说个清楚吧。”
流飒淡淡地道:“去豫王府,劝说王爷和王妃。”
“劝说什么?”芮玉知完全糊涂了。
流飒冷冷扫了她一眼,平静地道:“逃命!”
“逃命!”没容玉知叫出声来,流飒的手已经死死堵住她的口。玉知终于回过神来,什么事严重到要让王爷和王妃逃命的程度?心中一动,玉知追问了一句:“会不会祸及豫王府所有人?”
她问得隐晦,流飒却听得明白。冷冷一笑,秀美的脸庞上挂上一层寒霜:“华允徽不会有事。”玉知只觉脸上火辣辣一片,咬唇低头。
流飒见她不语,也不再理她。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去豫王府的马车早就准备妥当,流飒没有骑马,而是与芮玉知一起上了车。上车时,一直在前的流飒微微后退一步,侧身冲玉知一笑,亲自伸手将她扶上马车,那般神态,却真似一个温柔体贴的丈夫一般。只有玉知知道,他扶着她的手,捏痛了她,未带一丝温情。
车帘放下后,两人便坐得远远,耳听得车轮之声,车内倒是安静一片。玉知偷眼看了流飒一眼,见他粉面桃腮,唇红齿白,好一个比女子还美的美男子。只是美人翠眉紧锁,薄唇抿成一线,似有无限的心事压在心头,又带着一股悲壮的绝决之色。
玉知终于忍不住问道:“刘将军,你的名讳是不是个‘英’字?家是怀玉村人氏。”
流飒不理。玉知不敢再说。僵坐在车中,极是无趣。玉知转过脸去,陪着纱幔,看着外面的市井风景。眼见已经到了王府门前的那条街,流飒忽然开口:“下车。”
玉知茫然回首,不明所以。流飒依然面无表情:“你走吧。少主命我保护你的安全。如今我已把你从宫中救了出来。你快些逃命吧。再跟在我身边,只会害了你。”
玉知呆呆看着流飒,一时弄不明白他的意思。刚才还要和她乔装成一对夫妇,转眼又叫她一个人逃命。到底出了什么事。流飒却不解释,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块台布,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子和银票,包了起来,塞到芮玉知怀中。又从袖中取出一丸药,化进茶水中。玉知眼见着那茶水变成了黑黄颜色,还没弄明白,流飒却用双手沾了茶水,就往她的脸上抹去。玉知要躲,哪里躲得开。流飒几下就将她的脸上颈上手上,所有露出来的肌肤都涂上了那黑黄色的茶水。玉知只看得见自己本来洁白如玉的双手,已经变得又黑又黄。
一直在跟踪齐周将军的几个大内侍卫看到齐周将军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从马车上下来一个皮肤黑黄的矮小男子。那男子下车后,马车不顾而去。这些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余人追着马车而去,而另有两人,悄悄地向那个矮小男子逼近。
芮玉知被推下车来,正在茫然不知所措之时,忽然看到有两个男子正向她走近,目光闪烁。玉知这段时间多经磨难,人也警觉得多,一见二人,立即感觉对方来意不善,转身匆匆就往边上的小巷走去,试了几次,都无法甩掉身后之人。玉知不敢奔跑,那两人若是发现形迹暴露,就不会再隐藏踪迹,她就更没机会逃掉。大白天的,玉知却觉得全身发凉。
她心慌意乱中,竟然走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小巷。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玉知背上的冷汗湿了贴身里衣,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一个装着杂物的竹筐,顾不得其它,玉知躲到了竹筐后。她人在竹筐后,看不见外面的情景,但耳中听得清楚,那两人越走越近,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不远处。忽然听到两声闷响,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过了一会,仍然没有动静,玉知忍不住,探出头来一看,吓得一下将手中的竹筐踢倒,杂物洒了一地。
仔细看看,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看不到伤,也没有流血,只是倒在地上。玉知不知他们是被人点了穴道,只当两人已经死了,再不敢停留,发疯一样的逃离。少了身后的两条尾巴,这下再没有人跟踪她。玉知一口气跑出好远,直到实在跑不动,抱着路边一颗枯死的树干,喘气喘得几乎断了气。
第二天,当玉知从暂住的客栈出来,正在犹豫该去哪里时。忽然发现街上人来人往,议论的都是一个名字:“刘英”
翩翩如玉美艳将军,竟然行刺豫王。若不是豫王妃替豫王挡了一下,豫王又有些功夫,这一下几乎要了豫王的命。多亏华允徽及时赶到,出手制住了他。但豫王妃已是身受重伤,豫王轻伤,而刘英被押入死牢。
不平而鸣
芮玉知站在街上,只觉得全身僵硬,流飒会刺杀豫王爷?这可能吗?玉知记得很清楚,流飒叫华允宥少主,那他应该叫豫王爷主公才对。虽然和流飒不熟,但看到疯子这么信任他,玉知也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忠诚。疯子信得过的人,一定是可托生死的人,所以在金殿上,虽然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玉知还是跟着他走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忠诚无比的人,竟然会弑主!
玉知觉得心里一阵阵发寒,忽然对人心感到恐惧。到底谁是可以相信的,谁是不能相信的。她在街上失魂落魄的走了一段路,直到看到自己的画像被贴到墙上,才忽然惊醒。这几天大起大落,方从黑牢中出来,摇身一变成为二品诰命夫人。转眼又成了被通缉的犯人。玉知在心中悲叹人生如戏,不敢再在街上晃来晃去,她现在仍是一个瘦小男子打扮,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伸手摸了摸腰间,流飒给她的银两都被她随身缝在衣服里,除此她身无长物,不如就这样潜出京城,从此易钗而荆,隐姓埋名。拿定了主意,玉知匆匆走近一家车店,雇了一辆车,打算马上离开京城。
老车把式收了定金,套好辕后,开始往车上搬运一些出远门要准备的必需品。玉知叉着手站在一旁。车把式看了她一眼,道:“年轻人,别只看着,过来帮把手。”
玉知怔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一声,上前帮着老人将一筐炭放在车后。这是赶远路时万一走到无村无店的地方时,生火做饭用的。一边搬东西,老车把式嘴上也不停:“现在的小伙子越来越不爱干活。你这小哥还算不错,肯帮我搬东西,好多人根本叫不动。长得比你可壮多了,却连根手指都不肯伸来帮帮我老人家。”
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玉知不敢多开口,怕老者听出她的女子口音。见玉知好脾气的听着,老人来了兴致,可能是寂寞得久了,难得有人听他唠叨,这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玉知也不打断他,随便老人唠叨,偶尔还点点头,让他越说越有劲。其实玉知的心早已飞到了远处,拉也拉不回来。
被疯子华允宥和流飒从怀玉村救出来后。两人不顾她苦苦哀求,骑马扬长而去。走投无路的玉知万念俱灰,只求溺水一死。等她再次醒来时,却躺在一间破败的土地庙的神龛上。身上盖的,身上垫的,都是男人的衣服。
神龛外,隔着一层污浊不堪的佛幔,传来两个男子的声音。一个是华允宥,一个是流飒。
华允宥的声音很冷:“把她带来做什么?带上她,只是多个累赘而已。”
“少主不必担心,这一路上,就由属下来照管她。经过这一次,想必她也不敢再乱跑了。”流飒的声音响起,依然是淡得没有感情的声音,却让躺在幔布后的芮玉知心头一热,好像又有了生的希望。
华允宥“哼”了一声,寒气冷到人的骨子里去。芮玉知一哆嗦,顾不得手足无力,挣扎着爬出神龛。“扑嗵”一声响,吓了外面两人一跳。从神龛上跌下来的芮玉知清楚看见华允宥浓眉一锁。而站在华允宥身旁的流飒,却面不改色地上前,伸手扶起玉知,淡淡问道:“醒了?”
芮玉知泪下如雨,顾不得身上跌得生疼。芮玉知扶着流飒的手站起来,上前两步,在华允宥面前重重跪下:“大王子,求您救命啊。”华允宥最终答应带她走。但是,玉知永远忘不了,那只伸在她面前的手。
老车把式唠唠叨叨话还没完,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玉知来不及多想,就随着车行中一群年轻的车把式们涌出大门,站在道路边上,她清楚的看见一辆囚车在重兵押送下走了过来。生铁铸成的笼子里,流飒一身重镣,铁链缠身站在其中。明明身陷囹圄,他的脸上却无半点惧色。一向淡得看不到表情的脸上,却有一分罕见的冷笑。芮玉知站在车行门口的石阶上,流飒的表情她看得分明,那双眼,竟比雨后的天空更加纯净,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刺杀恩主的刺客的眼睛。
“一定有冤情!”玉知咬了一下唇,心中默默叫了一声。正在此时,身后老车把式开口叫道:“公子,车备好了。我们上路吧。”
玉知犹豫了一下,回头对老人道:“老爹,我还有事。明天再走吧。订金您先收着,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我们立即起程。”说完,她转身冲进了门外的人群中。不理身后老车把式的叫声。
一口气跑到豫王府的下人进出的小门前,玉知站住了。一时冲动跑到这里来,她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她是谁?一个小小的山里丫头,被村人追杀,被皇家通缉,竟敢不自量力想要去救一位犯了死罪的将军?玉知躲在门外不远处的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