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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未等萧夺里懒接词,就听帐外有一个嘶哑的声音接口道:“真是妇人之见!”
萧夺里懒和萧贵哥都假作吃了一惊,手足无措地直跳了起来,然后又并排跪了下去:“臣妾不知万岁前来,接驾有迟,罪该万死!”
帐口的耶律延禧抽了抽鼻子,压抑着感情冷冷地道:“虽然罪该万死,却不是接驾来迟的过!哼哼——”说着,他大马金刀地进了帐中,龙行虎步地往正中间一坐。
萧贵哥做胆战心惊状,跪倒在地不敢起来;萧夺里懒则进三退一地踅摸到耶律延禧身侧,包包裹裹地道:“万岁……您……您都……听到了?”
又是冷哼一声,耶律延禧定定地看了跪得五体投地不敢稍动的萧贵哥一会儿,这才缓缓地道:“元妃,你那些替你做事的手下,是寡人命令你养来,为寡人当探子、办机密事的——你执行得甚好,寡人很是满意!”
萧夺里懒一听,立即跪倒:“万岁恩宽!”萧贵哥更是“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见美人儿哭得梨花带雨,耶律延禧心下大是疼惜,只是当着皇后的面,不好自己上去下手安慰,免得惯成了她,以后再无法无天起来,还有哪个能制得住她?因此只是挥手道:“劝住你妹子,寡人想事情时,休要有杂声在耳边聒噪!”
萧夺里懒朗声道:“遵旨!”来到妹子身边,不用说不用劝,萧贵哥早已收声止泪。姐妹俩红圈眼望红圈眼,得意人对得意人,目光流转间,都是嫣然一笑——反正背遮着耶律延禧,他大睁着眼睛也看不见。
耶律延禧并没有大睁着眼睛,现在他的眼睛闭得很紧,同时把自己放软在座椅里,被厚厚的貂裘簇拥着,恍惚间就象回到了童年母亲的怀抱。
可是母亲的怀抱虽然温暖,耶律延禧却永远也不想回去——因为那温暖只是一时的,其余的感觉,只是一片死一样的黑暗!
耶律延禧小的时候,祖父耶律洪基当朝,大奸臣耶律乙辛柄政,耶律乙辛暗中禀承了耶律洪基打压后族的上意,以一首《十香词》诬陷谋害了皇后萧观音,又以太子谋废皇帝的莫须有大罪,将耶律延禧的父亲耶律浚囚禁于上京,四个月后更派心腹死党私斩了太子的首级,太子死时年仅一十九岁!
杀了太子后,耶律乙辛只推太子病亡,耶律洪基半信不信,就派耶律延禧的母亲——太子妃萧氏来上京,问一问太子耶律浚病死前后的情况。
这一来,耶律乙辛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连耶律延禧的母亲也一并斩杀了。于是耶律洪基的独生儿子、儿媳妇,就都这样丧在耶律乙辛手中,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耶律乙辛的眼睛又瞄上了太子的遗孤——年幼的耶律延禧!年幼的耶律延禧,甚至连哀悼自己父母的时间都没有,他所有的精力,都要用来防备阴谋暗算上,心灵扭曲的痛苦,难以想象!
那样的痛苦,今天还要再经历一回吗?!
不!!!
耶律延禧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正是:
如风弊事唏嘘外,似火豪情吐纳间。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七章 大清洗
耶律延禧上朝了,他雷厉风行地发布了一系列命令,效率前所未有地高,这时的他,第一次象个称职的皇帝,而不是一个懒散的猎人。
耶律余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昱满门囚禁;文妃萧瑟瑟被打入冷宫,严加看守;晋王耶律敖鲁斡本来也在劫难逃,但万幸的是,事发前后的这些天里,几位老臣一直在考较他的功课,敖鲁斡完全步不出户,与世隔绝,不可能与闻“叛逆”之谋,加上敖鲁斡素得人望,群臣力保,又是自己的儿子,天祚帝心一软,放过了他——只是严辞训责,幽禁了事。
可以放儿子一马,但却绝不会放过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耶律余睹!天祚帝传下令旨——军前天寿公主答里孛、知奚王府萧遐买、北宰相萧德恭、大常衮耶律谛里姑、归州观察使萧和尚奴、四军太师萧干等众将,联手擒拿叛逆耶律余睹与其党羽,解送回上京治罪!如敢反抗,尽可就地处决,下手者有功无罪!
此狱一兴,上京临潢府里顿时sao然,马植和他的几个结义兄弟面面相觑,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西门庆那一封击鼓传书,既是缓兵计,又是反间计,程万里第二次出使求和时,马植再次潜入上京,已经做好了流言四起的准备。
按照西门庆的本意,流言中就说耶律余睹暗结南朝,有兵变拥立晋王之动向,天祚帝听了,必然疑忌,如此一来,耶律余睹意不自安,辽军众将兔死狐悲,那时再接着施展连环计就容易了很多。
可是,在一个通讯不发达的现实中施展计谋,而且还要决胜于千里之外,难度未免太高了一些,成败与否,可以说是全凭运气。西门庆的运气实在不好,他要的只是天祚帝的猜疑,没想到却有人触动了逆鳞,引发了暴怒。
萧奉先虽然死了,但他的幽灵还在,萧贵哥继承了哥哥的遗志,和姐姐萧夺里懒做了一场好戏,彻底蒙蔽了耶律延禧的视听,达到了她们的目的——历史仿佛在重演,唯一的区别,就是萧奉先死后,天祚帝耶律延禧又一次久违地尝到了失去亲近人的痛苦,因此他没有象历史上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就把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昱满门抄斩,也没有立即赐死文妃萧瑟瑟——现在仅仅是囚禁而已。
不过有萧贵哥、萧夺里懒姐妹两个在其中作梗,这几家人的xing命,实在是危如累卵。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脱离西门庆的控制,最要命的是,此刻的他处身于千里之外,对一切情况都一无所知。虽然事情紧急,暗探们把所有通讯的鸽子都放了出去,可这一来一回的工夫,估计都拖到一一一七年去了,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就在这时,马植想起了西门庆制订的应急预案中,有天祚帝如果疑忌之心太盛,要对耶律余睹家眷下手时的应对之策——请老将马人望出马,联合文妃萧瑟瑟,晋王耶律敖鲁斡,保耶律余睹一门平安。
可是现在文妃萧瑟瑟、晋王敖鲁斡都自身难保了,还能指望谁去?马植只得再由兄长马柔吉引了去见老祖宗,求他老人家设法保全三家人口。
马人望听了,不动声se,让马植回去蛰伏,自派人去朝中打探。过了几天,有门生来告,陛下在萧贵哥的挑唆下,已经动意要将耶律余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昱满门数百口斩尽诛绝,百官劝阻不得!马人望听到事态紧急,吩咐人给自己换了一身孝服,急忙往朝堂上来。
耶律延禧正要发落叛逆一党,却见马人望披麻带孝,以哭丧棒代替了鸠杖,直撞上金殿来。
天祚帝虽然昏庸,对老臣还是尊重的,见此奇景,惊问道:“马老卿家,你打扮成这样,却是何故?”
马人望道:“老臣闻陛下即将大行,故来吊孝。”
对皇帝来说,大行就是死。耶律延禧听了,当然大大不悦,作秋鼎盛,正当虎狼之年,逊位尚早,何来大行?老卿家之言,不亦谬乎?”
看在八十岁老头儿的面子上,耶律延禧按捺下了火气,没骂他老而不死,脑子糊涂,实在是很有做帝王的度量了。
谁知马人望却显然要挑战耶律延禧帝王度量的底线:“陛下今ri不薨,但所做所为,均是为明ri自掘坟墓也!”
耶律延禧这时反倒冷静下来,他知道这在家养老的老头儿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闲着无事,不妨听听看,于是吩咐一声:“赐座!请老卿家慢慢道来。”
马人望暗叹一声。耶律延禧和三国时的刘表一样,善善而不能用,恶恶而不能去,自己想要劝他收回屠杀的成命,不过是白费工夫,只有拖延为上。
于是谢恩坐定后,马人望道:“陛下容禀,今ri有叛贼为逆,合当处斩,以正人心。但此时正当大辽南朝两军交锋之时,军中叛贼亲眷,在所多有,仓促之间,未经审理分明,便将这些叛贼杀了,只怕军中会起轩然大波,若因此失了军心,被南朝趁虚而入,陛下安得南面高坐焉?”
耶律延禧一听,马人望这话倒不错,这回的叛贼有三家——耶律余睹、耶律达曷野、驸马萧昱,这三家都有门生故旧,彼此间七拉八扯下来,少说要杀一万多人,而这一万多人和前方军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杀得急了,只怕还真容易酿出兵祸来——要知道,前线那二十万辽军已是辽国最后的jing锐班底儿,可万万不容有失啊!
于是天祚帝笑道:“若非老卿家点醒,几乎误了大事——依卿说,这些叛贼可赦乎?”
马人望连忙摇手:“叛逆之人,罪不容诛,如何赦得?只是时机不对,且待首恶耶律余睹被押送回京,将一切逆谋都审理停当,水落石出后昭告天下,那时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无理可挑,再开刀问斩,正当其时也!”
耶律延禧听了,满意地点头道:“善!就依老卿家所言,饶这些逆贼多过一个新年!”
新年很快就过了。这个年西门庆过得比较痛苦,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他无法第一时间掌握上京城中动向。耶律余睹好歹也算是自己暗中的盟友,若他的三亲六故都因为自己一封书信就被辽国天祚皇帝给杀了,无论如何,心里都过意不去,更不要说将来民族联合的大计了。
正在这时,斥侯进来禀报——辽国前来锁拿耶律余睹的钦差已经进了辽军大营。
今年天酷寒,风剧冷,前来军前锁拿耶律余睹的钦差贪舒服,一路走得极慢,所以现在才到,这就给了西门庆应变布置的时间。
耶律余睹没想到,萧奉先虽然已经死了,他那一党居然还能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自己可真是小看了女人啊!
面临着趾高气扬的钦差,耶律余睹脑中一片麻木,果束手就擒,进京折辩,多半是死路一条,但如果动手反抗,自己或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