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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旁人,此时早已吓得惊心破胆,但张叔夜少年从军,在兰州抗击羌人,多少次生死锋镝,早已心硬如铁,虽是花荣箭法通神,也动摇他不得。面对神箭威胁,张叔夜只是将盾牌一竖,大呼道:“弩!”
他麾下军士训练有素,听主帅命令一动,几百具特制的弩箭扬起,四面八方对准了花荣。
直视着花荣箭锋,张叔夜大声道:“花荣!善泳者溺于水,善射者亡于箭——尔可记得前朝养由基否?若不归降,必然后悔!”
花荣弯弓如满月,直指张叔夜,凛然道:“张济州如今性命,只在花荣一念之间,何不各退一步,免得玉石俱焚?”
张叔夜斩钉截铁地道:“大丈夫为国讨贼,只知马革裹尸,不知各退一步!花荣,你一箭射来,未必能制我死命;我万弩齐发,你却躲哪里去?晓事的,速速归降,免得腥手污脚!”
花荣眼神变幻,终于黯淡下来。突然间只听“嘣”的一声,众人一惊间,却是花荣两膀叫力,竟然将手中铁胎弓拉得折了。
哈哈大笑间,花荣掷开断弓,仰天长叹道:“四泉哥哥说得是——为国思贤,当求一木支大厦!如今国运艰难,花荣岂能为己一命,而损一贤臣?”
一长臂,已绰点钢枪在手,倒转枪头,对准了心口。就听花荣大叫道:“可恨今生缘浅福薄,有眼无珠!不得追随于四泉哥哥麾下以成大事,恨甚!恨甚!”说着,双手加力,就要一枪往心口戳下。
张叔夜却早已将马鞭一挥,喝道:“放!”就听几百响弩箭机括声联成一片——箭如雨下。
与此同时,梁山上转出一支军马,直取衮州道上来,为首大将,正是三奇公子西门庆。
原来西门庆得报,震三山黄信把羽书送到了济州府张叔夜幕府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张叔夜可以说是宋江宿命中的终结者,金圣叹水浒中又隐约地安排他做了梁山的掘墓人,对这位张长弓者,西门庆素来敬惮十分。
虽然平日和张叔夜相安无事,但西门庆知道这位张太守不是好惹的,因此派出不少密探斥候,打探济州动向,知道张叔夜整军讲武,实有图谋,非苟安之人也。今天探子来报,张叔夜兵马出动,目标直指宋江。
黄信借刀杀人,把宋江卖到张叔夜手里去,若只有宋江、吴用、王矮虎一众家伙,西门庆也懒得管了,大可幸灾乐祸,看看热闹,但如今小李广花荣却掺在其中,不由得不叫人挂心。
花荣虽有一身本事,却从不以技骄人,梁山众兄弟都和他交好,听到他有难了,一个个眼巴巴都把眼看着西门庆,甚至连始作俑者震三山黄信都反应过来后悔了。
西门庆当机立断,心念一动,写了一封书信后,点起一彪精骑,亲自率领,左右大将呼延灼、呼延庆、韩滔、彭玘,纵马直取衮州道路。
行到济州和衮州交界处,正好迎头撞上了张叔夜人马。原来张叔夜解决了花荣的麻烦,却面临一个难题——这宋江追是不追?
宋江已经逃跑了一日一夜,再追,就追进凌州或沂州地界去了,却往哪边追呢?何况,越界入衮州,已是违理,一为已甚,岂可再乎?
于是张叔夜长叹一声,引兵收队回济州去,这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虽然收获也有,但几车财帛,一个花荣,比起宋江来,总是差了一些儿。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刚来到衮州济州交界处,就看到了严阵以待的梁山兵马,而且领兵的,还是名震天下的三奇公子西门庆。
西门庆当先出阵,也不废话,直接就问:“张太守今番出猎,成果如何?”
张叔夜心道:“西门庆这厮到底沉不住气,知道我做了他的杀人之刀,现在问我事情办得如何了?若知道我没替他办成,却不知他脸上表情又将如何精彩?”
当下实话实说:“虽无大得,亦有小获。失了一姜(江),折得一花,也可聊以自安了。”
西门庆听得一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花荣居然折在张叔夜手里了?当下厉声喝道:“张太守,我敬你是国之良臣,所以一向不敢怠慢,但今日却不得不得罪——你把我家花荣兄弟怎么了?”
一看西门庆变了脸,张叔夜倒是颇出意料之外,心道:“西门庆这厮,过完河拆桥,念完经打和尚,是要借题发挥、杀人灭口吗?世上哪儿有那么容易的事?”
当下凛然道:“花荣已落入我手,如今正要擒入济州,交由天子发落。”
听到花荣性命还在,西门庆松了一口气,历史上就是张叔夜破宋江,“擒其副贼,江乃降”,难道这回花荣被擒,真应了上天之宿命?
放眼一扫,没见花荣,也不见宋江,西门庆便问道:“花荣兄弟被擒,却不知那义气宋江何在?”
张叔夜鄙夷地“哼”了一声:“宋江留花荣替他断后,自己却跑得无影无踪——此人之义气,却也有限!”
西门庆“哦”了一声,原来宋江居然在张叔夜手中逃过了一劫,真是难得啊!这算不算自己在这个世界大肆帮人逆天改命的丰硕成果?
不过眼前最紧要的,是把花荣的命从张叔夜手中逆过来才对,幸亏自己来时料到了可能有这一出,因此早有准备。
于是西门庆恭恭敬敬地向张叔夜一躬身:“张太守,花荣兄弟何在?可容我一见?”
张叔夜淡淡地道:“欲见何为?”
西门庆道:“兄弟情深,牵挂使然。”
张叔夜心道:“装!还装!梁山上先是有一个假仁假义的宋江,现在又出了个更胜一筹的西门庆!”
他心爱花荣才具,有心收服其人,岂肯在这里送羊入虎口?当下冷着脸喝道:“我为朝廷太守,君为梁山反贼,道不同不相为谋,君虽有请,吾不受也!”
西门庆也不恼羞成怒,只是淡淡地道:“张太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世事峰回路转,或许今**官我贼,明日就是你朋我友,时局如棋,万象常新,太守何不明察?不过在此之前,花荣兄弟务必要亲眼见见!”
张叔夜心道:“都说西门庆文武全才,能说会道,今日一见,果然名下无虚。唉!为何这般英才,都要上梁山造反呢?”
心中喟叹,口中却冷笑道:“本太守不许你见,你又能如何?”
西门庆叹了口气,说道:“君为朝廷太守,我为梁山反贼,名位不辖,能将太守如何?不过——小可来时,已经在济州城下安排了一支人马,计有两万余人,城中内应,取四门易如反掌。若今日见不到花荣兄弟,说不得,打开了济州城,孩儿们快活一番,留个烂摊子太守自己向朝廷折辩去!”
张叔夜一听,倒抽一口凉气。西门庆用兵如神,屡胜官军,虽然前些日子新败在梁中书手里,但张叔夜冷眼旁观,其中颇有值得玩味之处,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如今西门庆只带一支轻骑来拦截自己,如果说他没有后着,张叔夜自己都不相信。如果西门庆真的在济州城下埋伏人马,如今城里无重将坐镇,临乱时人心惶惶,只怕是一鼓即下,那时可就糟了。
张叔夜变色道:“西门庆!我敬你屡行惠民之政,非那类残民之贼可比,因此心底常高看你一眼!今日何以丧心病狂,竟以满城百姓要挟本太守?!”
西门庆又恭恭敬敬地躬身道:“为了兄弟,偶尔做做坏事也说不得了。小可承诺——只要花荣无事,济州城便稳如泰山。”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叔夜。
张叔夜当机立断,大声道:“抬花荣!”手下立即行出两匹骏马,马中间拉着软兜,兜里一张软床,花荣苍白着脸躺在床里,昏迷不醒。
西门庆一见之下翻了脸:“张叔夜!你敢伤我家花荣兄弟?”一声号令,两下里顿时剑拔弩张。
花荣阵前要自杀,情急之下,张叔夜喝令放箭。他军中的弩箭,都是特制的,箭头并不锐利,厉害处全在其上涂的麻药。张叔夜知道梁山多猛将,因此专门准备了这一等捉将的利器。今日花荣有幸首开纪录,成了张叔夜的第一个靶子。
张伯奋张仲熊弟兄二人心感花荣箭下留情之恩,二人不约而同,两箭都射在花荣手腕上——这是花荣身上最重的伤了——花荣手上失力,再握不住长枪,跟着身上皮糙肉厚处接连中箭,跟着麻药发作,再据不住马鞒鞍,“噗嗵”一声,摔落于马下。
见这大虫倒了,张叔夜急忙派军中医官上前救护。后来不追宋江,搭起绳床,携花荣回行。
这番曲折,西门庆哪里知晓?眼见花荣全身包裹,形容狼狈,西门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了事环上拽下虎头枪,这才要当先冲阵!这正是:
金蝉义浅脱空壳,主将情深批逆鳞。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六章 化干戈为钱粮
西门庆都抄家伙了,底下人还客气么,呼家将一声令下,麾下轻骑都把兵器扬了起來;对面张家将一看你们想干什么,不甘示弱下一声号令,官军也是刀枪并举,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眼看流血在即,却听花荣突然一声大叫:“且慢。”关键时刻,花荣终于清醒了。
其实,花荣压根儿就洠疃然杳怨ィ攀逡鼓切╁蠹谱鱦ing巧,但箭上的麻药质量却属无法恭维,花荣中箭后一直晕晕沉沉,但身边张叔夜等人的关照,还能一一听在耳里,对这位张太守并不以囚犯相待自己的盛意,花荣心存感激。
接着又听到了西门庆熟悉的声音,花荣心下正感慨时,两边已经亮家伙要玩儿命了,这可不好,两下里无论伤了哪一个,花荣心里都过意不去,这才勉强振奋起jing神,提气一声大喝。
双方你瞪我、我瞪你地暂时收住了手,西门庆要听花荣说话,自然收手;张叔夜看到梁山人马不但人多,而且甲坚器利,打起來自家必然吃亏,也乐得偃旗息鼓。
西门庆问花荣道:“兄弟有何委屈,说出來哥哥替你出气。”
花荣摇头,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