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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经理把杯子一推,“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就是不喝,你能怎么的?”
金世龙:“妈的,你平时总跟我装犊子,今儿个我非找回来不可,不喝?不喝我灌你……”
金世龙要动手,才经理也站起来。金显昌在旁火了,一拍桌子: “干啥,都给我坐下!”
才经理和金世龙互相看了看,又看看金显昌,先后坐下。
金显昌对才经理和金世龙:“你们这是干啥?咋自己跟自己干起来了?你们都是我的爱将,一文一武,各有各的本事, 打天下还得靠你们呢,从今以后不许再这样!”又对大伙:“大伙都听着,谁跟我干了多少事,出了多少力,我心里有数,不会白用人的。最近,我又有一笔大买卖要做,等做成了,大伙都有好处。不过,大伙要抱成团……来,这杯我提议,干!”
众人一阵欢呼:“干——”
才经理看了看酒杯,表情有点痛苦地一饮而尽。
金显昌在旁边看着,满意地一笑。
金世龙又大声嚷起来:“我已经打听准了,那两个外地警察一个小时以后上车离开夏城,等酒足饭饱咱们都去车站,欢送他们!”
歹徒们哈哈大笑,七嘴八舌地:“对,欢送他们,欢送他们……”
我们不知道这些,送别酒还在喝着,几杯下肚,气氛也热烈起来。韩政委有了几分酒意,也解除了警戒,对我和小赵讲着夏城的秘辛:
“……卖地的事我都清楚,在土地局、林业局、开荒办我都有朋友……咱夏城是个农业县,全县有荒地四千多公顷,六万多亩,你想想,金显昌要是都买下来,一亩不多挣,只挣一百元,这一下子就挣多少?六百万哪……六百万;在一个县,能办多大事啊!”
趁韩政委喝酒的功夫,徐队长把话接过来“韩政委你的情报不如我准。据我所知,金显昌现在已经买下一千多公顷,而且全部转手卖出去了……对,名义上不是卖,是承包,我听说了,他每亩加价是一百二十元,一千公顷就是一万五千亩,那就是一百八十万,如果6万亩都买下来,那就不是六百万,而是1千多万了。而买他地的人又层层加码再往下卖,听说,有的地方农民买下来时,已经增加到二百多元一亩……听明白没有,这么一来,金显昌是最上一层的大地主,他的下面又出了一层层的二地主、三地主……就这样,本来是国家的地,通过这么一整,一些人从中发了大财……最后倒霉的是谁?还不是种地的老百姓……妈的, 他们比旧社会的恶霸地主还可恨哪!”
韩政委:“更严重的是,这么一搞,县财政是增加了一点收入,眼前经济状况得到缓和,可这是竭泽而渔,今后呢? 这届领导班子好过了,下一届呢,什么也没了,而且永远没了,这是绝后的做法呀……还有,这些山林都开了荒,种了地,生态平衡全破坏了,造成的损失更严重……现在呀,有些人就好象没日子搂似的,恨不得一下把地球都吞肚子里去!”
郝平也激动了:“还有哪,我听说, 金显昌他还包下了全县每年的基建工程,从中又得多少钱?”
徐队长:“这是人所共知的事了。有人算过, 这二年,他在工程承包上也弄到七八百上千万了!”
小赵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这他妈的太不象话了, 我开始听老党员他们说,还以为有水分呢,没想到真相比他们说的还严重……你们都这么清楚,可为啥不告哇?你们都往上告, 我就不信解决不了这问题!”
“告?”徐队长被小赵说乐了,对韩政委一呶嘴:“韩政委,您是领导,水平高,您给他解释解释吧!”
韩政委苦笑了:“你们这些日子还没弄明白?告? 告谁呀……你们认识那个老党员告了,据说,他告了五六年了,可解决什么了? 还有周春,他也告过……”
韩政委话没说完,摇摇头住口了。小赵大声道: “这……我就不信告不了,事情这么明显,我看县里自己就能解决,我不信,你凭你们的身份,正重其事的跟县领导彻底谈一谈,他们就不解决?”
韩政委不出声了,徐队长在旁边又笑一声接过话来:“看来, 你还是没明白呀?金显昌他不是傻子,他有句话经常挂在嘴上,叫‘有钱大伙花’,可他能给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花吗? 他要把地这么便宜买下来,不给说了算的各级头头脑脑一些能办到吗? 特别是郎……”压低声音:“也不瞒着你们了,把地卖给金显昌,都是郎书记的主意,也是他跟各乡镇打的招呼……金显昌承包工程,也是多是郎书记出面给他说的话,你说,他不得到好处,能出这么大力吗?你们没听说过这句话吗?每一个基建工程的背后,都有几个大贪污犯。要不,这几年为啥劣质工程这么多呀……对了,你们不是跟郎书记反映过吗?还有那个记者, 难道还不明白吗……告诉你吧,听人说,小乔的轿车都是金显昌送的……你说,郎书记他又得到多少呢?不用多,金显昌挣2百万;送出去1百万也行啊……就这样,你告谁去?”
“就告他!”小赵一拍桌子:“就告他姓郎的,他总不能一手把天遮住吧,往上告!”
徐队长苦笑一声:“你可真钻牛角尖……你想想, 郎书记他是怎么上来的?他得到那么多钱能都自己花吗?他恐怕也得往上送,给自己铺路……对了,听说,他马上就要被提拔当副市长了……你说,你还能上哪儿告吧……”
韩政委又把话接过来:“你说的有点片面,也不是绝对告不了,只是难度太大,谁愿意没事找事啊……再说了,告状得有证据,夏城的事根本就没透明度,很多人只是觉得有问题; 可真凭实据没有几个真拿得出来的,所以,也不好告!”
徐队长:“我看,还是你说的前面那个原因是主要的。这时候告状太难,要想告,就得豁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来,人要不被逼到份上,谁扯这个呀?老党员、 周春不都是例子吗……夏城象这样脾气的人又太少,就算有几个出头的,说不清道不明,再给你来个软硬兼施,连打带吓,你还敢吗?”
小赵气得把酒杯一墩,站了起来:“行了行了,我不听了, 不听了,再听气死我了……走,李队长,时间并不多了,咱们上火车站……”
韩政委看看表,急忙阻拦:“忙什么,还来得及, 咱们再唠一会儿,今天我也借这个机会放一放,把心里的话也跟你们说一说……来,坐下,我给你们谈一谈,产生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这是我长时间思考的结果……”
我按着小赵坐下来,想听听韩政委的心里话。
韩政委把声音低下来:“其实,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很简单,根本原因是腐败,是权力的腐败,这个腐败比什么腐败都厉害……你们想想,金显昌这么干,没有掌权人的支持他敢吗?”
我们没说话,徐队长却一拍大腿道: “韩政委你说得太对劲了。妈的,金显昌他算个屁呀,领导一句话,我三天就把他和徒子徒孙一起全抓光……可我手被绑着哇……妈的,没等我抓他,恐怕自己先完蛋了!”
“对呀,”韩政委接着说:“所以说,选用干部, 特别是领导干部非常重要,它决定一个地方的兴衰生死啊……要解决这些问题; 关键的一条是,一定要有一个好的机制;保证那些好干部能上来, 坏干部上不来,上来了一干坏事也很快受到惩罚……夏城的坏事,根子就在这儿。没这种机制,什么办法也不好使。你们看,郎书记这么干,不但不受到处罚,反而还要提拔……”
韩政委说到这儿好象突然清醒过来,猛然住口,走出包间看了一眼,才放心地重新坐下来。
徐队长笑了:“韩政委,你今天真是喝多了, 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你说这么多话……不过,你说得可真深刻,真有水平,我想,让你当夏城县委书记,保证能干好!”
韩政委:“那倒不一定,不过,肯定比姓郎的干的好, 保证比他廉洁……可咱这样的上不去呀,我这代理政委还不知能代几天呢,郎书记已经说过要撤我的职了!”对小赵一笑:“你别瞧不起我,也别生气,我四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才熬了这么个小官,也挺珍贵的……咱们都是人,谁不想日子过得舒服点啊,谁愿意让别人整啊?所以, 我平时就得装糊涂,装老实……对,我承认我胆子小,我害怕……真的,我经常做恶梦……别人看我是政委,是个领导,谁知我心里的滋味?就说周春的事吧,咱们都知道他是被逼的,可都帮不上他的忙,眼看他活活让火车撞死了,把一个女儿孤零零留在世界上……我也有个女儿,我可不想让她是这种命运……”
韩政委说到激动处停住了,扭过头去。
酒桌上沉默下来,我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韩副政委,徐队长,郝平,谢谢你们了,快到点了,我们该走了!”
郝平急忙地:“等一等,我最后还得说句话……来,李队长, 赵哥,我给你们满上……”
郝平给我和小赵倒满酒,举杯望着我们道: “我这杯酒不重复大伙的话了,只是请你们把我的事放到心上……尤其李队长,你多费心,把我调你们那儿去吧,夏城我是再也呆不下去了……你们放心,别看我现在窝窝囊囊的,真要有个顺心的环境,我干起工作来不比任何人差……我素质咋样,徐队长清楚,保证不给您丢脸!”
徐队长:“对,郝平的素质不错,李队长你一定多帮忙。 他还年轻,能离开夏城就离开吧,不象我,岁数大了,将就着混些年退休了……他的事您一定多帮忙!”
我端着酒杯,有点为难地:“忙我一定帮, 不过……我可不能打保票;现在哪儿都人满为患,调人太费劲, 我又不是决策人物……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尽最大努力!”
郝平:“有这话我就满意了。来,干!”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