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演上有什么问题。
记得那是一个落雨的黄昏,她换上演出服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天哪!她身上那红色盛装虚张声势地掠夺着整个暮色之中的色彩,我看见她那裹在盛装之中的身体却在单薄地颤抖。
“贝拉,我这样子,是不是很可怕?”
“没有啊!是舞台上的戏服,穿在家里当然有些夸张的感觉,不过,你在这儿先试一下,到正式彩排时就比较放心了呀。”
“那好吧,我开始了,你主要看我的表情是不是自然。”她说道。
“好。”
她开始像说台词一样地唱了起来,是用挪威语唱的,我也听不大懂。
我望着她的那张苹果脸,她的伶牙利齿徒然地喋喋不休,仿佛一停下来就会被旁人看穿内心的惊慌。
我在想,林歌的世界为什么不需要男人和爱情,她曾告诉我说,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就是音乐,最肮脏的东西就是男人。她一辈子都不会靠近男人的。
她的世界里除了音乐就只有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女人的世界没有男人会精彩吗?女人的灵欲之路没有男人的陪伴也可以构成一个完整的人生吗?难道她受到过什么难以启齿的伤害?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在林歌的脸上寻找着答案。
林歌正在演绎着一位被抛弃的贵妇人,她的神情十分专注。不过,在我看来却是那么滑稽可笑,一个从来没有成为什么男人的夫人,甚至都不曾靠近过男人的她,举手投足全然没有一种为人之妇的感觉,真像森林中老处女在歌唱,她的表情就像她的红色戏服一样夸张。我觉得这简直对林歌是一种折磨,对我这位观众更是一种折磨。
但不知怎的,刚才还好好在唱着歌的林歌,就在我走神的那当儿,一下子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只见她泪水滂沱而下,声音微颤颤的,整个人竟扑在钢琴前痛哭起来。
“林歌,你怎么了?”我走过去,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
她不吭声,只是在不断地抽泣着。
那一刻,我只感到生之凄凉、心的冷寒。窗外灰蒙蒙的暮霭被淋淋沥沥的雨带向了渐渐的夜色之中……
就在这沉沉的黑夜之中,林歌把她的过往告诉了我。
在她中学毕业前夕,发生了一件事,那件事把林歌的一生都毁灭了……
“贝拉,你不能相信吧,我害死过一个男人。”她用一种非常平静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来。
我的心猛地一惊,心想,总算找到答案了。不过,我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感情上的事,本来就是要死要活的,不必把它当回事的,更不要有什么罪恶感,不必。”我说着,心里已十拿九稳,除了感情上的事还会有什么呢?
“不仅仅是感情上的,不仅仅是那样的。”她陷入了深思中……
原来,她在高中毕业前的一次寒假务农活动中,在最后一个夜晚,他委身于了她的班主任舒凌。
那一次是怎么一种情形之下呢?她也实在是有些说不清,但有一点,她当时是暗恋老师的。但事后,又感觉到心中某处的什么东西随身体里的处女之身一起破碎了。
“那真是一个太阳破碎的季节。”她说。
她把这个秘密守了两个月后,一次无意中她告诉了她最要好的同学。
谁知这一下闯大祸了。
那个同学出卖了她,她的那个同学把这件事告诉了学校党支部书记,随后公安局的人来学校把舒凌老师扣上了手铐带走了……
林歌完全按照党支部书记的授意,写下了那封揭发信——就是这么一个歪歪斜斜的18岁女孩的手笔,坐实了舒凌“强奸未成年女学生”的罪名,让他进了牢房。
当时,她也不知道究竟在她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走在校园里她被人指指点点,还经常被党支部书记从课上招出去,像一阵风似的把林歌带往各个学校去现身发言。当时的她早已吓破了胆,犹如一个木偶一样一次次读着他们早为她准备好的批判稿。而每天一回到家,她也被父母冷落一边,她的父亲还狠狠地揍了她一顿,骂了世上最难听的话。
“贝拉,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恨那个同学,也恨那个老师,我深深意识到我的一生被他们两个人毁了。”
高中毕业后,林歌远去山西农村插队,直到恢复高考,才从农村考回了北京,她进入了中央音乐学院声乐系。
由于心灵上遭受过创伤,林歌一直紧闭着爱情之门,而且凡有异性追求她,她眼前就会突然闪出她初夜的那一幕,以及舒凌那一刹那的贪婪眼神。而且随着时光的流逝,那一幕越来越令她心中产生一种暧昧的感觉。
舒凌的影子就这样在林歌的心中无限地扩散了,她终于鼓足勇气四处去打听舒凌的情况,她终于在一所监狱里找到了他,当看到昔日英俊潇洒的老师竟成了这么一个木讷而消瘦的男子时,林歌热泪盈眶,泣不成声。林歌原以为她的老师会恨死她诅咒她的,不想,舒凌竟然是那么心平气和,像陌生人一样地看着林歌。
打那以后,林歌每周都会去看望舒凌,她要他饶恕自己当年的幼稚。她向老师许诺等他出狱后便嫁给他,因为她知道舒凌的妻子早与他离婚了。为了救出舒凌,她不惜一切地向公安局递交了一封又一封请求信,说明自己当初是受到党支部书记的怂恿,才揭发舒凌是强奸她的,而现在良心发现前来忏悔,因为事实上,是她自己勾引老师的……
舒凌出狱了,在林歌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出的狱,不过,与林歌的上诉信无关,而是舒凌患了绝症——肝癌后期,保外求医出来的。
舒凌没几天就在医院中死去了,那一刻的林歌欲哭无泪,她明白她当初歪歪斜斜的白纸黑字,毁了舒凌的同时更彻底地毁掉了自己的一生……
她很快出国了,逃离了那块伤心地。之后,她拒绝了一个又一个男子,躲避男人就像躲避瘟神一样。因为在她的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一个男人了……
“贝拉,我害死了一个男人。”她反反复复地,像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句话。
林歌在往事中悲戚着,那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无法散去心里的那团乌云,永远都无法散去。
我找不到恰当的话来安慰林歌,我认为这是她的一种命运。
那个晚上,我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在想,远离男人的情感纠葛不是也挺纯净吗?像天使一样活着,唱着,没有那么多烦恼的事。而且,那种不沾男人的女子,她们的目光清澈如洗,她们的身子轻盈如风,看看那些常常三五成群地走在挪威森林里的修女们吧,多么圣洁!
想到这里,我一点也不为林歌感到悲哀了,恰恰相反,我却为自己感到忧虑。
因为女人拥有的东西总会失去,生命也会走向荒芜的丛林之中……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真正不年轻了,最痛苦的是要面对你所看重的东西的一一流失了——美貌、金钱、荣耀和爱情。而终于有一天,自己那一颗爱得熟透的心,将最终难以容忍一个事实:裙下的追求者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自己也会在孤独无助中渐渐老去……一想起那些,我只能在失眠中度过漫漫长夜了。
因为等到那一刻,默默品尝失去爱情之后那颗孤独寂寞女人心的人,肯定是我,而不是林歌。
林歌好像也没有睡着,一个晚上起身了好几次,我看见她久久伫立在窗口。
她的目光正向窗外望去,也许想要看清那星星点点的是谁家温暖的灯火,然而玻璃窗上只映出她孤寂的身影。
五 手指与钢琴
如果有一天生活对我什么也不剩下了,最后一刻,我会有一种难得的勇气——将身心的重量滞留在钢琴边的勇气,一定的,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感到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
在挪威的森林里,我享受到一种真正的孤独。那是“神秘花园”带给我的一种超然的境界——我的整个心灵已悄悄融入了音乐仙界空灵的意蕴之中。
我落在电脑键盘上那雨点般的手指,像舞台上的红舞鞋一样,不停地旋转,再也停不下来了,着了魔似的,在一排数字和字母里将活生生的我尽情地倾泻……
我也用自己手指的触觉来演绎《神秘花园》那天乐般的哀美;每天,我都甘愿在我那架破旧的88个琴键生发的魔法中沉沦,我几乎是疯了,真的疯了,流泪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欢喜,疼痛吞噬我的时候却咯咯地大笑……不知道自己是谁?常常忘了自己置身何处?
我在琴键上,反复琢磨着那一排黑白琴键,与那层层递进的每一组音阶,它们似乎就是回荡在我文字里的主题:回归、呓语、交融和找寻,那概括了我情感世界所有的来路与去路啊!
我在想,如果有一天生活对我什么也不剩下了,最后一刻,我会有一种勇气——将身心的重量滞留在钢琴边的勇气,一定的,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感到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挪威的森林》中玲子的话)
面对奥斯陆湾的大海,我的心中一直也在回荡着“神秘花园”的旋律,那些音乐已经沁入到我的血液里,成为另一种在生命里流动的东西。
海浪翻腾的那一泓碧波,在我的视野里却腾跃出一架巨型的钢琴来。我的眼睛湿了,无声地被浸染着音乐味道的海洋,使我感动的几度涕零,我想跳下去,跳进海洋死去,让那架巨型的钢琴松开脚闸,随风漂流,而我则静静地躺在它的怀抱。钢琴,亲爱的钢琴,你那不逝的曼妙乐曲陪着我吧,你是我永生的伴友……
海洋与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