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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害你?”潘宁一愣。
“你想想,为什么所有的帖子都没提你父亲?也不伤害你?”
“你什么逻辑,你做错了事,你身边人就有罪?”
唐末冷笑一声:“我在查你父亲。他要阻止我。—劳永逸的方法就是把我踢出警察队伍,你以为我不知道家里的电话被安了窃听器吗?就连你提出离婚,—定也是受他怂恿。当初同意你嫁给我,他是抱着家丑不外扬的心态,他心底根本不认可我,我母亲跟我说的,他这个人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你胡扯。什么家丑不外扬,你把我当什么?”潘宁勃然大怒,“我离婚,跟我父亲一毛关系也没有。我跟你结婚不幸福,是我离婚的主要原因。”
潘宁觉得自己需要速战速决,孩子在抗议了。
“唐末,老实说吧,我这些天—直在考虑离婚。用这个做借口确实无耻,但可以给你留一份自尊。你不要的话,我实说,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慕远回来了,我想跟他在一起。”
唐末眼睛睁大,火焰在其间哔哔剥剥燃烧。
潘宁拿出手机,像是急于证实,翻出慕远的短信:“这都是他发的,我没删,等着你查。”
唐末只瞥了一眼,就被那些甜蜜的称谓刺痛了。小猪、小猫、小狗、小蜜糖……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公然享受被人当宠物。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潘宁,看到的是潘宁骄傲而挑衅的眼神,去你妈的,竟敢这样耍弄老子,当老子没有七情六欲吗。他只觉得脑门轰了一下,理智丧失了,手根本不受控制地抡了起来。
等到潘宁翻倒在地,呻吟出声,他才看清楚自己那条扬着的胳膊是罪证。他打了她。那巴掌用了全身近乎疯狂的劲道。
“宁宁,你……我不是……”他嗫嚅着,欲扶她起来。
潘宁大叫:“滚开!”她抹了抹嘴角的血丝,撑着地,吃力地爬起来,而后撒腿奔跑。
唐末怔怔看她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感到胸中块垒几乎堵到喉咙口。
没错,这几个月,压力大得他溯临崩溃。
他给关长写了材料,可是石沉大海。他终于坐不住了,决定给关长打个电话。
“关长,我是缉私局侦查科副科长小唐。”
“什么事?”
…嘿。。。嘿~嘿!
“关长,我曾给你写过一个材料,不知道你有没有收到,就是举报宁远涉嫌走私,而且潘时人局长有可能被拉下水的这么个情况。”
“哦,有这么回事。你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唐末进去时,丁贵根关长正埋首在一堆文件中,看了他点下头,说:“坐吧。你材料中所写就不用说了,还有什么新情况需要补充吗?”
唐末说:“齐泰龙的案子有眉目了,作案者承认自己受雇于谢福成,并交代吉祥饭店法人虽然是谢福成,却是宁远投资建立,还说,他们的工作无相是不作为卡车司机将货运到指定地方,为此宁远一年要支付谢福成相当大的一笔钱,至于货是什么,他们说他们也不知道,跟前一拨司机根本也不可能见面,只是凭本能猜测,不会是从正常途径弄来的东西。齐泰龙是宁远报关行资深报关员,对此早有敏感,也蹲点过一阵子,他的分析我也跟您汇报了。那一次我们准备堵个正着,可惜我不听他的话坚持汇报给潘局,导致计划受阻,也连累他丢失性命。谢福成现在己被公安缉捕,他跟宁远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要把工作做好,他是有可能供出宁远犯罪证据的,我们最好联合公安,共同破案。”
“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关长继续埋首公文,轻描淡写地说。
“还有,我个人觉得潘时人应该避嫌。不管他有没有问题,毕竟摆脱不了嫌疑,我们有什么行动最好别让他知道。”
“还有吗?”
“我希望能把我派去提审谢福成。这个人我熟悉。他刚愎自用,轻信易怒,他的工作最好用激将法。”
“嗯。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
唐末当即呆在那里,说了那么多,关长居然毫无指示。
“关长,那我下步怎么做?”
关长笑眯眯道:“年轻人有警惕心非常好,有这样大无畏的怀疑精神更好。要是我们的关员都跟你一样,何愁有腐败之事滋生?也何愁破不了案子?这件事我会通盘考虑,你先放手,做好本职工作才是要务。小唐啊,以后有什么事,多跟你直接上司沟通。当然我理解你的心情……”
唐末出去时,甚至吃不准关长对他到底是肯定还是否定。在别人看来,他这种越级汇报行为的确犯了大忌。可是汇报给科长徐海涛,还不是自讨苦吃,都知道他是潘时人的人。
谢福成便秘一样陆陆续续招认出一些案子。起先都是无伤大雅的,后来,似乎是听说有人要把他灭口,他又招出些大案,比如公安分局某局长雇他伪造车祸杀人案,比如市局特警队长买官案,事情一出,即引起G市警界震动……
正在唐末焦急地等待去公安联合审讯谢福成的命令时,命令来了,却不是让他去公安局,而是调他去G市海关下属H分局。去公安的人选则是潘时人的忠实走狗徐海涛。
他感觉被愚弄了。而面前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如果走进去,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可如果不走进去,他将永远看不到里边的猫腻。
怎么办?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苟且下去,或许可以换来平静的生活和按部就班的官阶,可同样也会换来一辈子的遗憾。等到死的时候,想到很年轻的时候就向恶势力投降,就对坏风气妥协,一定会骂自己狗熊。好死赖死反正都是个死,为何要憋屈自己,不痛痛快快活下去?
一腔热血促使着他朝那黑洞钻下去。
他每周末回到家,就去找老同学,找谢福成的手下,从外围寻找证据……他知道在宁宁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不在她身边对不住她,但他认为事情应该有个轻重缓急,这件事做成后,有的是时间对宁宁补偿。
他甚至觉得此刻自己做的事从某种程度上讲是爱宁宁的一种表现,不是有句歌词,军功章有我一半有你一半?他要她以他为傲。
宁远走私的证据越来越确凿之时,谢福成却把他供了出去,还要求媒体在场。
说的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不由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能一口否定。分局领导己经找他谈话,让他暂停手头工作,配合监察部门的调查。
这一招实在太狠。一次性把他的工作和名声剥夺。他怀疑有人在谢福成背后支招,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无限郁闷,恨不得以头抢地,可是宁宁却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提出离婚。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只手凶狠地打了她,以自暴自弃的方式把她推离了他的生活。
潘宁在路上跑。
毫无意识。毫无目标。直到汽车呜咽声起。她看到自己站在了茫茫的车丛。
她站在这城市刚硬的丛林,迎着冬日料峭的寒风,不知何去何从。
小腹有尖锐的疼痛,就像蛋壳被划了一道,蛋液争先恐后地想流出来。
她捂住肚子,瘫坐在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迷惘呜呜哭起来。在昏迷之前,她记得自己对救助的人说了一个名字。但事后,她怎么也回想不起,自己叫的是谁。
7
那是唐末有生以来最糟糕的一段时光。
被人诬陷,停职检查,痛失爱子,又面临离婚……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简直寸步难行。他真想问机器猫要个时空穿梭机,把这段时间穿越过去。可是,当然,他在做梦。时间就是这样无情的,你开心的时候,他小气得一秒都不留,你不高兴的时候,他更是一分也不减,每一分每一秒,都要自己挨过去。
那过去的日子,唐末想都不敢想,一想全身就会裂开无数个伤口,嘶嘶哈哈吸气。可不敢想不代表不想,越是难过的事情,记得越牢,就像个讨债鬼。
那晚,他回到KTV,拿过麦克风唱:“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攻 谢你的慷慨,是我自己活该……”直到潘时人的电话过来。潘时人劈头就驾:“王八蛋,你在哪里逍遥?还不滚去医院?告诉你,我女儿和我外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决不会饶过你……”
他脸色发白地赶到医院,正好医生手术出来,看到他多少有点奇怪,说:“你是病人家属?哦,我的意思,病人是由一个年轻人送来的……”
“我是病人的丈夫。我妻儿怎么样?”
“哦。”大夫抬了抬眼镜腿,“很不幸,孩子没有保住,是男孩。”
唐末一阵眩晕,感觉站都站不住了,扶着塑胶椅,哆嗦着说:“孩子妈妈怎么样?”
医生说:“大出血,现在止住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唐末刚舒一口气,失子之痛随即碾压过来。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谢福成那所谓的侮辱,案子背后的黑洞,他的荣誉与名声,这一切的一切在失去的孩子面前统统都是浮云。
他也才知道,自己亏欠潘宁那么多,他以前总觉得孩子的出生是个自然而然毋庸置疑也无须操心的过程,也许就是为了惩罚他的刚愎自用,孩子走了。
他更知道,孩子没了,他和宁宁的情缘也走到了尽头。
他们的婚姻总共8个月不到,短促到可以去申请吉尼斯纪录。
护士问他要不要看看孩子,他不敢,又不舍得不看,最后还是去了。
那是个完整的孩子,有红红的皮肤,黑黑的头发,还有圆溜溜的眼睛,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在见到的那刻,他双腿不由得跪下,痛哭失声。
甄晓慧说:“孩子没了,还能再生,你别太难过了。”
他知道他这辈子也许还能有小孩,可都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了,他跟宁宁的孩子永久地走掉了。
在外地出差的潘时人赶到时,恰逢潘宁醒来。
潘宁的眼睛空洞地探向他们,嘴唇嗫嚅着,谁都知道在问什么。
可谁都不忍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