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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龌龊的心思,就该藏在心底,永远不让它冒出头来,不然连无伤的身边也不能呆了。握紧拳头,凌烈暗暗下了决心。
***
俗话说, 纸里包不住火,谎话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可凌烈万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臭小子,你给道爷滚出来!”
听这嚣张的口气,再加上这一声“道爷”,不用猜也知道是谁了。凌烈第一个反应是想拿块破布塞住这矮子的嘴!
好大的本事,一天功夫不到,就找到这里来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呀!
他却不知道,近几年开始他随练无伤下山送药,见过的人也自不少。他相貌又俊美非常,见过一次就难以忘记,只需在镇子里留神打听,很容易查出来。
扒着窗子望外看,外面除了昨晚那一高一矮两个道士之外,又多了一个老道士。想必是他们的师父长辈,请来撑腰的。
有人撑腰也不怕,现在凌烈最怕的就是他们惊动了练无伤。可是,瞧这情形,想不惊动也很难吧?
“怎么回事?”匆忙来到外间,练无伤已经先到了。“这些人似乎是来找你的。”
“我……”凌烈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解释。
练无伤叹了口气,柔声道:“现在你该说实话了吧?”就知道这孩子会惹麻烦,却怎么不能放下他不管。
心里一跳,无伤果然知道他说谎。事到如今,实在容不得凌烈再隐瞒下去,当下就把昨晚之原原本本向练无伤交待清楚。
凌烈说完,头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敢去看练无伤的脸色,好一会儿没听到动静,才试探着抬起头
外面还在叫嚣:“臭小子,快滚出来!你不会是怕了爷爷,要作缩头乌龟吧?”
凌烈哪受得了这份激?眉心一拧,正待出去。蓦地里一只纤长的手掌伸过来,按住他的手。
“无伤?”
“你肯不肯听我的话?”
凌烈自然点头。
“那好,待会儿我和你一道出去,你不许擅自说话或动手,一切要照我的眼色行事。你答不答应?”
也许是一直被他教导武功的缘故,在凌烈眼中,练无伤沉下脸时然透出一股威严,他哪敢不应?连忙点头。想想不对,又问:“那他们若是动手呢?”
练无伤微微一笑:“傻瓜,有我在,还能看你被欺负了?”打开门当先走了出去。
不知怎么,凌烈的脸突然红了。脑海中反反复复是那一句“有我在,还能看你被欺负了”,只觉心里甜滋滋的。好一会才想到该跟出去,脚步兀自轻飘飘。
门外三人早已等得不耐,那矮道士性急,叫道:“这小子不会是从后门逃跑了吧?师父,让弟子闯进去看看!”
不等老道回答,抢上前正想一脚踢过去,不料房门已然打开,一个身穿月白衣裳的男子神态悠闲的出现在门前。
他吃了一惊,脚又缩回来。
练无伤目光一扫,向那老道拱手:“道长。”
那老道见他神情自若,举止有礼,也不觉还礼:“阁下是?”
“臭小子,我就是来找你的!”看见练无伤身后的凌烈,矮道士立刻记起昨夜之辱,仇人相见,分外脸红,就要冲上去。
“矮冬瓜,看来你的道袍倒是不少,转眼又换了件新的。”凌烈哪里是肯示弱的主儿,笑嘻嘻的道。
“凌烈。”练无伤沉声一喝,凌烈乖乖住口。
“清虚,退下。”
矮道士清虚不敢违背师父,只得退到一边,一双小眼忿忿的瞪住凌烈,凌烈则是向他扮个鬼脸。
练无伤拱手道:“在下这侄儿生性顽劣,若是不慎得罪了几位道长,万望海涵。几位都是修道之人,参悟透彻,想来不会同黄口小儿一般见识。这里有些薄银,给两位道长置办几套衣物,还请不要嫌弃。”掏出一锭银子,道,“凌烈,恭恭敬敬的给二位送去。”
“什么,我……”凌烈吃了一惊。听到练无伤要赔对方银子,他已经老大不愿意了,那都是无伤辛苦采药换来的,怎能轻易给人?而且还要他“恭恭敬敬”的送去,这口气更是咽不下。
“去,说‘请道长笑纳,小子这厢赔罪了’。”
练无伤脸色一沉,凌烈顿时不敢再说。委委屈屈接了银子,来到老道面前,胡乱作了个揖,背书似的将练无伤教的话重复一遍。口齿含糊宛如念经,哪里有半分诚意?
那老道一直沉着脸,目光中闪烁的是老年人特有的算计,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必客气。”说着伸出手来。
凌烈只道他是接银子,也未在意,哪知老道竹枝似的手掌突然一翻,闪电般扣住了凌烈的手腕。
“啊!”凌烈被抓个正着,只觉那只手有如铁铸一般,根本挣脱不开,不由大惊失色。
老道笑道:“小兄弟莫怕,贫道只是想问你,你是何门何派?你师父是谁?”
情势突变,练无伤也吃了一惊,听那老道的问话,忽然明白,原来他此行并非只是为徒儿报仇那么简单,想必他是从徒儿的演示中发现了端倪,凌烈的身份只怕已经泄了底!
最担心的还是来了!
强自镇定:“道长,有话慢慢说,为难小孩子未免有失身份。”
老道笑道:“这位小兄弟机灵的很,慢慢说只怕他就不肯说了。” 回看凌烈,“小兄弟,你还不肯说吗?”
凌烈只觉源源不断的内力从老道手上涌来,胸口郁闷难当,冷汗直冒。但仍咬紧了牙关,不肯开口。
胜券稳操,老道也不着急, 仍是笑嘻嘻的:“小兄弟,我看你就告诉了老道吧,这错骨手的滋味可不大好受——”
眼前白影一闪,掌风扑面而来,他一惊之下搁掌抵挡,忽觉手上一空,练无伤早已带着凌烈退到一丈之外。
“站在我身后。”没有抚慰,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可凌烈却能感受到练无伤对他的爱护之深。
既然跟在昊天门的后人身边,那老道早就料到练无伤不是普通人,但是对方的武功之高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甚至看不出是什么路数!当下长长吸了口气,单掌施礼:“无量寿佛,贫道崂山神犀子,敢问尊驾高姓大名?”
练无伤淡淡一笑:“山野村人,道长不必挂怀。倒是小侄得罪了道长,还望道长大人大量,不要追究才好。这孩子,在下回去必定好好管教。”
还是同样的话,这一回说出来分量却大大的不同。神犀子看一眼练无伤,又看看凌烈,虽然很想将这小子带回去,奈何技不如人,目光一闪,笑道:“小孩子家胡闹,原也算不了什么,既然他肯认错,那就算了吧。清虚,凌虚,咱们下山。”
那清虚不明情势,叫道:“师父,难道就便宜了这小子?”
神犀子脸一沉,喝道:“你自己学艺不精,丢了师门的脸,还说什么!”道袍一甩,径自下山了。凌虚紧随其后。
清虚见状,也只好跟了下去。
凌烈拍手笑道:“三位好走,恕不远送。山路险阻,小心莫跌交呀!”
清虚忿忿的举起拳头,却不料没看清山路,当真跌了一跤。凌烈笑得肚子疼:“无伤,你看……”
一瞥眼见练无伤面沉似水,默默走回屋里。
“无伤?”
凭直觉,凌烈知道练无伤生气了。
练无伤叹了口气:“你收拾收拾下山去吧。”
凌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涩声道:“为何要赶我走?因为我惹了祸?我保证决不再犯还不行么?”
练无伤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可记得我第一次带你下山就告诫过你,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显露武功?”
凌烈一呆,想起是有这样一回事,急道:“我以后不会了!”
“晚了,晚了。”练无伤轻叹,“你可知适才那几人为何而来?”
还不是为了向自己寻仇?可是凌烈知道,既然练无伤这样问,就一定另有原因。
“那神犀子一个劲的追问你的武功,你道是为了什么?”
凌烈一惊:“难道他看出我是昊天门的人?难道……他就是我灭门的仇家?”
“不是。”练无伤很快否认,“崂山派虽然嚣张,在江湖上只算得二流货色,还没有胆子打昊天门的主意。他们要的是宝藏!”
“宝藏?”
“当年昊天门富可敌国,武功更是冠绝天下,江湖上哪个不想得到?而这宝藏的下落,定然是要着落在你这昊天门少主的身上。”从凌烈的年纪、武功路数不难推知他的身份。
凌烈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悄悄伏在自己耳边说过的话,心里突地一跳,沉默不语。
练无伤又道:“这只是第一批,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这里寻事。这些人当中既有昊天门的朋友,也有敌人,更多的人则打定了浑水摸鱼的主意。这山上就要热闹了,所以你非走不可。”平静的日子也许要结束了。
“那你呢?”
“我?”练无伤的目光慢慢从屋中扫过,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这地方呆久了,我舍不得走。”十几年的隐居生活,让他对山下的花花世界有着莫名的恐惧,想到人心之险,还是宁愿老死在山上。
凌烈急道:“那他们来了怎么办?”
“他们要找的是你,你不在,自然不会为难我。”
凌烈虽然涉世不深,却也明白事情没这样简单,愣了半晌,道:”你不走,我也不走!”转身躲回房里。
若不能陪在无伤身边,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六)
闷头倒在床上,过了许久,耳边传来敲门声:“凌烈……”
凌烈翻身坐起:“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无伤,我走了谁来陪你呢?”
练无伤一怔,心里某处仿佛被触动了一下,半晌才道:“我不需要人陪。”
“不,我知道,你需要的。”他知道,无伤其实并不喜欢寂寞,也许他不擅表达,但一个轻易就会对别人付出关切和爱护的人,怎会是天性冷漠?
凌烈清澄的目光看向练无伤,那里面有关心、敬慕、眷恋,还有难以言喻的缕缕深情,象潺潺的溪水默默流进练无伤心中,慢慢的,慢慢的,有什么地方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