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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拧着眉,突道,“大公子,此事恐怕别有隐情。”
恹恹坐在一边的宜安公主被他的厚脸皮气笑,“有什么隐情?你一开始隐瞒纸条,后来又隐瞒打伤韩硕一事,现在又发现什么被你隐瞒了?霍青,你这大喘气,可喘了几十年了吧?”
霍青没有理会公主,向刘既明道,“那晚,属下是收到了徐姑娘的字条,言有要事,才去相见。但见面后,徐姑娘居然问属下,为什么要见她……”
一旁的徐丹凤惊道,“不是你写纸条给我吗?”
霍青道,“我从没写过这样的纸条。”
徐丹凤仿若看到希望般,即刻大声道,“大公子,你看!是有人陷害我们!”
“我看就是你们两个故弄玄虚,”公主拍案而起,“霍青,徐丹凤,你们不知道瞒了多少事,呵,这个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还是去向我爹娘回话吧!”
“阿静若真的……,我要你们下去陪她!”
理应如此,刘既明任由公主发挥,并不置一词。
当然是有疑点的,但因为霍青一开始隐瞒的太多,现在所有的说辞,都像事后补救一样,如何让人确信?再加上,即使小妹妹失踪一事,和这两人无关。这两人背着小妹妹偷情一事……呵,这也是铁打的,他们反驳不了。
刘既明让人关押这两人,把现在查出的事实一说,言要收回册印,带罪人回平州,由平王夫妇审问。把人家的女儿给弄没了,怎么也得告诉人家父母一声吧?
整个军营一片哗然,霍青和徐丹凤的本来面目竟是这样?
小郡主多甜美啊,他们也忍心下手杀人?只因女干情被撞破?!
真真人不可貌相啊……
徐丹凤的父亲徐老将军一听女儿做下的这种事,头一阵阵晕,急忙去向公主和大公子求情,那两人却都不见他。他硬挺地跪在大公子的帐外,老泪纵横,希望大公子见他一面,放女儿一条生路。
阿静一直没找到。
有人认为是霍青和徐丹凤毁尸灭迹,连尸体都不留下。也有的,仍然把这当失踪案,希望小郡主哪天能突然蹦出来,告诉大家这一切都是一场玩笑。
这不是玩笑。
小郡主真的不见了。
或生或死,却连她的尸体都找不到。
霍青和徐丹凤被审问了无数遍,却连一点消息都透不出来。
公主哭泣着落笔,“我要把消息传回平州,告诉爹娘!”
在军营因为小郡主失踪而闹得人心惶惶时,平州还不知道此事。
某晚,季章睡得很不稳,忽听到有人往窗上扔石子。啪,啪,啪,声音清脆,一声叩一声。
他推窗,便看到斗篷里那个娇弱苍白的少女。
她站在凉风中,面色憔悴,身姿纤弱,似随时会迎风而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很亮,像清泉,如灯烛,似星光……
她就站在他为她所铺的那条萤石小路上,蓝色幽光映着她的脸。斗篷雪白,其下少女乌发明眸,仰着头看他。
她脸上波光浮动,是梦一般的存在。
她是那么好看,让时间就此定格,瞬间不移。
季章听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急跳的声音。
“郡主?”季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轻轻喃声。
小郡主微笑,“季章,我要走了,我跟你来告别。”
“你不是跟公主去……见霍公子了吗?为什么在这里?你又要去哪里?”季章不解。
小郡主望着他,黑眸晶莹。她静静地看他许久,之前被引走的守夜人回来了。她冲季章一笑,动作极快地转身,跑向黑暗中。
季章推门而出,被守夜人一拦,错过了郡主。他茫然在原地站片刻,夜静风清,什么都没有。他疑心刚才只是自己做了一场梦,便回去继续睡。
后半夜,却总是想起站在萤石小路上对他微笑的小郡主,她笑容一点都不快活,有些难过,有些寡然,有些怀念……
半夜下起了小雨,雨打窗子,声音砰砰。季章睡不下去,他提着灯出去,在院子里查探一番,突而凝目,蹲下去。
细雨如牛毛中,枯草萧然,他看到草根上有滴答的几滴血……他的心一下子停住。
“郡主!”灯从手中滑落,季章奔向暗中,焦急地想找到小郡主,遍寻无果。
第二天,小郡主身死失踪的消息,便传回了平州……季章呆然,如遭重击。
他又想起昨夜。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她真的来过又走了。
她跟自己告别?还是真的已经不在了?
地上那几滴血,是他的臆想,还是真的存在?
腥甜涌上喉头,秦景眼前晕黑,任刺痛上心,传遍他的全身。
郡主……她怎么会出事呢……不会的,绝不会的……
全身失去了力气般,季章茫茫然,一直想着“不会不会”,那口涌上来的血,却终是吐了出来。
一旦开始,便停不住。
“季大哥!季大哥!”他好像又听到女孩子的声音。
他惶惶回头,谁也没看到。
可他又分明看到了——
八岁的小姑娘无忧无虑地坐在栏杆上,看到他就跳起来,向他招手,笑容灿烂;十三岁的小姑娘心里开始装满心事,抱着膝盖发呆,看别的男子看得面红如霞;十五岁的小姑娘含着泪,伸臂抱住他,说决不让他出事;十六岁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眼里有认真有天真有执着,问他,“你不能努力喜欢我吗?”
“你不能努力喜欢我吗?”
“我只要你做十天情人啊。”
“之后我再不见你了。”
“季大哥,我要走啦,你有一点喜欢我了吗?”
季章口中的血顺着指缝掉落,他头昏目晕,涩意涌上眼底——
喜欢的。
他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为她动摇了千万遍。
总想着为她好,到头来……那又何必?
如果她还在,什么都可以的。
只要她还在,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可以做的。
季章压下喉头的一股股腥味,将血咽了下去。
不,郡主不会出事的。
别人会出意外,他的小郡主,怎么会出意外呢?郡主和他们都不一样的。
他要找到她,要再次看到她——
“郡主,你一定要等我。”季章喃声。
公主离开的前一天,军营气氛沉重,人人不敢大声说话,唯恐犯了忌讳。
公主抱着膝盖,默默垂泪。她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人也不想见……锦兰只好搬来驸马,“公主不许我们喊你,但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秦景进去哄公主,公主低着头,连他都不想理。
她心中充满自责,娘把妹妹交给自己,自己怎么能把妹妹弄丢呢?若是她一直看着妹妹,时时刻刻问妹妹,也不至于……
秦景总劝不住她,沉默一会儿,轻声,“郡主没出事的可能性很大。”
公主倏地抬眼看他,眼泪还挂在腮帮上,泪盈盈的目光却盯着他。她哭得眼睛红肿,面色惨淡,哑着声音问,“你,你说什么?”
秦景本来不想说这个,没有把握的事,他不想说出来给公主希望,怕有更大的失望等着她。可她哭成这样,他又没有别的办法——秦景心中只有三成把握,但在公主希冀的目光中,却得装出七成把握。
他心中后悔:公主这样信任他,他怎么带给她希望后,又让她更失望呢?
公主催促他,“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秦景,求求你!”
“……那血迹,是有问题的。”秦景低声。
公主眨眼,“不是阿静的血吗?是别的野兽的血?”
“不,是人血,”秦景想了想道,“在属下与公主成亲后第二天,郡主那边出了一些事。郡主曾找属下去看一间屋子,问属下什么感觉。那间屋子很乱,有浓郁血气,还有刀剑砍过的痕迹,花瓶木架摔了一地,属下当时第一眼,就觉得这是有人打斗后的房间。郡主那时目有得意之色,因这是公主的屋子,属下怕有什么不妥,便诈了郡主几句,让郡主说漏话,承认那是她自己布置的,根本没有人打斗过。”
“……我不记得这件事!”公主惊道,“你没有告诉过我!”
“嗯,”秦景眼皮低垂,“因为属下被郡主要求,不将此事告诉公主。郡主只是怕公主让她赔,属下认为不是大事,便答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公主眼睛有亮光升起。
“郡主很擅长这种布置,那血迹恰到七分,出现得太合理。属下疑心,是郡主事先布置的,而她本人,可能根本没出事。”
“……秦景,这简直匪夷所思。”公主道,“你口中的阿静,简直像有病一样。她怎么有这种爱好?有这种毁尸灭迹的天分?我从来不知道!”
秦景默然,对,匪夷所思,一般姑娘家都做不出这种事。小郡主一直表现出来的,是积极向上的形象,他也不信小郡主会这样做。
他这些说法,全是拿来安慰公主的……
但是公主相信了!
公主笑道,“这样就说得通了,如果是阿静事先安排好的,那所有的疑点全都能对上。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条条框框指向霍青和徐丹凤……因为阿静要对付的,就是这两个人。”
秦景怕公主抱的希望太大,打击她道,“但是郡主其实不用这样做,公主不是说,大公子已经答应帮她对付霍公子吗?”
“你不懂,”公主微笑,“阿静如果是我亲妹妹,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
公主把自己代入,如果她是妹妹,如果她面对霍青的背叛,她会如何做呢?
自残以威胁?哈,绝不可能。前世公主和陈昭反目成仇,可一直是以让陈昭的生活一团乱为目的。
轻松放手,从此爱恨无咎?做梦!欺负了她,就总得留下点什么。别以为说一句“大家别有两难”就能让人原谅。
让别人杀了霍青?呵,太便宜他。借助别人的手报仇,哪有自己亲自做痛快。她们家的女人,就喜欢亲自动手,杀人不见血……这种决然的基因,从她娘那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