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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庵-绝代奇才-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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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滁州红巾军大营那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一纸檄文吓走十万元兵的李百室先生?” 
  虬髯县令也呐呐地说道:“足下就是那会掐算阴阳、呼风唤雨的李、李、李善长?” 
  李善长捺须微笑道:“二位休听那些藉藉人言,在下哪里有如此神通?不过躬逢乱世,明白去从,投身义军,为抗元大业聊尽绵薄罢了!” 
  这李善长一经抖露身份,施耐庵心下已自明白今日发生在这区区小邑的变故大有来头,不觉脱口问道:“百室先生不在那滁州大营燮理军机,与元朝大军在疆场上一决雌雄,却要乔作书办小吏,注目僻野县治,其中蹊跷委实令人不解,还请一一明示。” 
  李善长点点头道:“此事曲折虽多,其实,事故缘起,却恰恰应在你们二位身上!” 
  施耐庵茫然问道:“晚生偶然路过长清,与先生亦是邂逅相遇,与今日之事有何瓜葛?” 
  李善长微微一笑,立时掐着指头,说出一番话来: 
  “约莫半年前,各路抗元义军节节取胜,元廷江山风雨飘摇,元顺帝妥欢帖木儿食不甘味,寝不安枕,从黑龙江边、大青山下调集数十万蒙古铁骑,直逼淮河、饮马江汉,企图一举剿灭各路义军。一时间强弱易势,义军仓促之际遭了许多挫折。于是,红巾军统帅、小明王韩林儿便在颍州召集各路义军首领,开了一个群雄大会。 
  “大会期间,各路枭雄竞陈机谋、共商大计。有的讲:欲要扭转劣势,对抗强敌,只有各路义军汇于一处,集百万人马与元兵决一死战;有人则曰:元兵器械精良,训练有素,聚众决战必败无疑,只能暂避锋芒,退居山寨草泽,静待时机,再图大举;一时议论纷纭,莫衷一是。只有乌桥大营首领刘福通献上一策,道是目下之计,最可行的便是一边在战场上与元军周旋,一边多派有识之士,奔走天下,弘扬义军纲领,宣讲造反宗旨,让举国百姓一心向着义军,动摇元廷统治根基。谁知他一番话说出,不仅无人响应,反而召来冷嘲热讽,说这主意不过是腐儒之论,刘福通一怒之下,不等散会,便拂袖退出了会场。 
  “他这番话却惊动了一位英雄。此人名不见经传,位不过元帅,尽管未能参与义军最高机密,却也在会间听到了刘福通的宏论,不觉拍案叫绝,连夜备下三牲酒醴,到刘大龙头住处晋见求教,二人惺惺相惜,彻夜长谈之后,事后那位英雄便抄下了两联绝世警句,挂在床头,作为座右之铭!” 
  施耐庵听到此处,连忙问道:“好一个卓识睿见的英雄,不知他抄下的是两联什么样的警句?” 
  李善长转过头来,对着施耐庵投过一瞥,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两联警句,正是耐庵居士你当年在乌桥大营窗下的绝世名言:‘剑与笔两绝,唤醒举世人!’” 
  在座众人听了,不觉肃然起敬,齐齐向施耐庵看去:只见他此刻眉目耸动,双颚微抖,两只深陷的眸子里游走着一点星火,凝神注视着充满无物之物的虚空,嘴唇蠕蠕而动,喃喃自语道:“嗟呼!草泽之中,竟有潜龙,此君难得,此君难得!” 
  李善长点点头道:“耐庵居士言之有理,此人的确是当世难得的俊才!颍州大会之后,他便身体力行,倾心搜罗贤达,接纳豪杰,只要一听说哪里有见识卓绝之士,立即舟车奔驰,虚怀请教,行军布阵、营务倥偬之际,也不忘交接英雄,倚门候教。一时声名大著,普天下豪侠之士风景云从。什么青田刘伯温,丽水叶景渊,浦江宋濂,濠州徐达,还有那傅友德、常遇春、李文忠、胡大海一流豪杰,纷纷投身麾下,甘效驰驱。就是这个俊才,半年之内,承天道、拥人心、除苛政、倡屯田,令浙右、淮西数十州县百姓归心,军威赫赫,不几日,连克全椒、来安、凤阳、定远,令元廷兵将闻风丧胆,从群雄之中脱颖而出,成为元廷真正的心腹大患!” 
  施耐庵听到此处,禁不住频频点头。那虬髯县令听着听着,不觉眉目耸动,虬髯微抖,时而搔着头皮,时而搓着双手,一副坐立不安的神态。他一回头,目光忽然遇上了他那“诰命夫人”的眼神,两人对视一阵,那妇人隐隐投过来一瞥诡秘的目光,虬髯县令早已会意,立时沉下脸来,拍案叫道:“唗!此地是朝廷衙门,本人乃朝廷命官,你这叛贼党羽好大狗胆,竟敢胡言乱语,为流贼乱臣涂脂抹粉,俺饶不了你!” 
  李善长呵呵笑道:“好一个忠心报主的县尊大人!在下既是反叛朝廷的乱臣贼子,那么,大人在那沧州道上聘在下作六案孔目,先便有一个窝藏乱党、招降纳叛之罪!大人敢出头告发么?” 
  虬髯县令一听,立时咽住。闷闷地倒在坐椅之上,嘴里兀自嗫嚅道:“这、这、这个,那、那么,请李先生休再说了。 
  免得下官招灾惹祸,累及妻孥!” 
  李善长笑道:“县尊大人稍安勿躁!为了让你不再首鼠两端,死心塌地听完事情原委,在下索性点破你的行藏!”说毕,又饮了一杯酒,从容说道: 
  “其实,适才俺两桩事还只讲了一桩,三月之前,俺谈到的那位义军首领率兵攻打元兵固守的滁州,怎奈那城池墙厚壕深,固若金汤,连日猛攻,不仅未曾夺下坚城,反而折损了不少将士。那首领立即聚众商议,策划破城良谋。好在他营内谋士众多,耳目甚广,立时便有人献计,说是当今天下有一奇人,身怀无穷绝技,真是艺赛公输,技惊鬼神,尤其善造红衣大炮,任他金城汤池、高墙坚垒,只须用了他造的大炮,自是摧枯拉朽,应手而破。其时在下正要北上,顺便在齐鲁一带仔细打听,也是天公庇佑,不出数日,在下便查出了此人!” 
  施耐庵听得入港,不觉问道:“善长兄真好手段,竟然找到此等奇人,不知他现在何处?” 
  李善长拈须微笑,转过头来,朝那虬髯县令点点头,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县尊大人便是那鬼斧神工的巧匠!” 
  他这两句话一说出,众人又是大大地吃了一惊,几颗头仿佛被人牵着,齐齐向那虬髯县令投来诧异迷惘的目光。紧接着又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只道这“百室先生”说得走嘴,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施耐庵望了望虬髯县令那副尊容,也自忍俊不禁:分明一个鄙陋不堪的昏官,却道他是一个技惊鬼神的绝世奇人。 
  那虬髯县令此时却默默无语,脸上露出一种鄙夷不屑的冷笑,良久,方才呵呵大笑起来,笑毕,对李善长道:“百室先生也太抬举俺了,倘若真有那鬼斧神工的本事,俺早去拓土开疆,搏一个封妻荫子了,何必在此做一个芝麻芥子般的七品官呢?” 
  李善长从容说道:“县尊大人未免太古板,在下言已及此,彼此底细,已是心照不宣,何苦讳莫如深?足下未免缺些嵚奇磊落的襟怀了罢!” 
  虬髯县令摇头冷笑:“什么底细?什么心照不宣?俺的确不明白先生之言!” 
  李善长听毕眉头一皱,旋即长身而起,走到虬髯县令面前,瞠目凝视一阵,厉声说道:“元标兄!虎伏龙潜十余年,今日也该露出真面目了!”说话间,袍袖抖处,早扯出一幅白绫裱的挂轴来,只见那白绫上画着一座雄奇的山寨,山寨下水际滩头排着千军万马,居中乃是画一个虬髯汉子,顶盔贯甲,正手挥令旗号令兵士,揿动那无数的轰天大炮。虬髯县令听李善长叫一声“元标兄”,眉头便是轻轻一抖,及至见他展开画幅,立时便呼地站了起来,一双铜铃般的眸子里波诡云谲,幻化着难以捉摸的奇彩,久久地凝视着那画上的一山一水、一人一物、一草一木,半晌不言不动,仿佛一个入定的老僧。 
  李善长徐徐言道:“元标兄,两百年前的这幕情景,想必你魂牵梦萦,两百年前乃祖的遗容,想必你也刻骨铭心!我李善长谬称‘赛萧何’,作事向来不敢孟浪。敢于只身求聘为长清县长吏,没有十足的把握,岂肯冒这风险!”说着,他又抖一抖手中画幅说道:“三个月前,在下循踪觅迹,踏破铁鞋,终于寻到元标兄老家东平府八里桥,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五百两白花花的纹银,从你的老母手中诓来了这幅祖传珍物,打听到足下改名换姓,以一个阿腾铁木儿的假名字换得个七品县令,在这小小长清县掩人耳目。于是在下稍稍弄了点玄虚,扮作落第举子,在那沧州道上与你并辔同行,以三百两银子换来的官诰和胸中才学骗得你的信任,有幸过了九十余日六案孔目的官瘾!”说到此处,他又是一阵呵呵大笑,续道:“元标兄,就凭在下这一番辛苦跋涉,你也该开诚相见了罢!” 
  施耐庵听了这一席话,已然明白事情原委,不觉暗暗叹服这李善长行事缜密,智计过人。他只道听了这些委曲,虬髯县令必然袒露胸臆,不觉回头注目,等待他说出自己诡异莫名的经历。 
  谁知虬髯县令此刻又早已坐下,双眉倒挂,只顾嘻嘻乱笑,哪里有丝毫感慨激动之色?就连他眼底的那一点游弋不定的光彩也已熄灭,只听他嘻嘻怪笑道:“百室先生委实编的好故事!俺既无什么八里桥老家,也无什么祖传珍品,这幅画与俺毫无瓜葛!俺阿腾铁木儿只知效忠元室,他事不敢与闻!” 
  李善长依旧不慌不忙,缓缓说道:“倘若足下不肯自报家门,在下也不勉强!不过,今日巧遇耐庵居士,在下久已闻知他正在搜求当年梁山泊英雄后裔,为他们树碑立传,怎忍心让他错过这大好机会?在下只好直陈你的来历,为耐庵兄聊助豪兴了!”说毕,转过头对施耐庵道:“耐庵兄,面前这位县太爷,不是什么阿腾铁木儿,也不是什么朝廷命官,乃是当年梁山泊大寨轰天雷凌振六世裔孙,大名鼎鼎的‘六目星官’凌放,又号元标,此人秘藏祖传技业,精研硝磺弹丸,乃是今日天下第一火器名家、制炮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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