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险情迭出,到底找到了金克木这个解拆奥秘的关键人物,总算不虚此行。
谁知,正值二人暗自庆幸之时,大道上隐隐传来“得得”的马蹄声,霎时,朦胧的星光之下,衬托出一队蒙古骑士的身影。花碧云道:“看来沿线守军,早已布下罗网,这沿河大道走不得了。”
施耐庵道:“那下一步如何是好?”
花碧云冷静的眸子里亮色一闪,转身对金克木道:“老伯,你年轻时常在这一带走动,到白驹场还有不有僻静小路?”金克木想了想道:“嗯,路倒是有一条,不过有些凶险。”
花碧云忙问:“只要脱出这董大鹏的掌握,刀山也须闯一遭。是哪一条路,路上有何凶险?”
金克木道:“由此转西有一条泥泞小路可通白驹场,算起来也不过弯转多走二十余里地面,一路倒也无甚障碍,只是那龙港河难以过得去!”他摇了摇头,又道,“那龙港河边武家渡头有一霸,乃是兄弟三人,常年打劫客商,杀人如麻,据说除了他那溜子里的人以外,便是朝廷钦差,他也敢一板刀剁下河去,这许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着了他们的道儿。”
花碧云听毕,默思少顷,说道:“顾不得许多了,既有这条路,只好碰一碰运气,到时相机行事,侄女儿手中这柄剑,谅也敌得过那两把板刀。”说完,挥一挥手,引着其余四人,按照金克木的指点,转头离了路畔树丛,够奔那通向龙港河的泥淖小径而去。
时值冬初,万木萧疏,夜风砭骨。此时天色渐渐破晓,曲曲弯弯的泥泞小径满是汪着泥水的牛脚坑洼。小径两旁,水网星罗,芦丛处处,田垅阡陌间只剩下刈剩的稻梗桩。
施耐庵等四人高一脚、低一脚在小径之上滑跌奔走,十分吃力。
约摸走了两个时辰,天色早大明,泥泞小径忽地一弯,弯进了一座绿树蓊郁的庄院之中。庄院前边,波光粼粼,一道大河横挡在眼前。
金克木忽地停下脚步,转身对花碧云、施耐庵点点头,眼底掠过一抹竦惧的神色,战战地说道:“前去便是那龙潭虎穴,二位须得当心了。”
花碧云与施耐庵对视一眼,两人紧了紧腰带,越过走在前面的金克木,径直朝那庄院走去。
走进那绿荫如织的树丛,只见里面隐着几间草屋。此刻,晨雾缭绕,炊烟袅袅,鸡鸣咯咯,哪里有丝毫龙潭虎穴的迹象,仿佛便是五柳先生隐居的桃源幽境!
花碧云等五人一见并无异样,大步奔向那龙港河渡头。刚刚走上河堤滑坡,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呵呵长笑,接着便是一阵衣裙窸窣之声响了过来。
施耐庵回头一看,只见堤畔古柳之中扭扭捏捏走出一个妇人来,她约摸三十八、九岁年纪,身着墨绿色撒白花的衫子,下着一条元青湖绉长裙,腰间紧紧扎着条草黄色绸带,头上胡乱梳着两个叉叉丫丫的古怪发髻。面庞倒也端庄不俗,只是晒得油黑;一双长臂摆摆地垂着两只大手,尽管因为长裙曳地,看不见鞋袜,可是听着她“吧哒吧哒”走路的声音,也能猜到那里面准是藏着一双硕大无朋的天足!
尽管心情急迫,五个人也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一来是听了金克木预先警告,不敢大意;二来人地两生,不明底细,这妇人又来得古怪,哪里敢造次行动。五个人默默地望着那妇人走近,静观待变。
那妇人走到五个人跟前,歪着头,叉着腰,满脸笑意地一个个从头打量到脚,朗声说道:“几位客官只怕是远行到此,进了武家庄院,也不先打个招呼!俺这里一向不敢怠慢客人。
坏了俺那老公的规矩,可不是耍子!”
施耐庵忙唱个大喏,赔笑道:“大娘子休怪,晚生等人因有急事赶路,不曾到尊府叩谒,请大娘子见谅,待晚生等过了这道河,理当重谢。”
那妇人呵呵一笑,说道:“俺那老公说了:愈是急客愈要留。江湖上何人不知俺武家庄的规矩,想过这龙港河,须得到这酒店里饮三杯酒,驱驱邪气,免得船到河心掉进漩涡!”
说着,朝着柳荫深处一指,“列位,请吧。”
五个人回头一看,只见堤畔柳林中隐隐露出一片屋角,檐下白影飘摇,果然挂出一杆招子。
说话间,那妇人早已走到小酒店前,信手操起两根红油生生的船桨,兀自叫道:“喝了酒,俺亲自送你们过河,来哉,来哉!”
施耐庵心想:看来这酒不喝只怕过不了这龙港河。可是,这妇人行迹古怪,万一中了圈套,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他不觉征询地望了花碧云一眼,正想发话,只见金克木插了上来,又是摇头又是眨眼,那意思明白之至:这三杯酒决计不能喝!
花碧云略略思忖,不置可否,径直大步朝柳林中那爿酒店走去。五个人忐忐忑忑走进酒店,见那妇人早已端坐在桌旁。桌上一盘牛肉,一盘白生生的馒头,六双竹箸,三对酒杯,早已摆得齐齐整整,两个酒保搬着一只花瓷酒坛在一旁侍候。
那妇人一见施耐庵、花碧云五人走进,嘻嘻一笑,忽然一撩玄色长裙,双脚一蹦,蹲到了凳上,叫一声:“小二们,斟酒!”
只听“咕啦啦”一阵响,六只酒杯霎时注满热酒,色泽纯正,醇香浓郁,倒是村酿的上等好酒。
此刻,施耐庵望着那妇人神态,嗅着浓烈的酒香,心中一时倒失了主意:喝吧,只恐着了这古怪妇人的道儿;不喝吧,龙港河这道关口过不去!平素日或是奔走劳累、或是苦吟胸寒,莫说这小小一杯家酿杜康,便是十杯也早下了肚!此景此情,恰似汉高祖赴了鸿门宴,刘玄德入了甘露寺,举止之间大费踌躇!
正在进退两难之时,只见花碧云慢慢走到桌旁,倏地端起了一杯酒,呼吸之间,探出左手忽地一把攥住了那妇人的一只手腕。
花碧云右臂高举齐眉,往那妇人眼前一送,动作疾骤而平稳,酒杯疾送之际,那满盈欲溢的一杯醇酒竟未溅出一滴。她冷冷而客气地说道:“大姊,感蒙盛情,小女子难以克当,都是江湖中人,请你我一起饮干杯中酒!”
这一抓一送,花碧云出手迅捷,气概不凡,倒叫那妇人笑容顿消。她点点头,又重新凝视了花碧云一阵,忽然放声大笑。笑毕,说道:“小妹子好身手!俺见过许多江洋大盗,今日却开了眼,会着了你这位美貌豪气的女子!不过,小妹子也未免将俺瞧得歹了,你是怕俺这酒里下了蒙汗药!哈哈,放心,俺这里山明水秀,做那买卖岂不煞了风景!”
说着,她端起桌上酒杯,慢慢举起,在花碧云酒杯沿上“乒”地碰了一记,一抖手腕一仰脖,咕嘟咕嘟干了那杯酒。
花碧云不等她放下酒杯,掩袖一抿,手中那杯酒也立时喝尽,点点头,招呼众人,坐了下来。
五个人心事重重,也不及仔细品尝,匆匆吃了两个馒头几片牛肉,干了三杯酒。只有金小凤不胜酒力,剩下两杯便由金克木代饮。
施耐庵一抹嘴角站了起来,唱了个肥喏,对那妇人说道:“大娘子,三杯酒已饮,多谢款待。晚生等有急事在身,烦劳渡过这片河水则个!”
那妇人“嗯嗯”两声,满嘴里塞着牛肉,兀自一杯杯大口喝着酒,也不作答。
看看时间不早,施耐庵瞧着那妇人慢条斯理的样子,不觉心中焦躁。他正欲上前催促,花碧云使个眼色:只见一个酒保踅了过来,一只手伸进怀内,仿佛在摸索着渡资酒银的帐簿。
这时,妇人到底放下了手中的杯筷,抹一抹油腻腻的嘴唇,叫道:“小二,给他们算算酒帐!”
施耐庵一听,不等那酒保从怀中掏出帐簿,便从袖内摸出约摸二两上下一锭镂丝纹银,放到桌上,说道:“羁旅游子,得蒙款待,此情铭之五内,这一点薄礼,聊表寸心,就不用找了吧!”
只见那酒保也不言声,从桌上慢腾腾拿起银子,掂了掂,摇了摇头,一把扔到脚下,走了两步,蓦地从怀里伸出手来。
众人一看,只见他手里拿的哪里是什么帐簿?竟是一根卷成一圈的乌油油的纽丝钢鞭!
施耐庵等人正在惊疑,只见那妇人慢慢站了起来,嘻嘻一笑,说道:“相公差矣,俺这里一不买田,二不置地,向来不收银子。俺这个小二兄弟生性豪爽,无论多大饭量,只须接了他三鞭,便算是还了酒帐,倘若接不了三鞭,那便只好由他处置了。”说毕,她从凳上蹦下,倒背双手,踱入了后厅。
施耐庵一行听了这番言语,不禁又惊又气:这妇人委实惫赖,说好吃完三杯酒便撑船渡河,此刻竟然另生枝节,也不知是何居心?他望了望面前那个酒保,只见他身形猥琐,年纪不过二十,穿一件油腻腻的短袖衫,头顶扎丁一根驴尾巴似的古怪鬏髻,痴痴瞪瞪,手里绞着那钢鞭,半晌也不言声。
施耐庵心想,荒村小店,谅不会有何种象样人物,这酒保只怕平素日赶猪屠羊,甩惯了鞭子,此刻也想出出风头。想到此处,他心中虽然不齿面前这个酒保,脸面上仍带着笑容,打了一躬说道:“既是如此,晚生来见识见识大哥的武艺,望大哥高抬贵手,鞭下留情。”说毕,拔剑出鞘,抱元守一,作了个起手的招式。
那酒保兀自呆瞪瞪地站着,不言不笑。施耐庵起手招式尚未做完,蓦地只听得一声刺耳尖啸在屋内响起,黑光一闪,直向面门奔来。
这一下乃是在瞬息之间发生,施耐庵收势不及,待要侧身闪避,猛觉着一道狂风从面前掠过,直奔向站在身后的花碧云。他扭头一瞧,脸色蓦地变得惨白,不觉大叫:“花旗首当心!”
只见那条纽丝钢鞭挟着乌光与呼啸早已扫上花碧云面门,这一招“指鹿为马”,煞是惊人。花碧云只道那酒保功力浅薄,又旨在对付施耐庵一人,压根儿未曾提防,堪堪那虬龙般的鞭梢就要打中双眼,她不觉浑身一凛,迅捷无伦地拔剑出鞘,使一招“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