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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合十也不能回到故乡。
十八岁。
假设是抗争却不知道是面对着谁。
和朋友一起去KTV里唱歌的时候开心,离开后又发现口袋里没有再剩几个钱。拮据是当时几乎所有同龄人都会遭遇的麻烦。所以才会有收费班这样的特殊存在。流言中传说里面的每个学生不是来有个公司经理的爸爸就是有个做高官的妈妈。
确实他们比谁都先用起了高级手机,比谁都要勤奋地更换着行头。听说过的最搞笑的一个男生,父亲是著名内衣品牌的董事长。于是以后在内衣店外都会忍不住想“……他家的吗?……”
夏天要迎接转折和分开。
站在楼房的影子中间,人便好象是被真正地一切为二。
这是哪个大人也不会承认的挫折。哪怕是已经沸腾做响的各类冲动只会被定义成幼稚。幼稚就幼稚吧。幼稚地有人甚至点了煤气想要自杀,最后还是被救了下来。去看那个同学的时候听到了新的说词“只是烧着水的时候睡着了而已”。自杀不自杀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十多个同伴一起边走边聊。
多么不像和生死有关的事。
只要看不见明天。明天里和压力和期待和失败都没有关系的话——
有人停下来“啊,我要买个西瓜”。
催她“哦,那就快点嘛”。
二十二岁。
很早就扔掉了几年前的信笺。小时候看的杂志统统打包扔在车库,几个梅雨季过去后它们都长出了绿色斑点。
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到来的二十二岁的夏天,不仅来得一如继往,甚至已经快要过去。
到底是什么定义着我们的年月。是什么让时间成了时间。是什么把交叉的线重新引向了两个地方。
几百岁的时候也不会明白。
一千五百岁。
当“物质守恒定律”证明着我们的一切都不会凭空消失。我们的头发,指甲,身体的水分,肌肉骨骼,甚至小时候吃下的一根鱼骨头。它们都绝对不会消失于这个世界。
所以一千五百年后过去,并非没有了我们,而是我们的身体上生出了绿色的草,一部分变成山,还有一些被风吹进海水,甚至有些随着尘埃飘进宇宙缓慢地凝视着地球。
……
……
生日时,在心里默默许愿“一定要去看×××的演唱会!”
睁开眼后吹熄了蜡烛。
你十五岁了。
年年专栏
给暖巷
又一个暑假快过。写给永远无法忘记的你们。
在石榴刚上市、夏天将要终止的这个处暑天。
● 给 05 匆 忙 的 冬:
深冬午后,缝制新窗帘。妈妈把旧式缝纫机重新搬出来。我不断把层层叠叠的厚布拍摄起来。一重一重,不知不觉,拍到窗外再没有一丝自然光透进,华灯上演永不被厌的无声舞剧,随归家路人脚步流转。然后妈妈暂停下来摘下眼镜,去做晚饭。对着眼前沉默的层层叠叠,一直出神,仿佛张望着厚布尽头可能是十多年前的记忆。
于是把这些暧昧得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思念,画成沉睡少年。闭上双眼,拒绝让任何人看见任何表情,然而记忆还是开始在眼皮下瞬间倾倒。
似年少时从巷里向上张望看见的、在我和跟我对望的一小点天空的距离之间,那些晾晒着的阳光味的衣服们。
浸透着衣服的阳光。
同样浸透着外面庞大而陌生的世界。
也许当时的幻想有步行穿越大陆直达到了海边。
然灯塔的模样始终模糊不清。
● 给 06 过 去 的 夏:
半年后的初夏,创作上有时间而缺灵感,便在午后独自去逛,搭错了车却偶然回到从十多年前一直住到小学毕业的房子。真是、这些年间只有搭错车或搭过了站才有可能经过这个地方啊。
她藏在广州一条有名的婚纱街的小巷里。婚纱街,除了一间蛋糕店一间羽绒被铺店一间非黄氏凉茶店一间邮局一座彩虹形状的天桥外,就是婚纱店。所以呢总是,经过会觉得沐浴在世人的幸福中。现在多了很多学生情侣们在店前经过,我愿意把所有映在店门玻璃然后匆匆而过的双双对对全看成永远的甜蜜幸福。这大概是跟十多年前最大的不同啦。而当时的我还是小学生,每天寡一张脸,上学回家,回家上学。虽确实有研究表明人类会把回忆主观美化,但小学时代也绝不能用幸福、有趣来形容。穿不同季节的衣服行走于街景里的独自一人的情景,背后沉重的书包从来没有作声即便雨伞水鞋时有作伴。这才真是占据了不止99%的记忆。
沉默为主学习为辅。也就跟所谓“轰轰烈烈的青春日子”毫无关系。然而,难忘,在这里度过的到现在为止人生最别扭的小学整六年。问自己:“既然不开心,那不如让你回去到几岁时重来一个不同的可能晴朗得多的小学时代?”……还是不愿意。怎么说、那六年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果要抛弃掉她去成就另一段记忆,不安心。总觉得自己双手抱着一堆从小到大积累起来的东西,比不上别人美好,也许还有不少丑陋的秘密,但终归独一无二,是不可能放弃,也放弃不掉的。
● 给 旧 房 子 身 上 的 苔 藓:
创作上停顿,反季节清凉,令人走起来有患得患失之感。这里并不是市中心,十多年来变化不大。婚纱街其中一边,任何一个入口都可以到达我以前住过的房子,
很顺利进去,拐弯,重复。却在以为找到了自己的旧房子然后小心地拐了弯的一瞬才确定是迷了路。意料之外。类似的情况发生了四次,才到达房子的面前。两层的房子,我们曾居住的二楼,在最后一个拐弯的一刹以莫名沉重的表情呈现在眼前。大概继承了回忆的重量?当时第一反应是“那是我见过的最重的一座房子”。
有。
果然没有看到爸爸爱停泊在楼下那片有幼稚园壁画的墙前的摩托而幼稚园壁画里一个跟我小时候一样胖胖的女孩子笑起来有深不可测的双眼皮小学时每次走过都必故意踏上去再跳下来的水泥台阶原来那么矮小楼下曾推开又拉合无数次的铁门被黑锁安静地锁着转角处的猫不认得我我亦不认得它。这一切与对面正盛的凤凰花无关。
还有。最重要的二楼。
外墙布满了在我们离开后才开始生长的苔藓。阳光总在午后穿过旧木窗透进房子映在窗旁的我的床上。床上的我正在玩中午辛苦抽回来的美少女战士闪卡。闪卡不小心就那样被午后光华裹着飘到对面房子的阳台上。阳台上摆满邻居爱好的佛山陶瓷但它们一直没有吸引我。我闷闷不乐着,收起剩下来的闪卡,继续缝制起娃娃的晚装,布料像是密不透风的巷子上空不小心透露出来的蓝。
无聊却惬意的时光。为什么当时不觉得的呢?
就像再次听到曾被感动得恸哭起来的歌,再见到房子的时候,胸口也是这样,感觉一股东西要涌出来,而它终于知道唯一出口是眼睛。你,矗立在原地,我,站在你面前似一个终于记得归家的孩子可是……这样的感觉真好。那一刻房子和我仿佛被世间眷顾,一切干扰被隔开。时间指针早已被回忆的重量压到动弹不能。
到巷口处在我们搬来前就已经存在的面包店里买了蛋卷。1块5,最普通的那种。小时候曾有一段漫长的日子,蛋卷成为“得到它就等于得到最大的幸福”的心愿。晚上和妈妈散步到附近的百货商店就会经过这间面包店,那时也是卖1块5,还只有一款呢,但相较当时的家庭经济来说已经好贵,妈妈只是买过一两次给我。而现在,我可以轻松地买下这曾是“最大的幸福”了,细细品尝与十多年前一样的味道。它与小巷一样只带着初夏的温度,但足以浸暖全身。
● 给 站 在 巷 口 的 我:
日落离开暖巷。
现在是住在7楼,外观常见的楼房。四季,站在阳台,左边看到日落右边看到日出,上面是很快便数完的星星,下面永远陌生的邻居在溜狗,放远望去是不停歇的马路。我也随着学习或创作,接触很多暖巷世界之外的不同的人与事。
怪不得,回去时觉得、当年顶着烈日或冒着寒风怎么猛走也仿佛走不完的巷,忽然缩小了,连两边的平房也是。整个小小的、安分的世界。
我以为的小心一步。却跨过一整条早被踏得滑碌碌的石板了。
记得、幼稚园壁画上,一个个小朋友捉着前面小朋友的衣脚,在你能想象得到的美满的夏日情景里走着笑着,过了界,不曾腿的颜色无限荡漾开去,浸染未来。
● 给 ……:
最后,妈妈把我们一起在布匹城选的厚布、布边、花边全部缝好了,给框出深冬夜空的窗子披上。两层,一层是遮挡日光的厚布,一层是淡月桂图案的薄纱。
走近端详。薄纱布纹错开成无数十字形,远处车灯在上面闪烁流动,一盏隐没入树荫另一盏继承然后显现。如曾经在三千多个夜晚穿过暖巷时身边掠过的灯火,还伴随诱惑饭菜香。爸爸给家庭必须的两辆凤凰牌单车打气,妈妈在煮番茄牛肉。我在为爸爸不答应调收香港台而嘟着嘴,管他小巷夹缝上空的星星在多少光年外爆破。
在以后那些匆忙或慵懒的时间里。
不随处暑。
灯火最终不会消失。
记忆如剖开石榴时往外撒的透明果实。
零碎扩散在平常不为意的脚边。
被阳光照成褪色却始终青涩的粉红。
重拾起时,生命温暖如昔。
年年
20060823…处暑
春别
1999年冬天。我第一次和青淮出去旅行。
那年冬天的尾巴上我们停留在一个叫做铃溪的古镇。之所以得名铃溪,是源于环绕镇子的一条小河,因清澈湍急,流水声酷似银铃。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古镇可以有如此美妙的名字。
在铃溪的时候,我们每日中午都在古老的大戏院的天井里面坐着等着听戏。在一排排的矮条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