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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怎么从未想过?巨大无比的,虎视眈眈而又无时无刻不存在于身边的黑暗,也许这才是真相。宇宙归根结底就是黑暗的。
黑暗无所不在。
我不自觉地摇了摇头。脊椎深处传来生涩而突兀的咯、咯两声,不像是从骨节之间传来的。然而,这时在我身边,难道还有其他足以发出声响的事物?又屏住呼吸,侧耳听了一阵,什么也没有,但又不能肯定。动了动右手的手指,张生的胳膊还在那里。天花板也还在头上。灯管在墙角的一侧,发出幽冷的白光。
突然,厨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窸窸窣窣?
神经顿时紧绷起来。不知为什么,马上想到的是那把生锈的菜刀。可它正在客厅的茶几上,和声音之间没有任何联系。随后想到老鼠,想到这个那个具有实在形体,能在凌晨4点多制造出此类声响的任何生物。
但这样的想象不过是安慰自己。
因为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不久后变为了脚步声。的的确确是脚步声,没有听错。甚至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鞋的种类。不是皮鞋,也不是高跟鞋,没有硬底敲击地面时清脆或沉闷的声响。不是运动鞋,没有橡胶底和地面摩擦时尖叫的尾音。
那声音,勉强形容的话,是这样的:
嚓,嚓,嚓,嚓。
是布鞋。没错。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了,怎么此刻偏偏是布鞋?
总共响了四声,迈了四步,恐怕已经走到厨房门口。说不定正打量着客厅的各个角落,决定下一步往哪里走。厨房的门斜对着卧室的门,卧室的门又斜对着我的床,而靠近卧室门的,是床尾。我的脚放在那里。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我的脚。自然是看不见的,枕头太低了。既然如此,我也无法看见卧室门。除非这时我坐起来,才能看见厨房门口站立的到底是什么。我对这声音的来源一无所知。
但,它一定能看见我。
一览无余。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动着。我把指甲狠狠地嵌入张生的手臂,想刺激他猛然醒来,这样我就也能坐起身来,看看几米外的厨房门口究竟发生了什么。
张生竟然没有醒来。我不敢相信。指甲嵌入皮肤的力度足够使任何一个人大叫着醒来。他究竟是怎么了?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词:活死人。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助。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还活着,却与死人无异。比起真正的死人来,恐怕更加让人绝望。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张生刚刚曾经醒来过,不可能在几十分钟之内变成活死人。这不仅匪夷所思,简直荒谬,大脑里无数根麻线正在搅成一团。也许事情从刚才开始,就不能以现实的逻辑来进行判断。究竟自己现在是不是身处于现实之中,也是无法证实的事。
声音仅仅沉寂了一会。
嚓,嚓,嚓。
这回,是三步,估计已经走到了客厅内部。却又无法确定,它究竟站在客厅的哪一部分。但这一次,除了听出布鞋与地面的摩擦之外,还听出一些其他的杂音。像一个人穿着很多又大又长的衣服,衣角拖拽在地上。这时好像突然明白为何脚步会如此缓慢。脑子里试图想象出一个身穿一层又一层不合身衣物的形象,竟然想象不出。总之模糊一团。
然而全身的汗毛却在这时毫无预警地竖立起来。似乎比大脑更加敏锐——它们首先感到了来自客厅的那股视线。怀有恶意的,寒冷的,仿佛顿时便会把人击穿,又将你笼罩其中,无论逃向哪里都必然尾随脑后的视线。
没有错。即使不抬头看,也知道那视线正在看我。这屋内除了我一人未睡,睁大了眼睛,还有什么值得一看?莫非“那个”会对客厅的沙发感兴趣不成?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很不合时宜的,突然想知道现在是几点了。看了一眼窗帘的缝隙,仍然是一片黑暗。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
如我所想,脚步声果然向我这边走来了!
嚓,嚓,嚓,嚓……不知有多少步。声音由远及近,先是从客厅走到卧室门口,嚓,嚓,嚓,嚓……接着,走到脚边。
我仍然在看着天花板。假如我将视线稍稍挪动几厘米,或者刻意去留心余光,一定能马上看到站在脚边的,穿着布鞋的,究竟是什么。
但我不敢。稍稍挪动一下眼球的神经都已经绷得僵直。连汗毛孔也紧紧地关闭着,冷汗聚集在皮肤下面,以至于全身都在发冷。彻底的冷,从头皮,到脚趾。恐怕脚趾更冷一些。心跳声也已经听不到。右手也感觉不到任何来自张生胳膊的温度。只有心里的声音在大喊着,张生!快点醒过来!
自然是没用的,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梦呓也听不到,呼吸声也不知哪里去了。
“那个”却在脚边站立了很久。
脚步声再度响起。嚓,嚓。走到小腿所在的位置。
嚓……嚓……到腰部旁边。搭在身上的毛巾毯仿佛轻轻动了一下,但又不能完全肯定。大脑的血液正急速地向上奔跑着,然而额头却凉得要命,彻骨的凉。莫非我真的完了吗?这样的事情真的会轮到我头上?死前就是这样一种感受?
嚓……嚓……手臂附近。这时我才感到有些不对。
我竟然什么也没看到。刚才便应该出现在余光里,然而直到手臂这里,没有任何哪怕是错觉的影像出现。眼球再也无法忍住,终于开始有了动作。一点一点,先是从天花板向左,看到衣柜的顶端,枣红色的衣柜,接着是衣柜门的上半部分。再接着,下半部分,快看到了,就要看到了,能看见把手了。斑驳的,有些褪色的把手。这时,看到把手这里,已然把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
眼前只有空气。空的,什么也没有。原本脚步声应该站立的位置,什么也没有。除此以外,卧室门,床的周围,甚至能看见的客厅一角,全部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更没有任何响起脚步声的理由。
怎么会这样?心里在喊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在这时,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嚓,嚓。
我眼睁睁地看着床和衣柜之间的空气,看着什么也没有的地面。
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
第35节:第14章 一双布鞋(1)
第14章 一双布鞋
还有那双布鞋……它的真相又是什么?我所能见到的只是,蓝底,白花。它放在那里,鞋尖朝外,仿佛正在等待着我穿上去……
梦?
我扭头去看台灯。灯罩里没有一点光亮。身上也没有毛巾毯。毛巾毯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地上。全身又酸又痛,脑袋也胀到了极点,轻飘飘的。像是身体已经飘到了半空,某根神经却又死死地被拉住。总之难受得要死。
张生已经不在了。我猛然想起还有课要上的事情。怎么他早上起来没有叫我?连窗帘也没有拉开?似乎他一清早便走得急急忙忙,屋子里毫无清晨的气息。浑浊的空气仍然浑浊,如果闭上眼睛,便与昨晚没有任何分别。
手机没电了,不知道几点。睁着眼睛考虑了几分钟,最终决定不去上课。现在这样,根本连床也懒得起。
然后,才终于舒了一口气。
屋内一切与昨天早上一模一样。不是吗?天亮了,有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尽管不那么明亮。这个城市也许从来就没有明亮过。没有灿烂的橙子般的阳光。哪里都灰蒙蒙的。清晨的卧室也灰蒙蒙的,衣柜灰蒙蒙的。但毕竟没有改变。
不是吗?
是这样的吧?忍不住要反问。接着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床边,侧耳细听了一阵,又向卧室门口看了一眼。客厅的光线同样微弱,奄奄一息。但现在毕竟是白天。这多么重要。
不是吗?
我在床头柜里找到充电器,把手机插上,然后开机。开机画面之后,出现闪烁不停的时间格式。那意思是,在手机没电的这段时间里,记忆体已经丧失了对先前设定的记忆。必须重新做一道填空题。
所以我仍然不知道现在几点。而屋内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答案的凭据。没有电视,没有电脑,除非打电话给谁,问道:喂,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似乎毫无必要。于是我又按下取消。时间便被自作主张地被定为2000年1月1日。
放下手机。剩余的时间里我一直盯着天花板发呆。同样的视角,同样的孤身一人的我,同样的天花板。和梦里一模一样。除了时间和光线不同。这样的同一背景的梦,我还是第一次碰见。那理应算是一个噩梦,我想。穿着布鞋的脚步声。嚓,嚓。从厨房,一步,一步,来到床边。
我却什么也没看见。
想着想着我翻了个身,侧向张生睡过的那一边。天花板我已然盯得腻了,现在盯着书桌旁灰白的墙壁在看。很不纯粹的灰白色,完全是光线原因所致。按理说应与天花板有些相似,但又不是那样。必定有许多细节不同,但一时只觉得浑浊。接着这浑浊突然传染得到处都是。整个早上的全部感觉就是浑浊。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好像哪里有些不对。但目之所及,没有一样不是正常的。闭了闭眼睛,再睁开仍然如此。然而心却莫名地,毫无理由地悬了起来。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看了不知有多久。完全无心留意墙壁的任何细节,只是呆呆地看。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仔细体会那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希望能有所收获。
几分钟过去,接着又是几分钟。
然后,明白了那是什么——这里太安静了。
可以说是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音。差点想伸手去证实一下,耳朵里是不是被塞进了棉花。不仅是窗外,连走廊偶尔会响一下的关门声,脚步声,楼下低低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甚至下水道理应每隔几分钟响起的水流声,一点都没有。
屏住呼吸又细听了一阵,的确,这里安静得像是连时间都静止了。又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