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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整个气氛一下子就感觉厚重和气闷起来。他在突然袭来的热流下透不过气。
托尼没有见到威塔克走进酒馆,并且除非他仔细端详威塔克的脸孔,他不会认出他的父亲。日子已经过去很久了——不管怎样讲,托尼那时正俯身于台球桌铺着的红毡上,球杆像湿漉漉的狗舌头一样,在他的指关节之间轻轻地一滑。在他边上,塔玛拉将她的翘臀倚靠在球桌上,
当她的衬衣衣角缩上去时,托尼几次瞥见塔玛拉那柔软的卵形肚脐,那让他分神不已。
托尼开球了。撞球四散而开,彼此间叮当相撞,发出脆脆的、断断续续的撞击声。两分球
,四分球,都被击落球袋。他咧嘴笑了笑,立直了身体。“全色球,”他说道。
“好运气,”格雷琴称赞道,同时在迈步上前时用肩膀撞了下托尼。“比起塔玛拉,我真想和你对打。”托尼开玩笑似的要拍她一下;她低身躲闪开,但是托尼没有错过塔玛拉的笑容。
他在第三击时失了手。当塔玛拉几乎毫无迟疑地接连击下八个球时,托尼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她的击球动作的经济高效给他的震撼最大,她那骨感的躯体的优雅姿态曲线优美、自然动人。就像是蛇,托尼在心底想到,但比作蛇并不完全正确——蛇类整个身体是条曲线,而她则凹凸有致。
“该死的,”他说道。“我很高兴我们没有下赌注。”
“没有吗?”塔玛拉讲道。“无论怎样,这只是点几何学的学问。”
格雷琴将台球从槽道里重新收回。她摆出一副确胜无疑的架势用三角框摆好台球,手臂一挥就拿走了框子。
“塔玛拉?”
“哦,”塔玛拉说道:“让托尼玩吧。我要去给我的鼻子扑点粉。”她在给托尼一下挤身后,飘也似地走开了。
格雷琴微笑地看着托尼,露出一口秀齿。“这样的话,”她讲道。“你想要休息下吗?”妹妹,他现在上钩了。
我现在很是饿啊,姐姐。我们能不能快点?
是啊,我也想回家了。
家,塔玛拉赞同地做着期望。她拖着脚,穿过人群,尽量避免接触到那些数量太多、滑溜溜、令人作呕、如虫子般蠕动的人类。盥洗室里挤满了补妆和吸食致幻剂的女性。她没有因为她们试图忘却自己的肉体的举动而谴责她们。那些未经修饰、油腻腻的肉体。蠕虫们的食物。
她不耐烦地等待着,直轮到她进小隔间,那个冷冰冰的、又令人宽慰的厕所间。笔直的坚固的隔间,直来直去的弯角,还有彼此平行的线条。当然有点龌龊,但这是人类这种肉乎乎的生物所能建造出的最好的厕所了。
至少,他们尽力过了。
塔玛拉在冷水下洗净双手,接着在热气下将其吹干,同时监听着格雷琴跟那个烦人的人类的整个对话。烦人又危险的人类,她提醒自己道。那个烦人又危险的人类拥有着寒冰与酷冬的力量,他能够随意地冻结永恒。如果她想要回家,她必须注意记得这一点:这个体味袭人、弯来曲去、球茎样的生物能让时间在它的轨道上停止,能够触怒主人,以致于主人把她和姐姐派到这儿来做补救。
她们不仅需要摧毁猎物,还要发现他是如何犯下那些所做的事的,还要让事情回转。
我想要回家,塔玛拉哀怨地说道,这或者可能发自格雷琴之口。她们差异没那么明显,只是一个猎手与另一个猎手的区别。
塔玛拉决定从吧台边绕过去,再走回到台球桌那边。她嘴巴很渴,而且她知道格雷琴也是如此。她们总是口渴,这些躯壳。总是饥饿。总是渴求,总是需要,总是在欲望中。还不是简单的欲望,简单的需要——家庭、小巢窝、有序的汇流和时间流的线性演化。不,都是些古怪而又极度迫切的欲望。
这些渴求不止的肉球。
她挤进吧台边上,给格雷琴和她自己点了瓶啤酒,另外给猎物要了份强力酒。塔玛拉的旁边,坐着一个肥胖的男子,他穿着一件潮湿的黑色外套,手里紧攥着一条神奇的毯子。就在塔玛拉将一张皱遢遢的十元钞票递过柜台、等待找零时,她旁边那个男人所散发出的那股渗着污秽与酒精的体味引起了她的注意。
格雷琴,塔玛拉说道。我猜想有人奔着我们的猎物来了。我们该尽快离开了。
威塔克已做下决定,不再等待那趟巴士班车。他兜里的钱足够他喝上两三杯了,而且他还想自己能让某位老兄捎他一程。在他喝上老酒时,威塔克想到该求助于那个老兄。或者多试一次。
他不想回到外面的寒冷中去。
他拿起自己的苏格兰威士忌以及清水,转身想寻觅个座位。他想要坐在吧台边上,但是所有的凳子都已被占去,而周围拥挤的人体把威塔克的大块头挤得呼吸困难。他注意到一个左手拎着三瓶啤酒、右手拿着瓶波旁威士忌的体形纤瘦的女孩从他身体走过;威塔克目视着她穿过人群而去。当他看见女孩走去的方向、看到谁又在那边等待着时,威塔克几乎要摔下了他的酒杯。
格雷琴比塔玛拉来得更加的危险,托尼心想道。几乎看来她只需要看着台球,就能把它们击入网袋。到塔玛拉带着酒水回来时,格雷琴已经胜了他三局,托尼很高兴自己可以从台球桌边罢手而去了。
“瞧啊,”塔玛拉一边把一瓶啤酒、以及一瓶托尼未曾点过的波旁威士忌塞进托尼的手中,一边说道。凉丝丝的汗水在他的指间向外渗出。酒瓶子在手中滑溜溜的。托尼将它紧紧地握着。“这儿人满为患,乐队吵得满天地都是。为什么不回到我们的地盘上去呢,托尼?我们有啤酒,还有大麻。我们可以玩玩纸牌,或是别的什么玩意。”
托尼眨着眼睛,眼神在格雷琴与塔玛拉二人之间挪动。格雷琴脑袋后仰,正在喝干她的啤酒。她的舌头在喉咙里面舔食回味,以捕捉到最后的几滴甘露。托尼装出品味啤酒的样子,试图掩饰自己不断颤抖的双手。他不禁纳闷,为什么格雷琴在如此饮酒的情况下还是这么的苗条呢。“到你住的地方去?”
“当然,”格雷琴一边应答,一边用手背抹着嘴巴。“为什么不呢?”
该死,托尼心想道。这对姐妹。“当然可以,”他说道。托尼大口地喝光了他的那份波旁威士忌,将纯饮杯搁在台球桌旁边的扶手上。“那棒极了。”
“好极了,”塔玛拉开口说道。“你是不是有辆车子?”
当托尼把他的右手插进夹克衫口袋里、抚弄着怀表的转柄之时,他不禁想知道这块表是否是个征兆,他的运道是否最终将发生改变。“的确如此,”托尼应声答道,接着他在领着二女朝大门走去之前喝光了自己的啤酒。
当威塔克瞥见他的儿子时,他的头一个反应就是躲到暗处里去,把他自己隐藏起来。但是他又想到也许托尼会给他买份喝的,如果托尼不肯,至少也可以送他回家去。然而当威塔克想到这关节上时,托尼早已走开了。他两手边各带着一个纤瘦的女孩,朝着酒吧门口大步走去。
威塔克一口干尽老酒,脚步不稳地朝前走去,毫不理睬他穿行两侧被碰着的酒客们的抱怨。“对不起,”威塔克说道。“劳驾。对不起…”
“死胖子,”他们回应道。他们到底是在做回应,还是在嘲笑威塔克手臂上抱着的那条黄颜色的毛毯子?该死的,他到底为什么要拿着那毯子啊?他为啥没把它处理掉呢?
他紧紧地攥着毯子,挤身穿过了人群。
“托尼!”威塔克高声呼喊道,但是乐队声音太响了,托尼已经在门外头了。一个女孩扭过头看了眼威塔克,威塔克绊了一下,几乎失足摔倒,这是因为,有段时刻——就仿佛张面具滑落——那张凝视着他的脸孔不是人类的面孔。
这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脸孔。一对硕大的眼睛、绿颜色中泛着金色,在一堆像小孩子的魔力拼图玩具般的枝枝丫丫里燃烧着火焰。一排密集丛生的牙齿,似乎要一切东西都咬得粉碎,再吞进胃里,而那只搁在托尼手臂上的手也渐渐变成一只锐爪。
威塔克早已适应于见到一些虚幻的事物。即便如此,这副嘴脸还是吓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在烟气的叮刺下猛眨眼睛。这东西在冲着他微笑,同时随着它的上肢热切的一挥,那东西带着托尼走出酒吧,踏进黑夜与酷寒之中。
寒冷隔着脸部皮肤击进托尼的身体,劲头大得令他畏步不前。他浑身瑟瑟作抖,肌肉紧缩做一团,冻得发疼,托尼的右手不时地敲击着怀表,左手则紧曲成一块,手指指甲刻进手掌中。“车在那儿,”托尼朝着泊着的一辆淡蓝色AMC康克得硬顶越野车点了点脑袋,同时讲道。那辆车在停车坪远远的另一头,远得让他不想走过去。然而塔玛拉与格雷琴没有迟疑。她们一人挽起托尼的一条胳膊肘,拉得他往前走去,他的皮靴底下,洒满盐粒的冰屑感觉粗糙而又滑溜。“你们俩女孩子住哪儿啊?”托尼从战战作抖的齿间发声问道。
“别担心,”格雷琴说道。“到了我们会指给你看的。”
“这么说,托尼,”塔玛拉说道,“有没有什么如果你愿意,可以让它改变的事?”
“改变?”
“就是。”塔玛拉停顿了下。“就好像你有台时间机器。然后你能够回到过去、改变一些事情。它会是什么呢?”
托尼全身紧绷,双手收紧。“你这是什么意思?”
塔玛拉抵着他的手臂耸了耸肩。“就像我会重新读一次高中。拿到更优秀的成绩,接着去念大学。就像是那样。”
“哦,”托尼说道,接着嗓子吞咽了下,强迫自己松开手中的怀表。她们根本没法子知道,也根本不会知道。
“我会阻止我母亲的死亡,”他说道。“我会避免让她生病。医生说她如今随时都会死去。”托尼又咽了口口水,在心底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一遍。“随时。甚至是明天。无论如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