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杰克看上去很委屈。他在夏娃身上找原因——是因为很久没亲热了?“不是我想把你推开,杰克。对人不理不睬,拿后背对着人的不是我。”
“是我,我知道。”杰克连忙为自己辩护,“我想你还为凯瑞伤心。”
天呀,与人协调关系从来不是她的强项。夏娃把脸转向旁边,吃了一口杰克和他的组员种植的蔬菜色拉:“让我用自己的方式调节情绪,好吗?”
杰克没有出声,黯然神伤。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好大一阵杰克才问:“色拉怎么样?”
“从没吃过比这更好的,棒极了。还有那些松仁一一新树上结的?”
“不错。”杰克答道。
“落叶松的味道真是好极了。”
“是你的,”他说,“我为你种的。”
四、转换
罗莎告诉杰克凯瑞准备参加初始足迹俱乐部活动后,杰克捡起凯瑞的调压服,平放在地板上,调整了一会儿,让上面的定位仪和地面相抵,然后用脚跟把它踩成碎片。
“好了,”杰克说,“你拿走他所有东西,扔到他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罗莎知道,杰克支走她的真正原因是不想让她看着他肢解凯瑞的尸体。她不反对,把凯瑞的衣物塞进自己的调压服里,拉好拉链。在杰克走到尸体旁边的时候,头也不回地走出气舱。
“等等”,杰克喊了一声,“拿上这个。”
罗莎有点害怕,杰克从凯瑞的手上取下什么递给她——哦,是凯瑞那枚金戒指。
罗莎把戒指也塞进了自己的调压服,飞快地离开气舱,来到地面。
月球下午的斜影在一个小时里没有什么变化,可对罗莎来说这一小时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原本是来向爸爸道歉的,现在一切都变了。
杰克看上去是那么的惊恐、懊悔,他一下子显得老了许多,下眼睑松弛,布满暗淡的青绿色,好像一个星期没有合眼似的。罗莎回忆着,刚才在公园争吵时,他是这副模样吗?让她疑惑不解的是那之后到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杰克怎么就把凯瑞杀了呢?他会不会垮掉?罗莎在尘麓皑皑、跌宕起伏的地面边走边想,恨不得放声大哭一场,哭凯瑞的惨死,哭她和爸爸难以预料的命运。
到现在为止,罗莎的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是她和爸爸一起度过的。妈妈海伦是植物病理学的硕士生,罗莎最初的记忆是在浴盆里妈妈教她数自己的脚趾。罗莎六岁的时候,妈妈持续的忧郁导致她和爸爸的婚姻最终破裂。海伦监护罗莎一年多后,杰克弄走了罗莎。罗莎至今对那一年的事情记忆犹新:通常下午和小朋友在外面玩耍,晚饭总是玉米片粥,海伦从学校回来不开心的脸,早晨总要罗莎叫她起床,杰克来看罗莎,海伦总是朝杰克大声喊叫、发脾气,可他从没说过海伦的坏话,后来他偷走了罗莎。小罗莎觉得这样蛮好,她从来没想过妈妈。
可现在罗莎希望知道海伦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妈妈的十四岁是怎么过的?恐怕没有这么糟的事情吧。
她走过禽类基地,尽量躲在阴影里。其实在这样的地方是不会有人看见的,她只需要把凯瑞的调压服藏好,藏在人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应该不难办到。这里有无数的高低起伏的高地和山峦,大大小小的环形坑和数不清的岩浆堆,而领地的周围的地上遍布人们踏踩过的的足印小坑。罗莎在这些复杂的地形中沿禽类基地东侧跳跃向前行进。
随后她又沿向北的杂乱脚印的小道继续走了一两公里后,用尽全力地跳开小道,落到一块没有覆盖尘埃的突出崖壁上。虽然着陆的动作并不漂亮,可还算安全,没留下任何痕迹。沿这个方向再走一段,每次都小心跳跃到临近没有尘埃的崖壁,尽可能少地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因为水平视线非常短,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大托盘上跳来跳去的一只小甲壳虫,悬挂在世界的边缘。每跳一步,她都小心记下前后左右的位置,以免迷路。在月球表面行进最危险的就是迷路,最忌讳的就是独自一人到地面上来。所以,这能很好解释凯瑞的失踪:像他那样精力过度旺盛的男孩,很可能随兴所至四处走走而忘记回程路线,最后耗尽氧气。而无线电、定位仪又失灵了,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又走了一公里的样子,罗莎发现熔岩柱群后的一个塌坑,隐藏在宽阔的北面平台的深影中。她刨开疏松的表土,把凯瑞的调压服塞进坑里,再把塌坑恢复成原样。一切做停当后,她的手也快冻僵了。然后,她退到后一块崖壁上,仔细打量刚刚恢复好的地面,哇,几乎完好如初。她的脚印痕迹几乎都在阴影里,由于月球时间流逝缓慢,这些是不太容易变化的。现在她可以沿原路返回了。从一块崖石跳到下一块上,罗莎在弱引力的作用下,跳起又落下,最后她回到了刚才那条小道上,把自己的脚印汇进以往人们留下的脚印里。她抬头望望黑茫茫的星际,土星旁血红色的火星,像一只怒气冲冲的眼睛凝视着她。
到达禽类基地的北气舱时,她的氧气已经减到红色警备线了,幸好没人看到她通过那里——狂欢晚会仍在高潮中。
罗莎把调压服甩进柜子,完成进入圆顶的必要程序,故意绕远路沿环形低地的边缘小路回夏娃的公寓。走到东南方的坡地时,罗莎停下脚步,眺望远处灯火通明的晚会。最后回到公寓时,她看见地板上一只空酒杯,和夏娃卧室的门紧闭着。罗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好门,脱下外衣。凯瑞的戒指从她的衣兜里滚落出来,还留有她的体温。
第二天一早,夏娃向罗莎询问凯瑞情况,杰克则毫无表情地喝着果汁,好像她俩根本不存在似的。他心里在想什么?罗莎从来想像不到,爸爸有本事做到肚里翻江倒海,表面不露声色。
然后,搜寻开始了。罗莎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在晚会上她是什么时候和凯瑞分手的?什么时候最后一次见到的凯瑞?凯瑞说了些什么?然后朝哪个方向走了?杰克则全身心地投入到搜寻当中——可是,每当罗莎看他时,他总是在看着罗莎。
从搜寻工作的第二天起,凯瑞的朋友们纷纷开始对罗莎表示出关心和同情,以往这些拒罗莎于千里之外的孩子们,都亲切地安慰她,分担她的忧伤和痛苦。从表面看,她内心的恐慌和伤感悲痛之间没什么明显的不同。领地发动学校的志愿者参加营救和搜寻,罗莎参加了,但从来不参加北方小队的行动。每一次志愿者搜救返回,她的心总是提到嗓子眼,生怕哪个小队找到凯瑞的调压服。
搜救第三天将尽的时候,罗莎独自坐在家里,手里握着凯瑞的戒指发呆。这时杰克和夏娃回来了。夏娃疲劳过度,身体十分虚弱。杰克几乎是抱着她进来的,然后喂她一些吃的,劝她服些镇静和恢复疲劳的药物,安排她睡下,才走出卧室,关好房门。
“怎么啦?”罗莎问。
杰克把罗莎从门边拉开,“我刚好看见夏娃站在悬崖边。我真怕她会跳下去。”
“哦,天呐!我们在干什么呀?”
“她休息一下会好的。我们需要好好照顾她。”
“照顾她?我们杀了她的儿子!”
“小声点。谁都没杀谁。那是意外。”
“我受不了啦,爸爸。”
“你做得很好,罗莎。我需要你做我勇敢的女儿。保持正常。”
保持正常。罗莎努力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和沙克里敦的冰球赛延期了,可是训练照常进行。当凯瑞不可能回来成为了一个不辩自明的事实后,玛亚妮替补了凯瑞的位置,和罗莎一组。晚上,罗莎使劲闭紧眼睛,用手掌按着眼珠,紧紧地勒住脱缰的思想,不让自己再去想凯瑞的尸体。她不会和杰克说起这个,他们在简单的对话中也再没有提过那晚上发生的事。
一听到杰克和夏娃说话或是和其他人说话,罗莎就气不打一处来:真会故作镇静,强装正常。“保持正常。”可当他和罗莎说话时,罗莎听得出,他几乎就在崩溃的边缘。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也做不到装出两副腔调的样子。
说不定夏娃也有两副腔调。搜寻结束后,她看上去虽然压抑但是很正常,可仅从她说话带的那种坚决劲儿和绝对的平静劲儿,罗莎就能感觉到,其实她很痛苦。
起初,罗莎害怕与夏娃接近,她太能克制自己了。然而,罗莎感觉得到,在某种程度上夏娃和杰克一样也遭受了沉痛的打击,不过她表现得和杰克完全不同。罗莎能想得到的惟一的一个可以用来描述夏娃的字眼,是一个陈旧得连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字:高雅。罗莎从未见到过像夏娃这么坚强的人,她好想走过去给她一些安慰,可是她不敢。
几个星期过去了,他们又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夏娃表现出对罗莎异常的关心,这是凯瑞活着的时候所没有过的。她还为罗莎的第二学期实践课安排了连续实习项目,在领地的空气、水、农业和纤维等四个物质实验室实习。罗莎也乐得在外面多待,少回公寓。
在空气实验室,罗莎的工作是,到月球表面上西南面的工业基地,协助把月球的表土送进碾磨器,把诸如核聚变中所需的氢等各类元素提取并保存起来;把碾磨后的表土放进生成器,加入石墨粉末,产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和表土再次反应,产生二氧化碳;太阳能电化学蓄电池驱动分离器,再把二氧化碳分解成碳和液态氧,剩余的物质用来和其他的领地交换氮。
在水实验室,罗莎得在冰穴把冰粉碎、蒸发、蒸馏提取,然后再冻结。一部分水电解后生成氧和碳——这是月球上很稀有的物质。
在农业实验室,她要清除绵羊和天竺鼠粪便,还要把鸡粪送去做循环处理后制成肥料。
在加工实验室呢,罗莎则负责质量检验,对无水玻璃纤维电缆严格把关,因为水份会降低电缆的强度和持久性。结构材料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