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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沉眠不就是等于死亡了吗?
不,绝不可以让司珐尔发现这瓶子。一定还有其它法子可想的,那个恋爱之神绝对是不怀好意,故意诱使自己上当,好做出危害司珐尔的行径。
“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恋爱之神!我会在你的魔爪下捍卫司珐尔、保护他的安全,并且想出更好的法子解救他,你休想得逞!”飒亚誓言。
窗边曙光乍现……开启全新一日的序幕。
(四)
经过“恶婆婆”司珐尔调教数日,飒亚“小媳妇”终于~~能独立做出一桌像样的佳肴。看到桌上放的一碟碟色、香俱全,而且味道勉强及格的菜,再想到之前的奋斗过程,让人不由得想掬一把辛酸泪啊!
飒亚将煎蛋卷切成十分之一大小,移到司珐尔面前的盘子上--因为找不到合适大小的餐具,飒亚还亲手替他以木头雕刻出一组克难的杯、盘、刀叉。假使不这么做,飒亚担心打肿脸充胖子的司珐尔宁愿饿死,也不肯在自己面前用手捉取食物吃!
自从那该死的恋爱之神,把天下第一难题丢给了飒亚,给了他一瓶有等于没有的解药,飒亚已经有所觉悟。
纵使是司珐尔再也无法复原,将持续这“迷你尺寸”到天荒地老,只要他们能相守在一块儿,任何的障碍都不是问题。飒亚宁愿为他孤枕、为他做奴才、为他打理大大小小的事物,也不想拿司珐尔宝贵的性命,去赌注那“二分之一”可能性。
虽然飒亚曾誓言自己一定能找出其它方式,让司珐尔复原,无奈他想破脑袋(司珐尔又何尝不是?),仍然得到无解的答案。毕竟这件事本身就毫无道理可言,不按世界常规运行的“谜”题,不是身属凡人的飒亚能解套的。
眼前他能为司珐尔做的,就是尽量别让他感到任何的不自由了。
“我们开动吧。”飒亚做出灿烂的笑脸,意图舒缓日益苦闷的气氛,聒噪地说着:“今天的成品连我自己都觉得很满意呢!看吧,有志者事竟成,天底下没有什么事难得倒我西琉飒亚的。我敢打赌,再让我掌厨个几天,就连过去皇宫里的御厨手艺,都不见得能比不上我。”
深恐一闭上嘴巴,沉默来袭,重得让人窒息的现实会逼得他们无处可逃,飒亚只好一个人独撑场面。
“其实料理这件事没什么大了不起的,准备好材料,把油倒下去,大火快炒个几下就成。以前你老不让我进厨房,我还以为是--”
“飒亚。”情人突然中断他的话,“吃完饭后,我有件事要跟你谈谈。”
“嗯?好啊,可是为什么要等一下?现在你就可以告诉我呀。”
司珐尔摇摇头,默默把盘中的食物塞进嘴巴里。
他严肃到令人发毛的态度,让飒亚一下子就猜出他的意思:要是现在“谈”,怕这顿饭会永远吃不完吧?
前一刻还饥肠辘辘,转眼间飒亚的胃口全失,不管司珐尔想谈的事是什么,他的预感告诉他,那绝不会是令人愉快的话题。
一小口、一小口地切着盘中的食物,宛如要逃避“对决”的时刻,飒亚采取拖延战术,故意吃得其慢无比。
先一步解决完早餐的司珐尔,耐着性子,轻啜着热茶等他。
不知是否受到身体缩小的影响,在他眼中的“时间”流转速度,忽然变得慢下来,一些从未察觉的细微景象……像是风吹过窗棂掀动帘幔的瞬间、由漏斗里滴落的水珠等等,都清晰而缓慢地在周遭发生,让他有种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不对。
司珐尔扬唇自嘲地一笑,并非世界改变了,而是“他”改变了!
是自己与这个世界显得“格格不入”,是自己成为了这世界中的“异类”,是自己该被剔除于世界之外!
蹙起眉,司珐尔放下茶杯,凝视着飒亚放大了数十倍的脸庞……明明近在咫尺,可无论他怎么伸长手臂,都无法触及……这双原本该是为了拥抱他而存在的手臂,成了一对徒具形体的装饰品。
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他的灵魂被套索在这一无是处的迷你躯壳中,每分每秒都是场考验,亦是挫败、沮丧、自信跌落到谷底的折磨,无时不刻都在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呐喊、疯狂嘶吼着。
对飒亚的爱,没有半分减少,对飒亚的渴望,不曾因此而消散,可是他若是一辈子持续这种状态下去,恐怕在死亡之前就先丧失神智、把自己逼狂了。
他无法保护他,无法分担他的重担,更无法实践自己的诺言,给他什么幸福的未来。
现下是飒亚为自己在打点着一切,连吃顿饭、要移动到书房、或是想喝杯水,他都不可能靠自己办到,如果没有飒亚为他煮饭、没有飒亚充当他的“移动工具”或是飒亚没为他从水井里汲水、装到小壶里--司珐尔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现在的他,连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如,起码婴儿会有长大成人的一天,但他却不知这加诸于自己身上的魔咒要持续到哪一年哪一日!
苦涩的,司珐尔不得不承认,只要自己被困在这迷你身躯里一日,飒亚便不会有幸福的一天。
不能这样下去……
司珐尔知道飒亚已经逐渐在接受“也许”,正努力适应这个“可能”,想在目前的情况下,假装什么变化都没有,他们可以找出新的相处之道--以这样荒谬的“型态”继续过往的生活。
然而自己不愿也不能让飒亚这么做!
万一再也无法回到从前,司珐尔必须负起责任,为飒亚找到一个更好的出路。
是傲慢自大的他一手斩断飒亚的退路,绞尽脑汁,排除任何飒亚的后援,企图让飒亚永远都离不开他,造就了今日飒亚陷入孤立无援的处境。那时候的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有这么一日,飒亚身边最大的绊脚石,不是别人而是他司珐尔,他不折不扣地成了扯飒亚后腿的包袱。
或许,这就是自己今日会落得这种下场的主因。他目空一切的傲慢受到了最严苛的惩罚,冥冥中的力量在谴责他以一介凡人之躯,却擅为他人之命运做出摆布、策划、掌控的愚行。
那可恨的神魔确实以最令他感到痛苦的方式惩罚了他。倘使是直接加诸于自己身上的,管他什么天打雷劈,都无法令司珐尔痛苦、畏惧、悔恨,但他却无法忍受因为自己的过失连累心爱的人吃苦、受难。
目光飘到飒亚那伤痕累累的双手上,司珐尔的双瞳内疚地一黯。
曾有段日子,自己也让飒亚吃了凡人所无法承受的苦,那时奴隶般的生活,也曾让飒亚憔悴、消瘦,十指枯槁。在解开误会后,司珐尔连比筷子重的东西,都不肯让飒亚拿,就为了弥补过去的那段日子,自?所犯下的罪业。
若非自己无法容忍甜蜜生活被他人介入,坚持过着这与世隔绝的孤岛生活,飒亚就不必再次尝到这种事必躬亲(除了他也没别人能做)的苦日子了。
即使这一回飒亚会笑着说他甘之如饴、不以为苦,司珐尔也看不下去。他不要飒亚为自己牺牲,不许飒亚为自己而双手长茧、暗夜啜泣!那些刺目的伤痕,一个个都在提醒司珐尔,自己对飒亚做了什么!
必须让这些伤痕消失,必须让飒亚从这些磨难中解脱,司珐尔不惜任何代价,那怕是以自己的性命交换亦无妨,他只祈求飒亚能无忧无虑地……
喀啦--飒亚放下了刀叉,盘子里的食物还剩余大半。
“不吃了、不吃了。你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地监视我吃饭,我实在食不下咽。你要谈,我们就来谈。究竟是什么事,你说吧?”
被凝重的气氛打败,卡在喉咙的闷气让飒亚放弃做个缩头乌龟,开门见山地问着司珐尔。
司珐尔站在桌子上,“把你的手伸过来,飒亚。”
困惑的眨眨银眸,如蒲盖般的大手,移到小人儿的身前,每一根指节伸展开就可比司珐尔的骼臂还粗长。司珐尔伸手爱怜地抚摸着那指节上的小刀伤、烫疤,低头在他的指节上印下一个个亲吻。
“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飒亚。”低嗄地,仰起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飒亚揪紧眉心,“我并不觉得哪里有特别辛苦?”
司珐尔注视他片刻,眼里是疼惜、是歉意、是不舍所构筑起的强烈决心。“这几天我翻尽手边的古籍经典,没有任何进展,或许永远也不会有进展。我们不能不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飒亚。”
“除了顺其自然……你我还能怎么做?”飒亚声音略微抖颤。
“把宓勒找来商量,想法子能让你重回西琉。”淡淡地说出数日来的深思,所得到的结论。
“你,是认真地吗?”变了脸色,飒亚怒瞪着。
“虽然现在新西琉复国不过三、五年,朝政未达正轨,你回去重掌权位也不见得轻松,但起码不必在这座孤岛上一个人辛苦度日。有宓勒、有你兄弟在,还有一些前朝大臣的辅助,你不会独自面对那些挑战的。”
收手握成拳头,飒亚咬牙说:“我几时是一个人了?我们不是两个人吗?我回去西琉要做什么?那儿已经没有我可回去的地方的,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大家都当我已经死了,我们俩都是‘早已作古’的人,应该埋在王城外的坟堆里!天底下有哪个作古的皇帝,又厚着脸皮从黄土堆爬出来,要人让位的!”
“这点小问题容易解决,就说是当年战场上的误报也行。”
“我不要。”飒亚赌气地抿嘴道。
“那就把罪过推到我头上好了,就说你一直被我囚禁在某处,无法返乡。这样就不会觉得丢脸吧?”
深吸一口气,飒亚掩不住失望地说:“我的‘不要’,是我不要听你的,司珐尔。重返西琉是容易或简单根本不是目前的问题,为什么你要我离开这儿,才是问题。难道在你眼中我是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男人?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你却叫我走--莫非你是瞧不起我、把我当成一见风向不对就会丢下自己伴侣,落荒而逃的混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