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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民间的私盐贸易不能禁绝。”他对陈恪道:“而青盐,是西夏人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为什么不能禁绝?”陈恪问道。
“还是我们自身的原因。”司马光低声道:“陕西四路军民食盐,主要吃解州所产的解盐。由制置解盐司专利专卖,价格可以说……十分之高。但反观西夏的青盐,不仅口感要好于解盐很多,且价钱只有它的一半……这还是在大宋的售价。据说绝市之后,夏国的盐商,没有合法的销售渠道,只以原先十分之一的价钱。向大宋的私盐贩子兜售。你算一算,这里面有多高的利?”
“几十倍。”陈恪轻声道。
“几十倍的利啊,就算拿出一半来打通关节。又有一半被查扣,还是能让人一夜暴富。”司马光道:“所以尽管边境查禁很严,但依然有青盐源源不断涌入大宋。西北民风彪悍。不像汴梁人这样怕官。老百姓不会放着更便宜,质量又好的青盐不买,去卖官府垄断的解盐,结果西夏人依然获利颇丰。而且在交易时,他们也不要钱,只要茶叶、铁器、布匹这些民生品,所以虽然日子紧了点,但总能过下去。”
陈恪对司马光见识之明,感到由衷佩服。他是因为得到前西北大贾李全指点,才明白此中的门道。还准备跟司马光好好炫一下呢,谁知人家都知道……如果,我们彻底断绝了青盐之利呢?”陈恪微微一笑道。
“那西夏就完蛋了。”司马光断然道:“其国内财用所出,皆仰给于味甘而价廉的青盐。盐产无穷、财源不竭,则国用不竭。断了这条财路。就等于断了他们的收入,其国内不乱才怪!”
“为什么一直不断绝?”陈恪又问道。
“屡禁不绝,”司马光看看他道:“我说过,是因为这里面利太高。”
“把利压下去不就得了。”陈恪淡淡道。
“怎么压?”
“让解盐降价。”陈恪轻言慢语道:“你青盐不是便宜么,我解盐更便宜,你买五百文。我卖三百文,倒看看谁还会冒着被抓的危险买私盐。”
“哦……”司马光瞪大了眼,他感到身上有些燥热,便背着手,在太阳地里踱起快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为什么以前就没想到呢……”
‘没想到的事儿多了……’陈恪翻翻白眼,什么叫见识,见识就是把窗户纸捅破。
在陈恪看来如此简单的道理,这个时代的智者,却迟迟想不到。因为宋朝人从生下来,就生活在一个食盐专卖的世界,早就习惯了盐价高高在上。就像老虎成年后,仍然畏惧驯兽师的那根皮鞭……因为早就习惯了,所以觉着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的,也从没想过去改变。
因此司马光已经分析到了九成九,可就是踢不出这临门一脚。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局限性’么?
现在陈恪告诉他,你把门一推,就能获得自由了,他反而难以置信。背着手在门口转了半圈,就是不敢把脚迈出去:“解盐降价可行么?”
“怎么不可行?”陈恪苦笑道:“至和二年,京东东路减征百姓‘蚕盐钱’,不就是降价么?”
“也对啊……”司马光马上想起,因为沿海之民煮盐成风,导致京东东路的淄潍青齐、沂密徐淮八州,军食盐禁废弛。官府不得已,四年前允许商人自由贩卖。后来衮、郓等州也相继通商,允许海盐在这些地区贩卖。事实上,这就废除了这些地区,官府垄断食盐买卖的专卖制度。
原先在官府榷盐时期,每年各地老百姓,都要固定地向官府交纳一定数量的‘蚕盐钱’,然后由官府分配给民户一定数量的食盐。所以蚕盐钱可以看成百姓的买盐钱。
现在因为打破垄断,盐价大跌,老百姓不愿再交这份钱。官府又不想放弃这块收入,最后只能减征,算是百姓买盐的许可证。这样,百姓虽然在盐价之外,还要负担一块‘蚕盐钱’,但因为食盐便宜太多,而且可以敞开购买,所以还是实实在在的感到,盐价降了。
“这就是例子。”陈恪沉声道:“有了青州的先例,陕西四路的解盐自然也能降价,而且降价的理由更充分,是为了打击西夏,尽快完成朝廷的对外战略!”只听他杀气腾腾道:“哪个不开眼的敢阻挠?!”
“这么说来……”司马光想来想去,都觉着此事可行,便道:“可以一试了。”
“当然可以。”陈恪点头道。
“只要说服朝廷……”司马光补充道,他太知道这个效率低下的朝廷,会耽误多少事儿了。
“朝廷方面,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陈恪低声道:“三司使包大人,深明大义、雷厉风行,一定不会拖后腿的!且我听说,新任的度支判官,乃王介甫,正好专管这块。”
“善啊……”司马光被彻底说动了。这叫什么?这叫‘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司马光是真心动了。因为他的错误主张,导致了屈野河之败,宋夏关系破裂,双方敌对至今!这是刻在他脸上的耻辱,好像每个人见了他,都会窃窃私语:‘快看,就是这个人,搅得西北到现在还不安宁。’‘是啊,庞相公的一世英名,就被他给毁了……’‘他还好意思在汴京待着,要是换了我,早就找个旮旯藏起来了……’
你让他如何能安寝,如何能开颜,如何能不内疚,如何能不朝思暮盼着一雪前耻!
想不到,机会,就这样轻描淡写的降临了,如此不经意,如此的轻松……以至他都生出不真实感。
在那里自言自语了半晌,司马光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朝陈恪歉意的笑笑,正色道:“你应当把这方案,赶紧报给枢密院。”
“我……”陈恪苦笑道:“只要韩相公在,那肯定会黄的。”
司马光默然了,也对,韩琦怎会让赵宗绩的人,再出个大风头?
“那就报给富相公。”
“又加上一条犯忌讳的‘越级报告’。”陈恪笑道:“更得黄的不能再黄了。”
“唉。”司马光真着急道:“那再等等看?”
“国家大事岂能等待?”陈恪正色道:“还只是因为个人的原因。”
“那如何是好?”
“很简单,你来报,本来就是你想出来的。”陈恪诚恳笑道:“我只是帮你捅破一层窗纸而已。”
“万万不可。”司马光摇头道:“我怎能窃仲方之功以自居?”
“不可什么不可……”陈恪却摆摆手,沉声道:“国家利益面前,个人得失轻若鸿毛,你要是再计较这些小事,我可瞧不起你了。”
“仲方……”司马光的眼角,有些水汽。
“我也是逃避责任。出主意简单,但要落实下去,肯定千难万难,想想就头大,”陈恪笑道:“现在推给君实兄,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出恭去了……”说完便转身走掉了。
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司马光的面色复杂极了,他敢打赌,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将这泼天的功劳拱手相让。陈恪却一点都不惋惜,也没有提任何要求……如此淡泊名利之人,为何还要跟赵宗绩搅在一起呢?是为了兄弟情义,还是那赵宗绩,真有值得追随的地方?
必须得仔细看看……
收拾好心神,他才发现,赵宗绩来到了自己身边,低声道:“先生,差不多全查清了。”
司马光点点头,突然一声惊雷凭空炸响…………补九百票的更新。还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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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四章真相大白(上)(补一千票的)
更新时间:20131156:21:53本章字数:5103
次日清晨,玉津园玉宁宫前殿值房中。
赵从古从外面进来,发现赵宗绩已经坐在里面,正在慢悠悠的喝茶吃着点心。
“七哥,还没吃吧,来将就用点。”看他进来,赵宗绩打招呼道。
“在家里吃过了。”赵从古笑着在他边上坐下道:“神神秘秘让我来,到底为为了啥?”
“有事相商。”
“甚事?”
“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当然是清查禁军的事了。
“还没问,你那边进展如何?”赵从古笑问道。
“已经查了大半,”赵宗绩道。
“查出多少空额?”
“六千多一点,查完估计能到一万。”赵宗绩吃下最后一块点心,喝口茶水道:“你呢?”
“比你差多了,查了一大半,才查出四千不到。”赵从古苦笑道:“我听说,河北路那两位,可是在大展拳脚,杀得河北两路鸡飞狗跳,差不多能查出四、五万之数来。”
“嗯。”赵宗绩点点头道:“河北两路本来就烂透了,不好好查查怎么行。”
“还是关心咱们自己吧。”赵从古道:“原本以为还可以,但让人家一比,咱可有点逊。”
“何止逊,简直逊毙了。”赵宗绩苦笑道:“不想办法撵一撵,看来是不行了?”
“二弟有好主意?”赵从古自然很感兴趣。
“嗯。我准备撒大网、捞大鱼,你也一起来吧?”赵宗绩点点头,对屋里侍奉的小太监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公爷说。”
“喏。”小太监们便鱼贯退了出去。
值房中,赵宗绩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听得赵从古目瞪口呆,挺凉爽的大早晨,一下就浑身汗津津。
“怎么样,一起来么?”赵宗绩拿起手帕擦擦嘴。望着他道。
“有这个必要么?”赵从古咽口吐沫道。
“这话说得……”赵宗绩痛心疾首道:“我大宋以八成的收入养兵,为的是保家卫国、江山永驻。可是我这几日暗查发现,他们竟然敢跟咱们玩起了障眼法!今天我们要清查这里,他们便将数营兵力合并一处,应付检查。而其余的营中,只以招募来的老百姓,还有军人家属凑数!所以你查来查去,都发现不了破绽!”
“原来如此……”赵从古恍然道:“我说怎么老觉着不对劲呢。”眼见的大宋军队。和印象中的太脱节了。大宋朝又没有精知抹黑的说……
赵宗绩站起来,摆了一下手,微微激动道:“我大宋四代帝王宵衣旰食、百年经营,才得有今日的昌盛局面,就好比一株参天大树!今有国蠹民贼,以为官家仁慈可欺,遂肆无忌惮,齐来挖我树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