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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副饿鬼投胎似的吃相,看得王珪暗暗皱眉,心中不禁埋怨张方平,让我们和这样一帮人吃饭。不是折磨我们么、
陈恪却神态自若,还和那些头人主动攀谈,问些无伤大雅的风物人情,不一会儿就混熟了。
张方平一直在劝酒,待那些头人打个饱嗝,醉眼迷离了,才开始正题道:“这次相烦诸位前来,是因为你们提供的情报很及时、也很重要。但是太过简略。本官没法上报朝廷,故而请诸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帮老夫把这份上奏完善好”,说着呵呵一笑道:“当然,少不了为你们请功!”
五个头人已经喝得醉醺醺讯。听说要请功,登时眼冒绿光,你一言我一语,唯恐被别人抢了先。
但听他们的描述,前后矛盾、破绽百出,王珪和陈恪都皱起眉头来……有人说,侬智高的部队有三五千,有人说是三五万,还有说是几十万。有人说他已经在黎州。有人却说还没渡河。有人能把侬智高的相貌都描述出来,有人却连侬智高是哪个族的也弄不清楚……
总之是云山雾罩、不着边际,但张方平不但照单全收,还一脸感ji道:“你们提供的情报太重要了,我整理一下,马上加急发往朝廷!”
这会儿工夫,几个头人又几坛子酒下肚。醉得快要睡过去,却还没忘了赏赐,喷着酒气,呲着大板牙道:“今年春荒,族人们快要饿、嗝。饿死了……”
“没问题。”张方平豪爽的一挥手道:“三天后,有一批军粮运到。全给你们了!”
头人们欢呼起来,争相感谢张相公的慷慨。
“你们回去再回来,实在太麻烦了。”张方平好人做到底道:“不如在这儿小住几天,本官好酒好肉管够,你们只消派人回去,叫丁壮来运粮就是了。”
“好的好的。”头人们巴不得在雅安城多享受几天呢,自然无不应允。
等这些醉醺醺的头人被扶下去,张方平请王珪二人后厅用茶。
一坐下,王珪就忍不住道:“安道公,对那些蕃夷,至于那么奉承么?”
“呵呵……”张方平捻须笑道:“邛部川的蕃夷很特殊的。”
“怎么个特殊法?”
“所谓‘邛部川’,是指是生活在雅州以南十万大山中的邛部蕃人,他们也是诸部蕃夷中最为强悍的。经常阻断商路,做些‘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营生。但因为当初朝廷在平定蜀中后,没有一鼓作气拿下大理,如今想消灭他们已经不可能……一旦大军来剿,他们便躲入大理国境内,等到风声一过再回来,你根本抓不着他们。”
“所以官府不得怀柔羁縻、赐其钱粮、授其官职、稍稍约束。况且朝廷也需要他们来监视大理……”因为对唐朝的教训矫枉过正,朝廷对大理一直保持警惕,所以地方官利用能够随意出入大理境内的邛部川蕃人,作为他们收集大理军事情报的重要来源。
便听张方平解释道:“可是邛部川却不单纯为大宋服务,他们同时也为大理所用,常充当大理国的使臣,取道西蜀向宋进贡,还帮助大理呈书递信,代大理请求册封。可以说,他们就是两头吮吸的谍探。如此一来,他们的可靠性就大大成疑了,一旦他们提供的情报不属实,无论对宋朝还是对大理国的决策者,都会造成严重的误判。”
“所以张公要把他们叫来,亲自问问。”王珪明白了:“为何要先喝了酒再问?”
“酒后才能吐真言呐。”张方平笑道:“别看他们外表粗豪,实际上一个个狡诈多端,你要是听他们清醒时的鬼话连篇,非得被拐到九霄云外不可。”
“喝醉了就会说真话么?”王珪是如玉君子,很难理解张方平这种老油条的想法。
“喝醉了也说假话,但心里一迷糊,就圆不住。加上又说要为他们请功,便争先恐后的表现,结果说多错多。”张方平淡淡道:“至少能确定,他们是在鬼扯谎。”
“他们为何要撒谎?”
“一方面,他们狡诈贪婪,总想变着法子从朝廷这边捞好处,那造谣夸大军情,让朝廷不得不倚重他们,hou赏他们,赐给他们兵甲武器,就是很好的办法。”张方平道:“另一方面,商路上乱了套,他们才好假扮侬贼,趁火打劫。”
“果然是一群养不熟的狼”,王珪倒抽一口冷气道:“和这种人打交道,心眼不够可不行。”
“也不必高看他们。”张方平冷笑道:“不过是一群只有小聪明的蟊贼而已,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说着对王珪和陈恪道:“在雅安城住上三日吧,磨刀不误砍柴工,三天后上路,保准比现在上路,要轻松多了。”
“听安道公的安排。”王珪点头道。
三天时间转眼就过去,这日,陈恪正与吕惠卿、曾布等人,研究入滇的路线。忽听得前衙升堂鼓响,又有小吏来请。便急忙忙换了官服,往大堂去了。
等他和王珪到时,张方平已经在帅位上端坐,大堂中文武分列左右,又有彪悍的甲胄之士警戒仪仗,端得是一派威武肃杀之气。
示意他们二人坐下,张方平一拍惊堂木,肃容道:“带进来!”
便见十名高大军士,扭着五个五花大绑的蕃人进来,不由分说,按跪在地上。
陈恪和王珪一看,竟然是那日的座上宾,五名邛部川头人。
五人一见到张方平,就或是委屈、或是愤怒的大声嚷嚷起来,尽管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想想就知道,是在质问他为何翻脸。
“闭嘴!”张方平重重一拍桌案,怒道:“尔等大祸临头,还在这里不知死!”
“……”五个头人一愣,一个被授予黎州判官的头人问道:“我们忠心为朝廷报信,如何却惹上祸事?”
“要真是忠心,自然只有好处没有祸事。”张方平冷声道:“但是你们谎报军情,虚声动摇两川情状,自然要遭受严惩!”
“冤枉啊大人,我们确实是见到侬贼。”头人们叫起来撞天屈道:“才敢向朝廷报信的!”
“那为何朝廷的斥候穷搜十余日,仍不见侬贼的一兵一卒?”张方平质问道:“莫非侬贼专找你们,官兵一出现就消失?”
“十万大山,到处可以藏数万大军,怕斥候一时间不能尽搜……”任判官狡辩道。
“既然你们说侬贼已经入川,那好,咱们不妨立个军令状。”张方平冷笑道:“如果一个月内,他们出现在大宋任何城镇,老夫就给你们请封宣慰使,反之,满门抄斩!如何?”
“满门抄斩?”几个头人惊呆了,他们没想过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如今朝廷因你之言,大动干戈,开几十万大军入川,蜀中各府也是砺兵秣马,枕戈待旦,所耗费的钱粮数以亿计。要是你们谎报军情的话……”张方平目露凶光道:“是不是万死莫辞?”说着大手一挥,狞笑道:“还有你们前来领赏的族人,本官也已经全都扣下了,到时候一并处斩!”
“敢不敢立?”在张方平一字一句的质问声中,五名头人的心防彻底崩溃,交代了他们听闻侬智高出现在大理后,便散布谣言,想趁机渔利的阴谋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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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大理国(中)
更新时间:2012102821:23:45本章字数:4707
果然,侬智高率军出川的消息,正是他们散播出来的,纯属子虚乌有。张方平将五人痛斥一番后,然后让下属将其中四人带去益州,逐州逐县地消除谣言。并命那任判官随使团入大理,穷问侬智高的着实消息。
为了让这些人不耍花样,张方平扣押了他们的亲属,只待任务完成再放回。
让陈恪他们在雅安雅安等待的几天,张方平抽空为他们准备好了五百精锐护卫,五百民夫,两千匹大理马……其中一千匹坐人,五百匹拉车,五百匹备用,车上装着足够他们往返的粮秣军械。张相公的能吏之名果不虚传。
“这任判官和大理上层颇有联系,更重要的是,他与沿途路上的部族很是熟悉,能让你们顺利抵达大理。”出发那天,他亲送使团南下,路上谆谆嘱咐道:“据说大理国内也不消停,但具体什么情况,还得到了才知道。我会继续陈兵边境配合你们,能做的就这么多,其余只能靠你们随机应变了。”
“安道公已经做得够多了。”王珪和陈恪真心实意的抱拳道:“能在出境之前,得到你的大力帮助,真是我等天大的幸运!”
“哪里话。”张方平正色道:“这次只是虚惊一场,就把蜀中闹得鸡犬不宁。那侬智高真要是听说,蜀人都成了惊弓之鸟,说不定真会来的,到时候可就大难临头了。”说着抱拳行礼道:“我代蜀中百姓,拜托诸位了!”
“定不负使命!”两人肃容还礼。
军士捧来美酒,出征的将士人手一碗,张方平高高举起酒碗,大声道:“天佑大宋!天佑尔等!”
“天佑大宋!”将士们一饮而尽。把酒碗摔碎在滚滚大渡河边,转身迈上了铁索渡桥。
上桥之前,陈恪看到宋端平领着个熟悉的身影过来:“仲方,快看谁来了!”
“小玉儿!”陈恪惊喜的翻身下马,开心道:“你终究还是来了!”
“檀越请称呼小僧玄玉,或者喊一声大师。”玄玉穿一身蓝色僧衣,头上带着斗笠。手里持着禅杖,脚下踏着木屐,面容宁静的站在滔滔江边,颇有出尘之意道:“小玉儿是我闺女的名字。”
“哈哈哈……”陈恪放声大笑道:“你都当爹了,怎么还当和尚?”
“阿弥陀佛。”玄玉合十,正色道:“还俗尽人道,事毕归我佛。”
“不简单啊,”陈恪赞道:“这才两年时间。就整出个闺女来了。”
“一儿一女。”玄玉一脸平淡道。
“好好好,你厉害!”陈恪竖大拇指道:“本以为你在家当奶爸,所以这次去大理才叫上你,教你出来透透气。”
“大理的佛学之盛,还要超过中原。”玄玉道:“小僧此去正好求教一番。”
“好好,咱们上路吧。”故友重逢,让陈恪的心情豁然开朗,斗志昂扬的踏上了‘异国’的土地。
过河之后,使团遇到的第一个严峻考验。就是如何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