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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她一介孤女只身回到京城,本就不易,却因为妨碍到某些人的眼便被人栽赃嫁祸,娉婷之死与她绝无干系,可她却被冤枉紧接着残忍杀害,到最后连死后的清静都不给她!甚至连身份都被剥夺,陛下,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漱玉长公主留下的唯一血脉如此不明不白的死去吗?!”
赫连恕与沉思中的季樊青对视一眼,按捺不住上前一步道:“扶苏丞相,你说这些难道有证据么?若没有证据,还是不要空口无凭吧!难道你想用一张嘴,就颠倒是非黑白么?别忘了,定罪当日那么多的证人、证据都摆在这里,你当父皇如此容易被人蒙蔽么?”赫连恕一番威逼,将武德帝都拉过来当盾牌。若是扶苏有胆说,重华身份无误,不就是在质疑皇帝的确是非不分,被人蛊惑么?
赫连恕正为自己的机智感到自得,他自认为有烈焰军老兵那张王牌抓在手里,绝没可能出差错。然而距离他不远处的季樊青则登时脸色发青,恨不得一脚踹在他身上。
这个蠢货!他自己钻进扶苏的陷阱里都不知道,若扶苏没准备一两件“证据”如何敢站在这大殿之上?他主动一提,反而为扶苏下面的举证提供了便利!旬后前面近三十年没有将他拉到斗争的最前沿上,一是为了保护他,而则是希望给他时间让他学得聪明些,可惜旬后实在小看了他天生的愚蠢!这种蠢材,恐怕到死都不会长脑子!
果不其然,扶苏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大皇子殿下既然让我拿出证据,那我就拿出来吧,请陛下允许臣带证据上殿。”
武德帝的目光从扶苏进来开始,便古怪的望着他,双唇抿了好一会儿,身体向后躺了躺靠在龙椅上,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要驱散浑身的疲乏,才道:“宣。”
很快,侍卫便将一个人带进殿来,那人东张西望满脸疑问的走了进来,一进来便望向季樊青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那样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今天来干什么的。但季樊青显然反应更快,在短暂的诧异后立即开口道:“还不快跪下向陛下磕头!”
那人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朝着武德帝三叩九拜。
武德帝看着面前略微熟悉的人,问道:“怎么又是他?扶苏,你让这个老奴进来做什么?”
只见大殿之下满脸疑问跪着的人,可不就是几日前才宣过的那名烈焰军出身,自称漱玉长公主家臣的老奴?
扶苏微微颔首,风轻云淡道:“不错,微臣的第一个证人,正是他自己!”
什么?
当日来指证假县主的人,竟然又被叫来当证明假县主身份的证人?扶苏丞相这是在玩什么花样?
就连那老奴自己都满头雾水,没理解怎么一回事。赫连恕更是嗤笑一声,以为扶苏的本事不过如此。
扶苏不以为忤,只是推着轮椅缓缓到老奴面前,双手交握道:“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一、当年你参军前是否出身匪寇?二、你在长公主府是否曾不止一次被抓过偷盗府中财务喝酒赌钱?三、你是否在长公主去世后,试图趁主弱孤微,抢占长公主遗产?”
三个问题个个攻心,问得那老奴的脸色刷的发青、铁青,再到最后面无人色!
三个问题一个个跟毒针似的,直刺过来,刺得那老奴登时脸色大变,后背猛地一阵冷汗。他立刻下意识的望向赫连恕,赫连恕紧皱着眉死死瞪着他,警告他不要露出破绽。老奴咽了下吐沫,强撑道:“扶苏丞相,你虽然是一品大员,而我只是一介草民,但也不能仗着你的权势陷害我吧?老奴即使贱命一条,也不惜鱼死网破保护自己的名声!”
见到这老奴不怕死继续胡编乱造,扶苏来了兴趣,道:“哦?既然如此,那你应当认得这个人吧。”扶苏玉管似的手轻轻一扬,只见又一个人被带了进来。
那是一个妇人,约莫四五十岁,穿着上只是普通粗衣麻布,然而梳理整齐的发髻里一根杂乱都没有,足以说明她曾经在大户人家待过不少年。那老妇人一见到皇帝,没有普通人那样惊慌,反而不急不缓的行至龙椅六十六步之前,行了个规规整整的三叩六拜大礼:“奴婢见过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这一个个被拉出来的村妇老奴,武德帝表情中的揣摩越来越深。其他人更是早已窸窸窣窣小声讨论起来:这扶苏丞相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就当所有人好奇之时,扶苏眼尾扫了一下自从妇人进来后,整个手都止不住哆嗦的老奴,带着一丝笑意继续不急不缓道:“启禀陛下,各位大人:她曾是先太后给漱玉长公主赐下的一等宫女,更是长公主的陪嫁丫鬟,前前后后伺候了长公主二十余年,亦是县主的乳母,这一点在当年的记载上都是有痕迹的,做不得假。现在我要问了——”扶苏的目光一转,仿佛一把最锋利的剑一下子出鞘:“马三!你们二人同为长公主与驸马身边的老人,应该不会不认识吧?!”
真实姓名被完完全全叫出来,马三整个人那么一哆嗦,整个右手都在止不住痉挛,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想将自己隐藏起来。
但是妇人显然不会给他机会,从一见到他开始就恨得咬牙切齿的妇人,此刻大声咒骂道:“马三,你这贱胚子竟然还敢出现?早知道你真面目,当年驸马救你出狼坑并且收你入麾下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踹回狼群里,好叫它们吃掉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年你巧舌如簧,编造凄惨身世,哄得驸马爷将你破例收编入烈焰营。起初你还装模作样,可是一回府一见到那么多荣华富贵,立刻就露出了你的真面目,不仅三番五次的偷窃府中财物去变卖,还假借驸马爷的身份出去坑蒙拐骗,被驸马长公主发现后你自挑手筋装可怜又继续留了下来,我们都以为你改好了,谁曾想驸马早逝,长公主大半年前也去了,你的狐狸尾巴又翘了起来,竟然在长公主出殡前带人来闹事,以府中大管家自居,想要夺库房的钥匙!把小姐活生生气得病重……没想到你被赶出府还不消停,竟然敢进京污蔑县主的清誉,还伙同他人害死了县主,你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说着妇人一边流下泪来:“陛下!这样的畜生他的话难道还有人能相信么?他说县主身份是假的,根本是受了别人钱刻意报复!可怜县主小小年纪,连出嫁都没有来得及就……陛下,从前先太后待长公主如亲生女,而长公主亦从未亏待于您,奴婢今日斗胆冒死请求您,一定要杀掉这等乱臣贼子,好告慰长公主驸马在天之灵啊!”咚咚咚,紧接着磕头声不断在大殿响起,沉闷却沉沉的回荡在整个大殿里。
得到这样的指控,老奴登时矢口否认道:“你胡说!你满口谎言诽谤!我是烈焰营的人,是驸马的心腹,你说的那些我全都没做过!”然而他慌张的神色早已出卖了一切。
第155章
妇人却俨然不给他否认的机会:“没有做过?哼!当年你欠了那么多赌债求驸马帮你还,那些个你自己签字画押欠条还悉数锁在府库里,若是你还不承认,那好!咱们就一一核对了看!还有你之前窃取府里财务被发现,妄图争小姐财产,种种腌臜事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了?好啊!明明自己就是一个贼,还敢贼喊捉贼,简直是瞎了眼了!可恨我年纪大了,又受子孙不能跟随小姐回京,否则,我怎么会容许某些阴险诡计的人,把手动到小姐身上,长公主殿下,奴婢对不起您啊!”
妇人先是把马三狠狠一骂,紧接着跪在地上朝着青天以头抢地,一番动情大哭完全将所有人震住了。再看看那目露心虚的马三,谁说的真谁说的假很快就分辨出来了。
那马三顶着来自四面八方鄙夷的眼神,以及赫连恕紧紧咬合的恨不得要杀死他的目光,浑身冷汗涔涔,双腿直发抖。从前他做过的那些个坏事被妇人当场揭穿,整个人恨不得立刻缩进地里去,好保住自己这条狗命。当初他答应那位季先生出来指证,完全是奔着那一千两的银子,并且有大皇子那么大座靠山,他一介小民又怕什么呢?所以利欲熏心之下斗胆闹上了天。可是他哪里会想到,就算他想赚钱,到底有没有享用这不义之财的命?
而玉阶之上,天子龙颜已经极为不悦,太阳穴隐隐鼓起,任何人都不希望自己被欺骗,尤其这人还是万人之上的帝王!
虽然马三只是一届武夫盲流,但他知晓从他答应站在这大殿开始,他就拿自己的脑袋在赚钱,说得好了自然命在钱在,若说得有半句不如那位季将军跟大皇子的意,他决计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命!草包一样的脑袋在这种情况下也生出急智来,豁出去了大嚷道:“就算我从前犯过一两件错事,但是小县主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在回京城前就病死了!这一点你绝对无从抵赖!”
“我呸!”那妇人一看就不是个无能的,也不惧皇帝在场,直接大骂,“什么叫你看着长大的!县主生为女儿,自然是被好生养在奴婢等手里,自从长公主带县主入丹霞山清修,那里又是女尼们的地方,如何容你这种腌臜男子随意进出?你们皆是被安置在山脚下的别院里,一年约莫只有一两次见着长公主与县主,你说这些话就不怕下地狱拔舌头么?县主之前谎称抱重病,就是为了提防你们这些小人,还有某些有心之人算计于她。然后趁你们不注意悄悄回了京城,本以为回家了就好了,可谁想……”那妇人的眼泪无声的就下来了,里面充满了对主子的愧疚与自责,以及深深的绝望。
就连马三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自己确信的假县主,到底是真是假了。他只是印象中遥遥的见过那么软弱可欺的小县主几回,到了县主成人后更是见得少,只是凭借着小时候的模样,信誓旦旦的就下了结论。然而这几份揣测,现在根本不能作为证据。本能的觉得,完了完了,今天小命要搭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