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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在竹心的搀扶下就跟在后头,听到余怀远的呵斥声,立即道:“事情还没问清楚,兴许是雅兰自己不小心摔了,你何苦对着辛夷动怒?一切还是等着孙大夫出来再说。”虽然她也极为看重这个孩子,然而她决不信穆雅兰的摔倒是辛夷做的。
余怀远的目光,在面色波澜无惊的余辛夷身上扫了一圈,沉冷得如同千年寒冰。余辛夷却自始至终目光冷冷的,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毫无关联。
许久之后,孙大夫满头大汗的出来道:“胎气勉强稳住了,只是二夫人这是头胎,本就怀着不易的,这次还摔倒伤了根本,最重要的是,二夫人心神不宁,这段时日一直被噩梦缠身,还时常露出惊慌心悸的表情,这才是最伤身体的,长此以往恐怕这胎……”
孙大夫剩下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们都猜得出来,孙大夫的意思是:穆雅兰这胎若是不好好保,可能保不住!
余怀远的脸色当即青了青,怒声道:“为何会如此!”
孙大夫皱起眉,像是极为难说出口般道:“请大人恕老夫无能之罪,老夫查不出来啊,可是看二夫人的气色,不像是身体有什么大碍,反而像……”
老夫人急急道:“像什么?”
孙大夫立刻道:“鬼神之事,咱们做大夫的并不精通,还请大人另请高明吧!”说罢,便连忙拎了药箱离开。
余怀远仿佛想明白什么似的,立刻道:“去请!把全京城所有大夫、道士都给我请过来!务必查清楚,二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三日,请进了无数大夫,全都不约而同的摇头离去,直到一名赵姓道士上门,开始做法。这几日陆陆续续请过几名道士,都没有任何用处,余怀远老夫人几乎都对道士不抱任何希望,忽然见那道士结了一个手印,空口默念几句咒文之后,那金盆之中竟突然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很快一股冷风吹过,那盆三昧真火非但没有被灭,反而猛地腾起,竟然在空无一物的空中沸腾翻滚起来,似是冥冥中有一只鬼神之手操控着火书写一个字,所有人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却见那道士突然睁开眼睛,大声道:“二夫人这是被小鬼缠身啊!”
老夫人听后,立即道:“怎么可能有小鬼?我余府岂是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怎会有那种脏东西,请道爷切勿妄言!”
赵道士表情严肃了许久,又是掐指,又是默念,最后猛地抽出桃木剑在院子里挥舞念诀,袖中猛地飞出一张符,直冲向天空,就在这一刹那,天空忽然劈下一道玄雷,带着金色的光芒直冲而下,在所有人的惊叫声中最后劈中了那片海棠林!赵道士突然指着海棠林,大喊道:“那小鬼就在这海棠林里!这里死过人,留下过冤魂!”
所有人立即想起来,的确死过,那个从前跟在大小姐身边,后来被打发出去的香附,可不就是死在这海棠林里!这下,没有人再敢不信了,几房胆小的姨娘们都畏惧的捂住了嘴巴。
就连原本对道术并不怎么笃信的余怀远,都皱紧了眉头,道:“怎会如此?”
赵道士算了又算,最后肃着脸孔道:“贵府本是贵气非常充沛之所,按道理绝不会有那种脏东西,但是贵府里有一人身带极重的煞气!正是这煞气吸引着小鬼留在贵府,徘徊不散!”
煞气?余辛夷冷眼看着这个道士,唇边漾起一抹浅浅笑意,她原以为穆雅兰是想在她的东西里做手脚栽赃陷害,没想到小看了她!这场表演还真是震慑人心啊,先是空盆火舞,然后灵符引雷,这道士还真有些本事。如此精心准备,穆雅兰,或者说她身后的景北楼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想借用这煞气做文章,将自己赶出余家?不,绝不会这么简单,怎么办?她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呢!
“煞气?!”三房张氏事先惊抽一口气,“还会引小鬼,那可是害人的东西,大伯,会不会害了我……们全府!”张氏原本只担忧她跟她的一双子女自家性命,忽然察觉到老夫人不悦的目光,连忙改口,但已经露出了马脚。
老夫人几乎是怒其不争的瞪着张氏,呵斥道:“你胡说什么东西!恨不得府里不安宁是不是!”这张氏原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性子,从来见不得别人比她好,更是蠢笨至极。若不是三房并不是她所出,这种媳妇她早就一棍子打了出去。
张氏被老夫人狠狠一呵斥,立马缩了头,嘴巴动了动,似乎有什么怨气要说,最后在老夫人的冷哼声中吞回了肚子,但仍是极不服气的朝余辛夷瞪了一眼,大有些凭什么她要留在这里等着被煞星害死的怨恨。
听到“带煞”二字,余怀远的脸孔隐隐的沉了下,朝余辛夷的方向瞥了一眼,对赵道士道:“那有什么办法破解?”
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严肃道:“老夫只有一计:既然二夫人小鬼缠身,那不妨去小鬼不敢近身之处,方能得到庇护。”
余怀远蹙眉道:“道长,你的意思是——”
道士抚须高深道:“这天下正气最足之地,便是寺院道观,所有冤魂小鬼都不敢靠近,而身上沾染上的煞气更能得到净化,乃是二夫人养胎最好的处所。”
“寺院?”老夫人沉吟道,“这倒是好办的,碧霞寺的主持与我余府颇有些交情,届时只需与慈元大师打声招呼,专门辟出一间禅房,收拾打点舒适了让雅兰去养几个月的胎也未尝不可。”
却听赵道士继续道:“住进禅房还不保险,二夫人怀胎体虚,最是容易受阴气侵蚀之时,所以除此之外,还需一个身带极重煞气之人陪同。”
老夫人诧异道:“这又是为何?”刚才不是说因这煞气才引来小鬼么?
赵道士极为不赞同的摇摇头道:“这煞气易引小鬼,殊不知府中这位天生带煞者又是贵气盈天的,所以虽引小鬼,却又是鬼怪最不敢近身的,所以若是有此人在身旁守护,便是事半功倍,定能保二夫人腹中胎儿无舆。”
天生带煞,却又贵气盈天,那就只剩下——
八姨娘絮絮叨叨道:“这是大小姐的院子,府里品级除了老爷、老夫人外,也就只有郡主吻合了!”
赵道士请了余辛夷的八字,算了又算,忽然笑道:“那便是了,郡主带着命中煞气沐血而生,然八字中又有紫气环绕,最是能镇魂定魄的,若有郡主陪同二夫人养胎,那便最好不过了!”
余怀远的目光立刻就闪了闪,显然是动心了!即便他从前不信鬼神之说,但这段时日穆雅兰的胎隔三差五便动一回胎气,简直闹得阖府鸡犬不宁,连他自己都已经几夜未得好眠,而今晚更是摔了一跤,差点将孩子摔没。他现下只有余子钰一个庶子,子嗣单薄几乎成了他的心结,这时候他万万不能接受,好好怀上的孩子又没了!所以,若是这般能保住这胎,他绝对毫无异议的。
他心里还有另一层思量。穆氏怀了身孕,府中其他几房姨娘个个都嫉妒到了骨子里,九姨娘跟张氏更是险些害穆氏小产,若是去了寺院,那便离府里这些恶毒妇人远远的,反而更为安全。再者让余辛夷跟着去,那么若出了三长两短,余辛夷便是首责,这般余辛夷非但不会去害穆氏,反而会殚精竭虑的保护她周全。这样一举两得,并不失为一个良策!
余辛夷浅浅笑道:“道长的意思,是我陪着母亲一起进寺庙养胎么?若能保母亲与母亲腹中孩子,辛夷自是首当其冲的,但辛夷年幼无知,照顾母亲这样大的重责,怕是承担不来,若是不巧出了什么差池……”
余怀远却道:“你做事最是稳妥的,且有其他婆子下人陪同,任你差遣,怎会出什么差池?”
白芷眼珠子一转,深深福了福礼道:“老爷、老夫人,请容奴婢斗胆说一句,小姐并不是不愿意照顾二夫人,只是小姐近日自身也患了风寒,怕是帮不了二夫人,却把病气过给二夫人,那可真是不好了。”
就在此时,穆雅兰从里屋走了出来,轻轻咳了几声,因着刚才差点滑胎,显得十分虚弱“老爷,还是不要打扰郡主了,我不过是摔了一跤,全是我自个儿不小心的错,往后定然万分注意,不需要府里劳师动众。”穆雅兰一边说,一边捂着嘴轻咳了几声,只这几声咳嗽便好像废了她大半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在豆青身上,楚楚可怜得让人心疼。
余怀远立刻道:“你这是说什么话?你怀着的可是我的子嗣,也是她的亲弟妹,她难道还有推脱的道理?”他几乎已经打定主意,看到穆雅兰这副孱弱的模样,更是笃定了心意。
余怀远冷下脸孔,望着余辛夷道:“偶感风寒只需几日也便好了。过几日寺院中我会事先派人打点好,绝不让你费半点心思,如此你还要推脱么?”
余怀远这样说,几乎是当着众人的面,半是胁迫的将她的嘴堵死,若是她仍然拒绝,那不摆明了她为人自私,不肯为父母尽孝么?她这个好父亲啊,一辈子表现得中庸贤良,所有的心机竟然都光明正大的用在了她这个女儿身上!
老夫人看着余怀远,微微皱上了眉头,抿唇道:“好了,这几日就让辛夷先将病养好,至于去不去寺院也得等布置好再说。来人,抬软轿来,先把二夫人送回芙蓉院好生照料着,特别是专门伺候的几个丫鬟婆子,若你们主子再出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命!”
老夫人发话,暂时都没了异议。兵分两路,一路去碧霞寺打点,布置禅房,务必收拾得妥帖了没有半分不舒适。另一路则更加胆战心惊的守着穆雅兰,生怕她再出半点事情,就连深夜,芙蓉院里的灯火都是通明的。
余辛夷得到老夫人的庇护,暂时得了安生。余辛夷正在案上继续描那副未完成的花样子的时候,寒紫捧着一盒糕点,笑嘻嘻的进来道:“主子,这是八殿下差人送来的桃花酥,您用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