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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奇怪,他可能跟我一样感觉糟糕。但是在夕阳西下之后,我先是打电话给他,
然后又敲他的门,这才急起来。他的房门紧锁,因此我跑到楼下去向房东太太要钥
匙。那时我见到信箱口塞的留言条。
说话算话。需要休息一下。回家去了。有事联系。保持冷静。好好作画。我爱
你,伙计。你永远的朋友。
梅耶斯我的喉咙火烧火燎地疼。他永远不会回来了。从那以后我只见过他两次
:一次在纽约,一次在……
我们先说纽约。我完成了毕业项目——一系列风景画,是关于依阿华著名的一
望无垠的天空、肥沃的黑土和森林茂密的山丘。一个本地的主顾付50美元,买走其
中的一幅画。我将三幅画赠送给大学的附属医院。其余的不知去向。
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世人不会枉费苦心地等待我碌碌无为的努力。我没有痴
心妄想能成什么气候,而是在麦迪逊大街广告代理公司找了份商业美术家的工作。
我设计的啤酒罐在这一行中算是佼佼者。我邂逅了一位既聪慧而又迷人的女士,她
在~家化妆品公司营销部工作,也是我的广告公司的一名客户。业务会议为我们创
造了共进私人晚餐的机会,继而是一夜夜持续整晚的亲热。我求婚,她同意了。
她说:我们将生活在康涅狄格州。那当然。
她还说:一旦时机适宜,我们也许会有几个孩子。
那也自然。
我在办公室里接到梅耶斯打来的电话。我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里。我还
记得他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发现它了。”他说。
“梅耶斯吗? ”我乐呵呵地说, “是真的——你好吗? 你上哪儿——”
“我告诉你呢,我发现它了! ”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还记得么? 凡·多恩的秘密! ”
我感到一阵激动,我确实想起来了——梅耶斯所带给我的兴奋,在我青年时代
的那些充满奇思妙想、展望未来的谈话——白天,尤其是夜晚,当灵感和未来向我
们召唤时。 “凡·多恩? 你仍然在——”
“是的! 我是正确的! 是有一个秘密! ”
“你这个疯子,混蛋! 我不在乎什么凡·多恩,但只在乎你! 你为什么——我
永远也不会原谅你玩失踪! ”
“我是没办法。我不能让你成为绊脚石,不能让——”
“那是为了你好! ”
“那是你的想法,可我是对的! ”
“你在什么地方? ”
“正在你期望我去的地方。”
“看在昔日友情的面上,梅耶斯,别使我失望。你在哪里? ”
“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你会等在那儿吗,梅耶斯? 我去找一辆出租车好吗? 我实在迫不及待要见你。”
“我也迫不及待地要让你瞧瞧我见到的东西。”
我推迟了一个交稿的最后期限,取消了两个约会,并告诉我的未婚妻我不能在
晚饭时跟她见面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愠怒,但是梅耶斯事关紧要。
梅耶斯站在入口处柱子的后面,他虽然面色憔悴,但是眼睛却灿若星光。我和
他紧紧拥抱,一边说: “梅耶斯,真是太好了——”
“我想让你看看某样东西,快点。”
他拽着我的外套,朝房内疾步走去。
“你这段时间在哪儿呀? ”
“稍后我会告诉你。”
我们进入后印象派画家画廊。我一头雾水地跟随梅耶斯,任由他迫不及待地让
我坐在一条长凳上,面对凡·多恩的一幅画作《晨曦中的冷杉树》。
我还从未见过这幅原作,印刷品无法与之相提并论。为女性化妆品画了一年的
广告后,我的才艺已经荒废。凡·多恩的震撼力使我几近落泪。
为了我毫无创意的画技。
为了一年前被我弃之脑后的青春的激情。
“瞧! ”梅耶斯说。他扬起胳膊,朝那幅油画作了个手势。
我皱起眉头,观望着。
我花了好长时间——一小时,两小时——加上梅耶斯循循善诱的独到见解,我
全神贯注。随后,终于,我看见了。
深深的羡慕变成了……
我的心跳加速。当梅耶斯的手最后一次顺着线条在画面上掠过时,当一名一直
在观察着我们的越来越警觉的保安员大步走来,想阻止他用手触摸画布时,我觉得
仿佛拨云见日,视线豁然开朗。
“主啊! ”我叹道。
“你明白啦? 那些灌木,那些树,那些枝条? ”
“是啊! 哦,上帝! 是的! 为什么我先前——”
“先前没注意? 因为它没有在印刷品中出现,”梅耶斯说, “只是在真迹中
有。而且效果深藏不露,你得研究它们——”
“花一生的时间都不够。”
“过了这么久,但是我知道,我是对的。”
“一个秘密。”
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的父亲——我多么爱他——带我去采蘑菇。我们从城里
开车出发,翻越一道带有倒钩的铁丝网,步行穿过一个片林,最后到达一片堆着枯
死榆木的斜坡。我父亲叫我在斜坡的顶部找,而他在坡底找蘑菇。
一个小时后,他带回两大纸包满满的蘑菇。可我甚至一只也没采到。
“我猜想你那地点很走运。”我说。
“但是蘑菇都在你周围呀。”我父亲说。
“都在我周围? 啥地方? ”
“你没有仔细去看。”
“我走遍这个斜坡有五遍了。”
“虽然你搜寻过了,但是你没有真正看见。”我父亲又解释道。他捡起一根长
长的树枝,指向地面。
“顺着这根枝条的末端往下看。”
我看见了……
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我心中涌动的那种灼热的兴奋感——蘑菇像变魔术般地出现
了。当然它们自始至终一直在那儿,它们十分适应周围的环境,色彩像枯叶,形状
像一片片木头和一块块的岩石,所以在无知的眼睛里它们是不存在的。不过一旦我
的视线调节好之后,一旦我的大脑重新评估它接收到的视觉印象,我看见到处都是
蘑菇,好像成千上万。我一直站在蘑菇丛中,从蘑菇上面走过,目不转睛地望着它
们,却对此视而不见。
当梅耶斯指引着我看到凡·多恩的《晨曦中的冷杉树》中几张小小的脸时,我
感到无比震惊。大多数脸都小于四分之一英寸,画中的暗示和启发、圆点和曲线,
都与自然风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它们并非是真正的人类,但它们确有口、鼻、眼。
每张嘴巴是一个黑森森的咧开的无底洞,每个鼻子是一道参差不齐的狭长伤口,每
双眼睛幽暗得就像绝望的阴沟口。那些扭曲的面孔,似乎要在极度痛苦中发出尖叫。
我几乎能听见他们痛苦的尖叫声,撕心裂肺的号啕。我不禁联想起被打入地狱里的
永世不得翻身的罪恶灵魂。
一旦我注意到那些面孔,它们就从油画盘旋扭曲的纹理中浮现出来。
无数张脸使得画中的风景本身成了幻影,而鬼魅般的脸却成了现实。那些冷杉
树则变成了一丛丛蠕动着的手臂,一具具在痛苦中煎熬的无头裸体躯干,令人感到
恶心不已。
在那个保安将我拉开的瞬间,我在震惊中后退了几步。
“别碰那幅——”保安喊道。
梅耶斯已经跑过去指着另一幅凡·多恩的原作——《山谷里的柏树》。
我紧跟其后,现在我的眼睛知道该寻找什么,于是,我在每根树枝、每块岩石
里面看见了小小的痛苦的面孔。画布与它们挤成了一团。
“主耶稣啊。”
“还有这个! ”
梅耶斯急匆匆地走向那幅《收获季节的向日葵》,视线仿佛又一次豁然开朗:
我不再看见花朵,却看见痛苦的面孔和扭曲绞缠的肢体。我踉踉跄跄地后退,直到
觉得有条长凳抵住了我的双腿,便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说得对。”我说。
那个保安站在附近,怒容满面。
“凡·多恩确实有个秘密。”我又说。我匪夷所思地摇摇头。
“它解释了一切,”梅耶斯说, “这些极度痛苦的面孔赋予他的作品以深度。
它们都是暗藏在画中的,但我们能感觉到,我们能感受到隐匿在痛苦之下的那种美
感。”
“但是他为什么要——”
“我认为他别无选择。他的天才驱使他疯狂。我猜,这就是他眼中的真正世界。
这些面孔就是他与之肉搏的恶魔,也是出于他疯狂而创作的痛苦不堪的作品。它们
并非是插图画家讨人喜欢的小玩意儿。只有一个天才能够将它们展示给全世界看,
而且能够完美地将其融入风景,以至于旁人都看不出来。因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世
界就是这个样子,这太可怕了。”
“无人看得出吗? 你看出来了,梅耶斯。”
他微笑道: “也许那意味着我疯了。”
“我对此表示怀疑,朋友。”我也报之以微笑。 “它恰恰意味着你坚持不懈,
这将使你名声大振。”
“但我尚未得出最后结论。”梅耶斯说。
我皱起了眉头。
“迄今为止我所发现的,只不过是视觉幻象导致的一个令人心驰神迷的个案。
痛苦的灵魂在无与伦比的美的影响下扭曲蠕动,或者说痛苦的灵魂产生了无与伦比
的美。我称之为‘第二形象’。在你的广告作品中,我猜想可以称做‘潜意识’。
但这与商业无关,这是一位天才的艺术家,他将其惊世骇俗的才华融入了疯狂的幻
想。我需要更深入地研究。”
“你在说什么呀? ”
“这里的油画还不能提供足够的范例。我曾在巴黎和罗马,在苏黎士和伦敦见
过他的作品。我在我父母的耐心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