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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话。”另—个回答。
肖深深地看着他,问:“你们是不是真正的警察?”
“我们是政府雇佣的。”那个人说,“就是你说的真正的意思吧?”他强调道,“我们绝对有资格处理你这件事。”
他们上了外面的一辆警车。关门之后,肖发现他已经在“警署”里了。来来往往的许多警察,可以看出都是虚拟的。并不奇怪,一个组织里面,真正的“头脑”往往只需‘两个,其他人只是眼睛、手和脚而已。
肖自顾拣了张椅子坐下。那个警察递给他一杯茶,说:“作个样子吧,在警署里面别想喝着好茶。”
肖微微抿了一口,味道的确糟糕。警察在他对面坐下,手托着下巴打量他。那个“哑吧”就坐在旁边。
肖又喝一口茶,问:“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回去?”
警察说:“可能用不了多久。快啦……”
肖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你看见我脸上有什么?”
警察摇着头说:“我在琢磨你这个人。我喜欢研究人,各种各样的人的脸。在‘这儿’,一个人的脸暴露了他本性中的某些东西。”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轻轻摇着头,忽然,提高声音,“他为什么要杀你呢?”
肖吓了一跳,说:“谁?”
“那个杀了你的人啊。”警察颇感兴趣地说,“赌场里的目击者说,那是个‘影子’,是像一道光影一样的人。动作干净利落,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还没人反应过来,他已经不见了:你已经躺下了。”
肖有点愤愤不平地说:“他们讲得还挺生动!”
警察毫不掩饰佩服之意:“现场记录器的所有记忆都被他抹掉了——就在那一眨眼的工夫!是个了不得的家伙。”
“是一个专业人员!”肖说。
“说到底,”警察问,“是为什么?”
“我可不知道。”肖很委屈。
警察考虑着:“你赌钱的手气很好吧?有没有好到让某些人嫉妒?”
肖断然说:“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这儿’的钱和其它东西一样,都是假的,只限于在‘这儿’用。不会有人因为输掉一点假钱就杀人吧?”
警察忽然向他凑近,说:“在‘这儿’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有很多人认为,‘这儿’的一切才是真的。”他慢慢地坐回原位,“那些网上杀手,他们接受的酬金是真钱吗?不,是你说的‘假钱’ !问题是他们已经颠倒了白天和黑夜,忘记了是蝴蝶梦作庄生, 还是庄生梦作蝴蝶——我说的你懂吧?”
肖摇摇头:“蝴蝶什么的不懂,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时候也望‘这儿’才是真的,可是,谁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躯体还躺在卧室里呢。”
“正是那一点才让上他们更恼火!”警察说, “他明明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可同时,他的另一半还躺在皱巴巴的床上,等着吃一盒送货员带给他的简易盒饭。”
肖叹了口气说:“夹肉面包,我习惯吃的是夹肉面包。”
警察笑了笑:“是吗?我向你推荐简易盒饭,营养丰富,味道也不错。我喜欢!”他看着肖的眼睛,“那么简单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就支撑了‘这儿’的穷奢极欲的狂欢。”
“这和我有时候想的一样。”肖惊奇地说,“没有两个面包就没有‘这儿’的一切。”
“你是个‘正常人’。”警察说。肖也拿不准他是在赞赏还是在嘲讽自己。
片刻冷场之后,警察说:“算了,讨论杀人动机根本没用。
‘这儿’的犯罪动机往往是潜意识的,只要一个人在梦里能做的事,在‘这儿’也能做。”
“你读过弗洛伊德?”肖问。
警察不置可否,而是说:“弗氏有一个弟子阿德勒,他的书也值得一看。”
肖笑着,有一点神经质的不安,对警察道:“关于自卑心理的,是不是?”
“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警察说,“你不只是个花花公子,我打赌。”
肖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低声地说:“我有个朋友,他也作过网警——后来因为事故被开除了。听他说,他们值勤的时候,都是睡在网警俱乐部专用的一种椅子里,他们管那个东西叫‘白盒子’。下了班,就在俱乐部食堂聚餐。从不吃简易盒饭。”
警察很感兴趣地听着。肖注意到,“不说话”的那个人似乎有点儿心不在焉。
肖继续说:“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有一个小时了。不告诉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不用心理过滤器搜捕凶手,也没有通知其他局域网警。你们竟然还问了我的真实住址,这在网警总部是可以查到的。”
警察笑笑:“那又怎么了?”
“我打赌,”肖看着他,目光炯炯,“你们绝对不是警察。”
做完那点必要的小事,他决定去领取杀人酬金。刚刚摆脱了的俗务使得他略感消沉。算了!人一生中难保不干点身不由己的无聊事,海格力斯也曾经戴起首饰作妇人的奴仆呢。
他深呼吸,以此排出心中的最后一点不平之气,然后抖一抖翅膀——它一瞬间从肩膀后面翻了出来。他迈开两只巨爪迎风跑了几步,稳稳地在空气中升起来。
飞翔。他以一头大鹰的形态超越虚拟的距离,在一万米高空寻找着目的地。
那个海岛就在下面。他收缩身体,像一滴雨一样俯冲下去。海岛向四面八方伸展着迎上来!地面上的沙石已清晰可辨。他“砰”的一声展开了,巨翅鼓起大风,差一点把宫殿门口的虚拟仆人压倒在地。
这就是千变万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漫游杀手!他从容地收起黑翼,恢复了人形,随着仆人走进宫殿。
在他看来,花费时间和想像力,建造这样一座介乎希腊神庙与古代阿拉伯城堡之间的四不像,是相当,相当无聊的。说明这地方的主人有一种混乱的价值观。还有音乐会!瞧瞧,瞧瞧。那一排穿白袍子,抱着肚皮唱歌的女人!夸张的黄金座!座上的黑家伙!
黑家伙站起来。女人们无声地退出大厅。黑人离开座位走下台阶,站在他面前,低头瞧着他。
是的,这家伙可能有两米多高,如同青铜巨人。腰带上佩有阔刃短剑,那又能怎么样?必要的话,漫游杀手拔根头发就可以戳死他。外强中干,都是外强中干,这些贵人们。
“有人看见他了。”黑巨人用大钟一样的声音说道。
他愣了一下才明白黑人指的是谁,紧接着,他脸上露出受到侮辱的冷酷神情。
“没错!”黑人说,“我可靠的奴仆告诉我,你以‘非凡手段’杀掉的那个家伙,那个小丑,又回到赌场里。在那里得意洋洋,跳来跳去!”
“那不可能。”
黑人以高亢的舞台腔说:“那正是他!我的仆人虽然不是什么漫游杀手,只是个虚拟人,但他是我会走路的眼睛。我的眼睛不会看错:那个跳梁小丑,站在自己的尸体边,满不在乎,哗众取宠地说风凉话。我用跟你的身体等重的黄金雇了你,就是为了让他那张嘴巴永远不再说话!可你的‘非凡手段’不过就像给他抓了抓痒。”
漫游杀手勉强饶恕了黑人言语中的侮谩讥讽,那只是缺乏自制力的表现。问题在于,他,从未失手的毁灭使者,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呢?
他不理会瞪着琥珀色大眼珠的黑人,沉思着,径自在大厅里走了一圈。回到黑人面前时,他已经神态自若了。
“你所谓的会走路的眼睛也许没看错,”他说,并伸出一只手来制止黑人接嘴,“但是我也没有错。我没想到那家伙是个特殊人物,用了处理普通人的手法去对付他。”
黑人还是忍不住抢嘴道:“什么特殊人物?他是个小丑!一只乱喷口水的猩猩,一头河马!”
漫游杀手不理睬他的叫嚣,冷冷地说:“大约一百万人里面才会出现一个他那样的人。玩世不恭;或者说,永远保持清醒。大多数人受到我那样的一击,就会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已经死了,而他们的灵魂也就真正地死了——变成了永久性白痴。可这个人,当他在赌场一掷万金,得意忘形的时候,他灵魂深处还冷静地意识到外面的那个世界。我虽然杀死了‘这儿’的他,他的思维仍旧可以安然退出,只留下一具躯壳。”
黑人警惕地斜眼盯着他,迟疑地问:“你是说:他明知被杀了一次,退出后却又回来了。是这样吗?”
“他也许忘了。”
“什么?忘记了死亡的黑翼刚刚扫过他的身体!”黑人又用那种庸俗的诗意来折磨人的神经了。
漫游杀手说:“有时候,你半夜惊醒,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难道你每一次都能记得噩梦的内容吗?”
“我不管你这些理论!”黑人伸开长臂大声说,“你自称漫游杀手,却连一头蠢猪都没放倒。我随便派一个仆人去,也能这么吓他一跳,也许比你做得更好看,博得更多掌声!你就在这儿找借口吧。可能那个家伙有分身法,可能你近视……”
漫游杀手冷漠地看着黑人疯狂扭曲的脸,他那长篇大论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二十五种办法可以立刻结果了这个白痴,并且丝毫不会留下痕迹。只是那个人没除掉,于自己的名誉难免有损。以至这冒牌的奥赛罗那么放肆地把口水直喷到我脸上,我要让他看看……
“……无论这些借口多漂亮,你都不可能否认已经接受了我的定金!事情还没有办成,我不喜欢半途而废!”黑大个结束了他的激情演讲。
漫游杀手只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半途而废。”就慢慢地转身走出去。
黑人在后面说:“你想怎么样?又去杀他一次,又让他来个金蝉脱壳吗?”
“我有其它办法。”
“听我说!”黑人急切地喊他回去,“我不能容忍这样下去!无论如何,他必须消失。在‘这儿’没法对付——给你,这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