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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诉他联络方式了?难怪会着了诈骗分子得道,你该不会告诉他们《实录犯罪》编辑部的电话了吧?如果真是如此,你就是个大笨蛋,会被看破真实身份根本是理所当然,一打电话就知道了嘛。”
鸟口斜眼瞪我。
“我再怎么迷糊也不会被这种骗小孩把戏唬到啊,我给她的是我住处的电话。”
“你房间里居然有电话?什么时候那么上流了?糟粕杂志原来这么好赚喔?”
“老师您在说什么玩笑话。房东在楼下开了家中华拉面店,我告诉她的是那里的电话。告诉她电话后,她要我稍等一下,不久之后回来,问我明天方便的联络时间后就离开了。隔天是星期日,为防万一我整天待在房间等候。因为要是在我离开时刚好打电话来,跟房东问东问西的话就惨了。然后也跟房东先说好要是有电话打来什么都别说赶紧换人接。到了中午左右电话来了,要我立刻过去,说现在刚好有空。我听到立刻飞奔过去。宿舍在茌原,到那边大概是一点半前后吧。穿通道场直接走到里面,是个像等候室的房间。那个女管理员端了杯茶给我,接下来我跟她聊了大概有十分钟之久。”
“为什么?”
“因为前一个还没结束,房间里面可以听到念诅咒、祝词之类的声音。”
“说什么?”
“基本上只是闲话家常,女人说:‘您说您一直碰上痛苦的事,能不能请您谈谈您的处境?’,讲得超客气的。我一听就想:‘哈哈,这肯定是陷阱',所以就拿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出来胡扯一番。”
鸟口特别强调“您”的部分。
“我说我是牙刷公司的业务员,最近的业绩被新出来的尼龙牙刷抢光光,每天除了叹气还是叹气。又说出身地是新泻,最近生活疲累,还搞坏了身体——”
鸟口装成驼背,语气也带了几分凄惨味道。
“——总之我说得很小声,隔壁房间实在不可能听见。而且一直听到隔壁喃喃念着咒语,咒语声反而还比较大声咧。”
“所以不用担心被隔壁偷听到对话内容嘛;而且就算听到,你报出的来历也全是谎言。”
可说是准备周到。
要是我碰到这种紧急状况,脑筋肯定转不过来。
“不久隔壁安静下来,接着——我以为女人会先去跟教主说刚刚听来的话,结果并没有,她要我先进去。隔壁房是约四坪大小的客厅,房间里摆饰着乱七八糟的女儿节人偶,还放了很多箱子。教主就在这些东西面前,一身白神袍,一头理得短短的平头掺杂着白发,头上戴了那个——好像叫兜巾是吧?总之戴了山伏戴的那种帽子。教主是个瘦得皮包骨似的男人,他要我坐在正前面,女人则坐在我的斜后方。”
鸟口瞧了右后方一眼,大概是当时女人坐的位置。
“我一坐下教主突然大喝一声,我吓得缩起脖子。”
“叫出‘唔嘿’是吧?”
“是的,就是‘唔嘿’。教主用清澈响亮的声音说:‘汝说谎,自称北国出身,实乃西国——若狭人也乎!’我一听他这么说就被唬住了,一般人绝对会大吃一惊的嘛。教主接着说:‘汝非贩物之商,乃以报道他人不幸为职者,诚乃无耻之人!杂志,且为可憎之志,实、实录犯罪——无耻之人,汝为何而来!’。连杂志名都被说中了,所以我真的连一声也不敢吭地落荒而逃。”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机关?
由鸟口的叙述听来似乎没时间玩刚刚京极堂的那招。
“嗯……姑且不论鸟口在等候室里说的部分,后面的实在难以费解。若说西国出身是用
猜的还有可能,可是连《实录犯罪》这种具体名词都出来了——京极堂,你懂这个机关的真
相吗?”
“当然。”
“懂吗?”
他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当然懂。首先鸟口,你什么时候告诉房东接到奇怪电话时要谨慎应对的?”
“这个嘛,一离开御筥神就告诉房东了。我在三鹰跟卖菜店借了电话联络,因为离开御筥神后我有事得先回编辑部一趟,想说如果这段时间他们打电话过来就惨了。”
“那编辑部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例如说,老家的姐姐打电话过来之类。”
“唔嘿,有耶。应该说‘好像有’才对——说什么老家那边有东西要寄过来——”
“还没寄到吧?”
“才过两天而已,还早啦。”
“我看永远寄不到了。”
“咦,你是说,那通电话是——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编辑部的——”
“呵呵呵,这很简单,她多半先问过房东了。”
“咦?可是我一出御筥神就打电话啦。”
“你还在御筥神时——亦即,你刚告诉女人电话号码时她就立刻打给房东了,她要你稍
等对吧?”
“啊。”
鸟口沉默了一下子,击掌称是。
“从三鹰打电话回去时,房东先生跟我提过老家打电话过来,说想寄东西给我,问我白
天在不在。我当然几乎都不在,所以她似乎又说了——不好意思麻烦房东收,想寄到公司去——等等,原来如此。难怪会想问公司地址,要房东给她电话——房东先生告诉她了。哎呀——没想到那时候就已经出招了——我反而因此深信后来编辑部的那通电话是家里打来的咧。”
鸟口像是没吃到点心的小孩般露出非常不甘心的表情,这在他表情类型中算很少见的。
“听清楚了鸟口,要打诈骗电话,就是要本人不在才方便。在问东问西之前,只要先说出要找某某人,大部分的人都会相信。所以她当然要趁本人就在身边时先打电话给房东,本人保证不在,因为鸟口就在身边。接着伪装成亲人,只要对方信任了,要问工作地点的电话号码就很容易。只要说想打电话到公司询问,对方多半会轻易说出口。然后放鸟口走,再打电话到工作地点,同样装成亲人还能有呼应效果,就更不容易露出马脚。只要知道工作地点的电话,公司名称也能得知。你们那里一接到电话应该直接会说:‘这里是《实录犯罪》编辑部’吧?还是‘赤井书房您好’?”
“连‘喂喂’都不说呢,直接报上‘实录犯罪’。”
“如此一来,你的真实身分就被拆穿了,接下来没什么好说的,能顺便知道出身地更好。只要说是从老家打来的,亲切的人自然会寒喧几句,故乡是哪也就曝光了。”
“原来如此。可恶,原本以为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中了她们的把戏。”
鸟口似乎很不甘心。
“这只是因为实际发生顺序跟正常顺序不同,所以才不容易注意到。表面上显现出来的现象看似乱七八糟说不通,但只要先打散再重组就会发现根本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并不是什么都按顺序来就好的。”
京极堂寓意深长地说。
“接下来就是游方算命师的老套招数。这招一定是两人一组,一个是算命师,另一个是助手或弟子。先让弟子在别的房间问出情报,如我刚才所说明的,用各种方法套出话来。最近有些人比较偷懒,直接提供问卷让人填写。总之会让人以为算命师不知道内容;让人认为反正谈话在别的房间,算命师本人也没看见,但当你进入另一房间的时候起,算命师便知道一切了。”
“有什么玄机?”
“很简单,只要让列席的弟子传送来客不懂的信号即可。坐的位置、坐垫的角度、呼叫铃声的次数,以及招呼都能当作暗号。不管是搔头搔鼻还是搔屁股,什么都行,只要事先讲好即可。鸟口的情形,对手得知的是职业与出身地吧。听到杂志名叫《实录犯罪》,工作内容是什么可想而知。因此老师说的话就当作客人,说谎就赶回去。女人坐在你背后,就算她嘴巴一张一阖做暗号你也不知道,加上你又因被人大喊一声而吓到就更不用说了。”
“我的疑惑完全解开了。”
鸟口似乎真的疑惑完全解开了,表情神清气爽。
京极堂抓着额头,不久抬头,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发问:
“对了,摆放在祭坛上的箱子全都是四角形的吗?有没有圆盒状的?”
鸟口回答:
“这个嘛,全部都是一般所谓的箱子,有什么问题吗?”
“竹吕‘筥’这个字的意思是圆形的竹器。是吗——或许是我弄错了——”
京极堂表情一沉,接着说:
“所以说,你的脸她们完全认得了。”
然后带着不愉快的表情叹了气。
京极堂很难得地陷入苦思之中。
平时的他几乎不会迷惘。
“总之,现在关于御筥神的情报太少了,可是——如果你真的有心要干,我愿意尽微薄之力。要跟心灵术对抗,对你们,特别是对关口而言,这包袱似乎太沉重了——只不过在追查御莒神同时也要调查分尸案才行,希望这只是单纯的心灵术诈欺事件——”
京极堂又陷入沉思。
“需要哪些情报?”
鸟口很有精神地问。
“首先,我想知道御筥种教主的个人情报,像是姓名人品与修得心灵术的经纬、成长过程、之前的职业、家人与祖先……诸如此类,总之什么都行,越多越好。”
“这样啊,既然见不到本人就从外围进攻是吧?”
“再来是御筥神的能力及奇迹的种类。若会帮人驱魔,驱魔的仪式是什么、用了什么咒语、使用什么祭器,以及帮人驱什么魔等等,能知道教义的概略更好。”
“这些还是向信徒询问比较好——向邻居询问似乎也是个好方法——”
“接着是关口,你很闲吧?”
“为、为什么我就很闲啊,我现在每天可是过着人生中最忙碌的日子哩——”
不知要指派我什么任务,我可不希望被卷入麻烦之中;但相对的——我心中似乎又有大
事即将发生的预感。
那个梅雨即将结束的时期——
那天也是在这种感觉下事情就发生了。
不对,事件其实在那时已经结束了,但这次——
“你哪里忙了,我是听说你要出版小说,若是新作品还没话说,这次的单行本不过是收录已发表作品罢了,没什么事是你该做的吧?而且修改推敲文章之类的事你应该也解决了。就是很闲才回来这里的吧?”
我原想说没这回事,但从脱口而出的却是别句话。
“你要我做什么?”
“将这个情报透露给警察知道。当然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