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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子变得像襁褓一样,暖暖的,温馨的。两个孩子问起来,阿美就遮遮掩掩地说,
是别人送的。小英自作聪明地接口道,爸爸的单位真不错啊,发什么东西都还记着
我们。阿美听了,支吾着没有答话。等大英小英晚上做作业的时候,阿美就把火盆
移到她们的脚下。两人兴奋得很,吵着将山芋放在炭火里埋了,等不及山芋完全烤
熟,就撕着热气腾腾的烘山芋吃。那呼呼的热气熏到她们的脸上,熏得她们幸福得
像两只可爱的大熊猫似的。阿美看着这两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来
的爱怜。等姐妹俩睡觉以后,火盆里只剩下几星微弱的红光了,阿美用炭灰将火星
小心地埋好,又把两个女儿的棉鞋靠在火盆旁,就着那么点剩余的热气烘烤着。因
为一盆炭火,冬夜似乎一下子贴近了好多,温暖了好多。
过了几天,那轻轻的敲门声又骤然在深夜响起来。还是那么迟疑的小心的声音,
一下一下地。
阿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一定还是那个送木炭的人! 这次他不知又要搞什么名
堂? 她迅速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是的,既然是人,不是鬼,而且还是个送东西给她
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就算他对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条街的房子都是连成一片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的话,这人就算有飞檐
走壁的本领,那也是插翅难逃的。这么一想,阿美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寒气呼的一声就把她从头到脚包围了起来。
清冷的寒夜里,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有护耳的棉帽的男人正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手还来不及放下来,脸上是一副没有准备的吃惊的表情。他恐怕没有想到,阿
美会连问都不问,就一下子把房门打开来。
房间的灯光飘过来,飘到他的脸上。是赵书记! 其实阿美在打开门见到那个男
人的一瞬间,就已明白,那人是赵书记了。她根本不用看他的脸。她之所以呆呆地
站在那里,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放他进来。
男人不说话,只是拿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外面的北风冰寒刺骨。阿美终
于转过身去,进了房间,她没有关门,门依然在她的身后洞开着。得到这样的默许,
男人也就跟了进来,他反身把门插好。阿美看着,也没说话。她径直走到里屋,把
里面的房门给带上了。她家除了这间改作缝纫店的堂屋外,还有两间用木板隔开的
卧室,她和丈夫睡在外面大一点的房间,大英小英睡在里面的小屋,紧挨着厨房。
这会儿,两个女儿都已睡得死沉,阿美和赵书记就坐在堂屋里,一个被门隔起来的
封闭的安静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但那紧张到底还是像烟雾一样,在慢慢地消散
开来。两人对坐着。赵书记一反平日的爽快、利落,显得非常地拘谨,神情中还掩
藏着一些难堪。他有些迟疑地把棉帽脱了,放在手上不自然地拿捏着,一只腿不自
主地抖动着。不知为什么,阿美在他的面前突然有了一种腰杆挺直的感觉。她开门
见山地说:“赵书记,前几天,那筐炭是你送的吧?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赵书记连话也说得有些结巴了:“不要叫赵书记,叫老赵,老赵……是这样的,
那件事情,过去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内疚的,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
喜欢你,真的喜欢——”
阿美打断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它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
“我——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
阿美低下头来。她看到他那冻得通红的大手将那顶半旧的帽子捏在手上,不安
地捻来捻去。
她看得懂的,那是一个男人抱歉而害羞的心意。
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地软了。她原谅了他。
赵书记见阿美低着头不说话,知道她的心思被说动了。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
超乎他的预料,他的勇气一下子鼓了起来。他眼睛里的光像大水一样地漫过来,好
像要把阿美淹没起来:“阿美,你不知道吧,我——想你,太想了。我知道自己这
样不对,不是一个共产党的好干部,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向你保证,我从
来没有对其他女人这样好过,我好歹也是个单位的领导,我知道自己身份的。说实
话,我连对自己的老婆都没有这么好过……”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 ”阿美听着这些“骇人听闻”的话,脸红了,心如
鹿撞。这样的话,火辣辣的,甜蜜蜜的,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连老沈过去都没有
跟她说过的。这样的话,又是每一个女人都爱昕的。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他会
不会是在哄她、骗她呢? “阿美,你长得好漂亮啊,难怪人家都说你是‘小街西施
’呢,你能不能让我再——再亲你一下? ”
赵书记见阿美低着头,胸脯渐渐起伏起来,就趁热打铁道:“一下,就一下,
阿美,你就让我亲一下吧。”
赵书记站起身来,挨着阿美坐下了。阿美看着他那被帽子压得扁扁的头发,驯
服地趴在额头上,无端显出他的脑袋比平时大了一圈。她看清了他额上和眼角旁细
细的皱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动了一下。赵书记见她没有反抗,就势将她的头轻
轻地扳了过来,然后抱着她的脸深深地吻起来。他吻得非常卖力,似乎要把阿美的
每一滴唾沫都咽下去似的。阿美被他吻得有些昏头昏脑了,不过,她还是摆着头,
喃喃道:“不好,这样不好——”
他又伸手到她的衣襟里面。大冬天,她的衣服穿得太多了,像一层一层的障碍,
他费了半天的劲,也没有突破到最里面的一层。他有点急切了,焦躁了。他突然抓
紧了她的手,把她的手领到他的裆前,按住了。阿美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抽
回自己的手来。
赵书记见她这样,就咬着她的耳垂压低嗓子道:“阿美,你也是过来人了,有
什么难为情的呢?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太喜欢了,你就给我一次,好不好? 真
的,好舒服的,我保证你好舒服的——”他见阿美的脸羞得通红,就把手移下来,
小心地往她的裤腰里塞。阿美一把推开他,呼的一声站起来:“赵书记,我也是看
你对我们一家不错,给了我们很多的关照,我才对你好的,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 ”
赵书记难为情地笑笑:“小声点,你小声点。”
他无奈地张着腿,尴尬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拉了
拉阿美,让她在自己的身旁重新坐下来。他的小眼睛闪了闪:“好,好,阿美,我
都听你的,从今往后,任何事情,只有你愿意了我才做,你不愿意的我坚决不做,
绝不会欺负你的。请你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可以向你赌咒发誓! ”
阿美听他说得都有点像“表忠心”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把他的帽子拿起
来递给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斜了他一眼:“好好的,发什么誓呀? 天这么
晚了,老赵,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那一拍,那一眼,再加上那一句“老赵”,把赵书记弄得心里呼地一暖,一种
美妙的滋味像通电一样传遍了全身。他过了瘾似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春风得意的表
情:“行,行,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行了,我这就回家去。”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百雀羚牌的润肤霜来:“哎呀,
差点忘了,给你专门买的,天冷,你拿着搽手搽脸,防裂防皴的。”他将东西塞到
阿美的手上,又凑上自己的脸,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然后叮嘱道:“家
里有什么困难,记着来找我啊。不过,那个工作的事情确实是太难办了,你别着急,
要等机会的。”
阿美看他披着军大衣的宽宽的背影,大踏步地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半天回不
过神来。
3
几天后,朱香兰来了。她一进屋,就嚷:“我的好妹妹,我来给你做大媒了,
你还不快起身迎接我啊? ”
照说,朱香兰也是个多嘴的人,可不知为什么,阿美一见到她,就打心眼里高
兴,连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动听得像唱戏一样,不仅不嫌烦,反而是入耳入心的。这
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就有这些无法说清的缘分吧。
朱香兰一进屋就摘掉围得严严实实的大围巾,露出一张涂着粉抹着口红的脸。
阿美给她泡了一杯热茶。朱香兰端在手上。她的白而细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
带着一种艺人的敏感、脆弱和些许的造作。她微笑地盯着阿美,好半天没有说一句
话。阿美在她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不认识我了? ”
朱香兰抿了一口茶,把茶杯在桌子上放好,她在椅子上挺挺背,清清嗓子,故
作正经地说:“那我就正式开讲了。这样的,自从我自告奋勇地当你的媒人以来,
我是每时每刻都把你的事情挂在心上的。你是我的好妹妹呀,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呀,
我要帮你找到一个各方面的条件都与你相配的人呀。于是我找啊找,挑啊挑,你猜
怎么着? 还真的给我逮到了一位——”她停下来,又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阿美笑
笑说:“好,长话短说了,这个男人嘛,和我丈夫一个单位的,是搞理论的,学问
大得很,还是个科长,比你大一点,四十多岁,长得嘛,挺不错的,差不多一米八
了,高高的瘦瘦的——”
“那他没有老婆吗? ”阿美忍不住插话道。
“别急嘛。这人是结过婚的,可是‘文革’的时候他挨了整,被打成现行反革
命分子关在监狱里十几年,这才平反没几年的。他当时被判的是无期,他老婆就带
着一个孩子和他离了婚,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