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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森森然的黑暗,风雨泼辣。
“鬼,鬼,海鬼,海鬼……”陶颜抱着自己的脑袋一个劲地往朱沁蓝怀里钻,朱沁蓝被她拱得几乎从沙发上掉下来,哭笑不得地说:“陶颜,你别吓人呀,是不是将树当成人了?”恰在此时,房间里又同时响起了两声骤然的抽气声,石宁与于重元也变了脸,呆呆地看着窗外。朱沁莉顺着视线,偏头看着窗前,正好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电石火光间将屋外照得透亮,有一条影子立在窗前,黑兮兮的。电光熄灭,那条黑影又重新归于黑暗。它在黑暗中看着我们!朱沁蓝头皮麻麻地炸开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不紧不慢地从前门传来,厅里的四人顿时僵成了冰雕。风雨如晦夜,有客上门造访?是祸还是福?是鬼还是人?
风强雨大,却遮不住敲门声的笃定,透过厚实的木板门,一声声落在厅内众人的心脏上。四人眼色递来送去,脸灰如土。半晌,那敲门声丝毫没有停歇的打算,于重元回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是在场的唯一男人,理应出头作个表率。而且他也想到其他可能,比如说万一敲门的是苏克呢?
不料他脚步刚动,换了朱沁蓝的一声尖叫:“你想去开门?你疯了?”于重元停住脚步,顿时又茫然了。
敲门声终于停止了。与此同时,风声雨声也骤然停了,天上地间闷闷沉沉地没有一丝声响,林家别墅仿佛被整个宇宙遗弃了。有一种很可怕的燥热在逼近,搅得大家心虚汗出。
“嘭”的巨响,跟着是玻璃破碎时发出的哗啦啦声音。厅里四人竖直耳朵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朱沁蓝沉吟着说:“好象……”又是一声重物坠地声,这下其他三人也听清楚了,目光齐齐射向唐绍的房间。房门闭着,但声音分明是从里面传来的。
“难道……”陶颜嘴唇颤动,后面的字再也吐不出来。
“去看看吧。”于重元拿起桌几上摆着的电筒,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三个女人。朱沁蓝也抓起一个电筒,说:“不怕,在屋里呢,有防盗窗。”石宁与陶颜一想也对,同时点了点头,站直身努力装出一副勇敢的样子。
于重元与朱沁蓝打着电筒走在前面,石宁与陶颜躲在后面,缩着身子,刚刚那一瞬间的勇敢又荡然无存。小心翼翼地拧开房门。风从破碎的窗口奔了进来,满屋乱跑,乍遇缺口,呜的一声蹿入厅里。大家只觉得迎面一寒,几乎睁不开眼,睡衣全鼓起来了。
两只电筒都指着玻璃窗的大窟窿,雨气被狂风切成一片一片送进来。
电筒继续往后移动。“啊……”于重元跳了起来,朱沁蓝也跟着啊了一声跳了起来。石宁与陶颜也跳,却只是追随着于重元与朱沁蓝,并不知道发生何事,因此嘴里嚷嚷着:“怎么了?怎么了?”
两束灯光从不同的位置射着地面的一个东西,这下子陶颜与石宁也看清楚,是一个白森森的头颅。两人异口同声发出“啊”,往门口方向连退了几步,却不料撞到一人身上。石宁抬头见是林乐峰,忙不迭地抓住他的胳膊,用吓怕了声音说:“好可怕呀,阿峰。”
林乐峰并不理她,径直抽出胳膊,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头颅走了过去,弯腰捡起,小心翼翼又充满爱怜的样子。这举动让其他四人大是不解,怔然地看着林乐峰将头颅抱在怀里,拂去附在上面的一丝海草,然后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峰少他……”陶颜实在找不着合适的词。可是其他三人都好象明白了,脸上露出明了的神色。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事事小心。”朱沁蓝一脸严肃,“还有大家不要再分开了。”陶颜连忙点了点头。但于重元与石宁都在犹豫,朱沁蓝的意思十分明显,要与林乐峰保持距离。于重元与他是从小玩到大的老朋友,石宁是他的未婚妻,即使真的觉得他不妥,要在行动上疏离他,内心也是大为难受的。
“峰少为什么对这头颅很爱惜的样子呢?”陶颜依然不能忘记他刚才拂开那丝海草的温柔姿式,“这头颅会是谁扔进来的呢?”
“是呀。”朱沁蓝附和,“于重元,你跟峰少一块儿长大的,我们当中也只有你对他的事情最熟悉了。你快说说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于重元露出了为难神色,想了想,说:“他的为人就跟他平时在大家面前表现出来一样的,爽快,豪气, 不拘小节……”
“咚咚咚……”敲门声再度响起,打断了于重元的话。四人相视一眼。神秘的头颅和刚才林乐峰的反常举动,令大家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内外都不安全,心境也就发生了变化。依然害怕,却想着要如何自救。朱沁蓝晃着电筒,用询问的口气说:“我们去看看吧?是人是鬼,都要将它揪出来。”陶颜小小地啊了一声,一看于重元与石宁都是默认的表情,立刻用手捂出自己的嘴巴。
四人刚走到唐绍房间门口,只见林乐峰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大踏步地走到大门前,打开了大门。风咆哮着,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入屋,刮得陶颜等四人站立不稳,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厅里的一阵呯嘭响声,瓶瓶罐罐倒了不少,书本哗啦啦大作,纸张飞上天花。
大门口并没有人。黑森森的夜色止步于大门口,跳跃扑腾一副随时要吞噬一切。树植摇首晃尾,发出沙沙沙的暴响,好似在为夜魔摇旗呐喊。只是并没有敲门人或是鬼。
说不清楚是什么的感觉,大家忽的都将目光投到客厅的窗前,在玻璃上紧紧地贴着一张变形的脸,就象一颗烂掉的茄子。那脸上惟一成形的只有眼睛,如此地杀气腾腾,带着来自地狱的冥冽色气息。
那张脸在咧嘴,不成嘴巴的嘴张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目光落在林乐峰身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除了杀气,还有悲伤,还有愤怒……他伸出一只手指指着林乐峰。林乐峰与他默默对视着,全身的肌肉绷紧,目光凌厉如隼鹰。
陶颜轻轻地推了朱沁蓝一下,战战兢兢地说:“你看他身上穿的。”朱沁蓝点了点头,她也早看到了。窗外那人几乎是体无完肤,皮肉外绽,象一张张嘴巴。原本穿着的衣服也成了破条子,但分明是潜水衣。
又一阵狂风大作,逼得大家拼命地眨着眼睛,定睛再看时,窗外那人消失了,玻璃上还惨留些许压痕。
玻璃上的压痕顷刻消失无痕了,不断地有雨水冲刷着玻璃。林乐峰重重地关上门,将狂风暴雨尽数挡在门外。房间里激荡的风转了几圈,不情不愿地散掉了气焰。幡幡舞动的窗帘归了原位,飞在半空的纸张如一片片雪花飘落。
四人心情复杂地站着,目光盯着林乐峰。他看起来很憔悴,胡渣横生,眼圈青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连一向挺得很直的背也松懈了。林乐峰扫了大家一眼,眼神奇怪,说:“记住,不要随便离开这房子。”
他的话和不正常的神色又给了大家的心脏一记闷拳,朱沁蓝终于忍无可忍,说:“峰少,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为关于海鬼的故事只是个传说,现在看来是真的了。”林乐峰双眉间拧成川字。
石宁焦急地说:“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现在有台风,暂时又走不了。大家只能自己小心了,没事不要离开房子。”
“峰少,唐绍他怎么了?”陶颜问。
林乐峰神色微滞,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说:“我们到达他潜水的地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这样的浪,他是凶多……唉,真他妈的。”
“刚才那人,我看他穿的衣服就是潜水衣。”朱沁蓝肯定地说。陶颜附和地点点头,想起刚才那人体无完肤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气堵着胸口,犹其那张脸,跟被大象踩烂了一样。
“会不会是唐绍呢?”于重元问出大家心头都怀疑的问题,问者和听者都是心头烦闷。
“那么刚才是他敲门了?”陶颜心有内疚地补了一句,“我们没有开门。”
林乐峰眉毛一扬,提高声调说:“即使是他,也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陶颜忍不住啊了一声,吃惊地说:“峰少你这是什么意思?”其他三人都默然地垂下了眼睑,他们明白林乐峰话中之话:唐绍已经死了,回来的人不是他。如果方才那人真的是唐绍,那也只有这个理由能解释他的异常行为。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苏克的失踪,唐绍的死亡,这一趟白亭岛之行散发着浓重的死亡气息。大家年轻飞扬的心沉入了无底沉渊,打捞不起。
林乐峰说:“大家别再想了,休息一下吧。”他说完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咯噻一声传来反锁的声音。于重元等三人都忍不住瞟了石宁一眼,他们都感觉到了峰少对石宁的冷淡。石宁有些尴尬地别转头,方才那反锁的咯噻声,实在是比白亭岛有鬼更让她心寒。
朱沁蓝打了个哈欠说:“我也困了,回房休息了。”她拉着陶颜往房间里走,陶颜不动,正想说大家聚在一块儿比较安全,却见朱沁蓝抛出一个眼色。陶颜赶紧改成其他话:“我也困了,大家晚安。”
两人一同回了房间,锁好门。朱沁蓝又小心地检查着防盗网是否结实,窗户是否关拢。陶颜被她的一系列动作整得心又缩紧了,说:“怎么了?怎么了?”
朱沁蓝拉好窗帘,烛火里,小小的房间溢出一点温暖。她转过身来,面容严肃地说:“除了你,这屋里我不会相信任何人了。”
陶颜的心咚的一声巨跳,追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