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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拼命地喘着气,却终于无法呼吸。
……
夕阳的影子,带着淡淡的血红,移上烟罗窗纱。
津津的汗水湿透了三千青丝,云想衣疲倦地蜷在景非焰的臂弯里。景非焰的手指在他苍白的嘴唇上抚过,小小声地问:“还疼么?疼么?”
“为什么走了这么久?竟还说你是爱我的,不知我在等你么?”软软地说着,眼睛却是冰冷的。
景非焰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骄傲的神情,探臂从脱下的战袍里掏出了一块锦黄绸缎,在云想衣的面前展开:“这是你要的东西。”描金线的五爪腾龙,一望即知是皇家御用之物,左侧端端正正地盖着一方鲜红的印玺,竟是景朝玄帝的圣旨。“父皇对我说,若是我能打败封朝的军队,便答应我的要求,下旨册封你为七皇子妃,若不然,便要将你斩首示众。这道圣旨三年前就拟好了,我一直不离身地带着……”
云想衣抓过那块黄丝绸缎,看也不看一眼,丢得远远的。冷笑着,勾了勾嘴角,睁大了美丽的眼睛,瞪着景非焰:“我要这虚名作甚?你一声不吭地跑开了,白白荒废我三年光阴……”咬了咬嘴唇,“你不知我有多恨你。”
景非焰怔了怔,忽然觉得委屈了:“分明是你自己要的,为了这个我差点把命都丢在战场上了,你便是不领情也罢了,怎么可以怪我?我这些年想你想得快要发疯了,快发疯了……”情不自禁地贴过去,在云想衣的额头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走的时候我都不敢见你,怕是自己脚软了,心也软了,便走不开了,那你一定会笑我没出息的。”
“竟没见过比你更傻的人。”云想衣在景非焰的肩膀上咬了一口,轻轻的,用牙齿在他的肌肉上磨着,“随口说的话你也当真?我若是说要天上的月呢,难道你也要去摘下来么?”
景非焰沉稳地微笑着,说出口的话却依旧是少年般的狂妄:“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痴迷地看着云想衣,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坚毅的语调缓缓地诉道,“那天你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我要证明给你看,殷九渊能做到的事情,我同样可以做到,纵然你不能为我生儿育女,我也会将你当做结发妻子般看待,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云想衣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使劲地掐紧了景非焰的肩膀,一刹那又推开了,坐了起来,转过身去,“你想要什么样的绝代佳人没有呢,根本就不必对我如此用心,若是将来有一天你后悔了……”
“胡说。”景非焰一把捂住了云想衣的嘴,重新抱紧了他,“你还不信我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还不信我么?”
云想衣拉开了景非焰的手,固执地道:“若是你将来后悔了,怨我、恨我,我又情以何堪?”
“不会的。”景非焰打断了云想衣的话,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我喜欢你,心甘情愿为你做所有的事情,即使是你哄我、骗我,我也认了,绝对不会后悔。”眼睛里露出了溺爱的笑意,“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个傻瓜啊。”
男人的气息拂过云想衣的耳鬓,烫得刺人,靠在他宽阔的胸怀里,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心跳,沉重而急促。云想衣觉得胸口还是很疼,疼得仿佛就要死掉了。“是你自己说的,你认了,就不会后悔。”闭上了眼,呢喃着,象是那只忘记归去的燕子,在梦里说着,“不要后悔啊,非焰,我要你爱我……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除了你。”
温柔地拥抱着、吻着,那么轻、那么小心,却很疼很疼。
窗外,斜阳血色方浓。
——
浩浩荡荡的军队象缓慢的潮水般行进,马蹄扬起的尘烟遮住了天边初出的晓日。长风卷起的战帜下面,铁刃金戈的银光凛凛地掠过。
雄壮的号角声响起,沉重的青铜城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太常寺卿登上巍峨的城楼,向着日之东方高声吟咏着祭谢之辞。
日头渐渐高了,身后的侍从将十四骨的青竹纸伞撑开。阳光还是有些刺眼,云想衣回首对赵项道:“他们怎么还不进城?我乏了,想先回去。”
“云公子还请稍待片刻。”赵项不动声色,“殿下马上就到了,大军凯旋之时风光的模样平日也是极难见到的,殿下一定要您在这里亲眼看一下。”
云想衣眉头轻皱,眼中浮出蔑然的神色:“分明昨日便已经回府了,又巴巴地跑出城去装模作样一番,给谁看呢?”
赵项站得笔直,恭谨地候在城门边上,闻言肃容曰:“昨日里殿下是一个人偷偷赶回来见您的,和今日不同。按照我朝的规矩,大军凯旋而归,必要择一良辰吉时,以三牲六畜祭谢鬼神之后,方可迎入城门。”忽然目光一转,微微一笑,“或许云公子还不知道,平阳侯爷两年前便已殉国,现如今乃是七皇子殿下为三军主帅,您不见王公大臣们都在这里迎候,待得殿下进了城,便要直接上朝面圣,表陈战绩,可比不得昨日那般草率。”
云想衣略一怔,冷冷地瞥了赵项一眼:“他什么时候倒成了三军主帅了?为何惟有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赵项的神情平平静静的:“云公子一向不曾问起,我还以为您是不在意的。这三年里,朝廷两次派增兵边关,七皇子自平阳侯去后,临阵受命接掌帅旗,在沙场上骁悍勇猛,威镇三军,全京城的百姓都在津津乐道呢,您竟毫不知晓么?”
云想衣不语,目光更见阴郁。
隆隆的鼓声敲响了,黑色的战马踏着鼓点驰入城门,飞扬的战帜卷过云天,帜上腾龙欲舞。金色的铠甲衬着英武挺拔的身姿,年轻的将领在剽悍的黑马上俯视着他的战士,端丽的面容在阳光下竟是如火焰般耀眼。
入了城门,近了,他的眼睛越过了千百人的影子,看见了云想衣,他骄傲地笑了,脸上微微地有些红了,也许兴奋得想要扑过来了,终究是勒住了缰绳,只是看着、笑着,对着那一个人。
庶民们被禁卫兵拦开远远的,也不敢大声喧哗,用敬畏的目光望向这边,神情都是欢喜的。朝服冕冠的王侯贵族迎了上来,弓着腰客气地说着话。
青竹伞的阴影遮在脸上,眼眸中的暗色愈浓了,云想衣的身子有些颤抖,轻轻地对自己说着:“很威风啊,是么?他是堂堂正正的皇族御子、叱咤风云的三军之帅、人人都敬慕的大英雄……而我,却是一个低贱的男宠,只能偷偷摸摸地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明明同样都是……人啊,为什么差了这么远呢?”
赵项的眼睛看了过来,用不经意的语气慢慢地道:“殿下生来就是比我们这些人高贵,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命里的定数罢了,怨什么?若说起来,象我这般连男人都做不成的太监才是最下贱的,你何不与我比呢?”
云想衣使劲地咬着嘴唇,抽搐般挣扎着在脸上露出了微笑,唇上浅浅地绽开一抹妖异的青紫,“不错,我和他怎么可以比呢,连身上流的血都不一样啊……”
风卷着战帜,掠过云天,将白色的阳光撕成凌乱的碎片,刺痛眼睛。
骑着高头大马的前锋卫队过去了,稍后却是两队着宫装的女史,持着如意,垂眉敛目地随在一辆凤辇之旁。华丽的织云锦幛长长地从车顶围下,遮住了车中人,隐约只见到一个窈窕的侧影。
不远处的庶民开始窃窃私语,禁卫兵们突然严厉地呵斥,甩起了手中的鞭子,庶民们慌慌地退了开去。
“那是谁呢?”云想衣欲走了,回身淡淡地问。
“封朝德明皇帝的公主,此次是为使节,随我军上京交呈国书。”赵项在后面回答。
“哦?”云想衣收住了步子,“难道封氏国中竟已无人,却要娇贵的公主屈尊远涉千里?”
赵项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直视着云想衣,清晰而缓慢地道:“她是景氏皇朝未来的太子妃殿下。”
——
红烛有泪,未曾淌下便已经干涸。云想衣拈起一根珊瑚簪子,剔去残灰,火光闪了一下,摇摇曳曳地又浓了起来。
也不回头,轻轻地似在自语:“你会娶她么?会么……非焰?”
景非焰伸过手来想要抱住云想衣。云想衣拿着簪子在他的手上狠狠地扎了一下,一串血珠子沾到了珊瑚上面,又被甩开了。
“云想衣!”景非焰疼极了吼着。
云想衣的眼波转了过来,绯红色的烛光映入眸子里,宛若月夜下的烟花晚梦,淡淡的神情,是让景非焰无法呼吸的感觉。
心一下子颤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景非焰的眼神却是如剑一般的凌厉与刚硬,就那样直直地看着云想衣:“是的,我要娶她。”慢慢地搂住了云想衣的腰,低低地道,“景氏与封氏一战三年,其实不过是两败之局,封氏虽愿俯首称臣,但余威犹在,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让德明皇帝的宁萝公主成为景氏未来的皇后。只有娶她的皇子,将来才有资格问鼎帝位。”猛然高高地抬起头,倨傲地道,“封氏是败在我的手中,我怎么甘心将这一切拱手让人?”
倚在景非焰的怀中,抚摸着他的颈项,云想衣的指甲用力地掐进了他的肌肉里:“所以你甘心负我,是么?好不容易等了你回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景非焰疼得皱眉,握住了云想衣的手,却是那么地小心翼翼:“今天退朝之后,韩太傅得知父皇同意我立你为皇子妃,当着父皇和皇后的面,把我训斥了好一顿,还请求父皇下旨要将你立时处死。”他得声音急促了起来,“韩太傅是三朝重臣、首辅帝师,父皇平日里极少驳他的情面。你不知道、不知道那时我心里又多紧张。”
“那不是正好么?”云想衣冷漠地微笑,“说什么册封我为皇子妃,不过是哄人的话罢了。你是要继承这个皇朝的人,哪里容得了一个男人做你的妻?便是没有这位宁萝公主,你们景氏的人也断不许我得意。”
景非焰的手抖了一下,将云想衣抱得更紧,象是怕他突然会消失不见了似的:“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