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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十年精华-第20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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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mber:6015

Title:等待奇遇

作者:莎伦·琳妮

出处《读者》:总第118期

Provenance:

Date:

Nation:美国

Translator:

  她在1976年一个秋日里走进我的生活。事情发生在纽约市第5大街的3路公共汽车上。汽车靠上12街的站头时,一位上年纪的乘客怎么也跨不下那高高的踏板。身后有人怒冲冲地向司机吼叫起来:“小伙子,那不是活动踏板吗?你不能行行好将踏板放低些吗?”

  司机放低了踏板。我回过头来,发现那粗声大气的吼叫竟来自一位年逾八旬的老妪,不由心生感慨。

  再次见到她时,她正吃力地扛着个大包。我主动上前帮忙。一路同行中,我知道了她叫劳拉,还得知她的公寓距我在格林威治村的大学宿舍仅两个街区之遥。

  从此以后我不断碰上她。我们隔三岔五地见面,三言两语地交谈。建立起一种奇特而淡泊的友情。终于我们相约在一家餐馆共进晚餐。她对我的当作家的计划似乎很感兴趣。我呢,也觉得同这位孤独的老太太交往,颇有施惠之感。

  冬季的一天,劳拉邀我到她的住处作客。那是一套不大然而温暖舒适的房间。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还有一摞摞的成盒子的信件。

  她拿过邮件,然后递给我一本诗集,说:“我不大能读了,你看这本写的还有点意思吧!”

  我看到棕色的封面上印着她的名字,劳拉她竟然是位诗人?“哎呀,天哪,你写的?”我不禁叫起来。“树林知道,我与它们同在。”她背诵起整个诗篇,微笑掠过她的脸庞。

  更让我吃惊的事还在后头。我把诗集放回书架,无意看到一本作家斯蒂夫·文森特的《大卫王》,1923年的初版,烫金封面精装本,竟是斯蒂夫给他父母的题赠。

  “劳拉,你怎么弄到这个的?”我问。

  她淡淡应道:“哦,蒂比是我弟弟。”原来劳拉是斯蒂夫的姐姐。她已经足足92岁了。

  对于我的惊讶,劳拉似乎很满意,她说:

  “亲爱的,你必须经常留一手,好叫人突然大吃一惊,否则,一切都像预期的那样,会令人厌倦的。你也得给上帝留点余地,让他有计可施,生活才会充满新奇。”

  别看劳拉身板不太硬实,精神头儿可足着呢。不管你是忙是闲,她随时会打电话来,而且口气总是煞有介事:

  “我收到一份帐单,看不大明白,好像挺重要的我怎么办呢?”

  “噢,劳拉。”我叹着气,知道这个周末的下午全泡了汤。不过,我还是赶去,给她读信,帮她一一理清帐单支票。然后,我们便坐下聊天。劳拉常在这时给我新的惊奇。她那双因患白内障而变得混浊无神的眼睛,似乎包含了她一生所经历的往事。她把我带入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奇妙世界里,使我认识了过去闻所未闻的人和事。我从这个梳着柔软发辫,戴着“入时”小帽的老太太这里学到的知识,比从任何一位教授那里学到的都要多得多。

  60年前,劳拉家是美国著名的写作之家。劳拉自己就写过20多部书:有人物传记,儿童文学,还有诗集。20世纪最初的几年,她受训做过社会工作,在曼哈顿斯普林大街的贫民福利改革处忘我地干了好几年。

  像任何初学写作的人一样,我胆怯而且自卑。“唉,劳拉。”我有一次这样怨叹,“我家乡出了位剧作家,名气可大啦,什么样的报刊杂志上都有他的踪迹,而我呢,一事无成。”

  “亲爱的,”她严肃地对我说,“你必须闹明白,自己是真想当个作家呢?还是要当个知名人士?这可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就拿司各特·费茨杰拉尔德来说吧,他专心致力于写作时,真是个顶呱呱的作家。可是他后来整天忙着当起名人来,就变成一个我所见过的最蠢的蠢材啦。上帝要求我们像工匠那样,将自己的才华全力投入,日复一日辛勤劳作,而且总是不断精益求精,无论对我们的作品,还是对我们的生活,都得这样。”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到劳拉做礼拜的教堂接她,她不在。我预感到要出事,就直奔她的住处。果然不出我所料。

  “我们是今天早上发现她的,”房屋管理员说,“已经送到医院去了。”

  我跑到圣·文森茨医院。值班护士问:“你是家属吗?”我想也没想就应了声:“是”。

  在心脏病特护病房里,我握着劳拉的手告诉她:“劳拉,我爱你。”

  劳拉不能再回公寓了。她被转到附近一家私人疗养院。她很怀念自己独立生活的时光,不过也在尽力接受要人照顾的现实。

  不久后的一个星期六,我正和一位朋友共进午餐。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促使我放下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和你在一起真愉快,不过我得马上走了。”我边说边穿外衣,留下付帐的钱匆匆而去,撇下那位朋友呆呆的,不知所措。

  我三脚并作两步跨上疗养院的楼梯,一到劳拉门前,我就明白是她在“召唤”我。

  劳拉脸上还戴着氧气罩。床边护士示意我靠近。“劳拉,我爱你。”我俯下身对她耳语,我的手指抚过她的前额,抚过那满头银发。那双睿智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我握着那尚有余温的手听到护士在轻声背诵第23节圣诗。我随声附和,同她一齐背完了那一节。

  我不忍离去。我站在楼梯栏杆处,俯瞰下面的广场,看着下面匆匆过往的行人,嘈杂喧闹的车辆,我的心起了某种变化。我面前蓦地展现出一个世界,一个劳拉在她94年生命中每天看到的世界:这世界里有诗篇……有天使……充满了惊奇。就在这个世界中,一个人的生活在第5大街的3路公共汽车上发生了变化。

  我迈下楼梯,不知前面会有什么料想不到的奇事等待着我。不过,感谢劳拉,对此我已有所准备。

Number:6016

Title:糖人

作者:刘剑雄

出处《读者》:总第118期

Provenance:《羊城晚报》

Date: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天冷了。街两旁的法国梧桐叶子差不多全掉光了。在这缩手缩脚的日子里,行人呵着热气依然你我匆匆。

  这是一个平淡的星期天,无风无雨,太阳一副懒散的样子。我的脚步在大街上奏着轻漫的调子,几个孩童从我身旁嬉嬉哈哈地走过,仿佛才有了点生气。

  前面,另一群小孩围了一副简便的担子。从那热闹中我觉得温暖。那是一副糖担,一个流浪的糖人,看上去还比较年轻,但那人的行头和打扮以及分布在脸上的风尘,明显地超出了年龄。

  我一样地在他面前站住了,看他用一小勺糖汁在大理石板上潇洒地画成各种动物,看他用笨拙的家什巧妙地点龙画凤。娴熟的动作博得了孩子们的欢喜和起哄,纷纷捏着小票子要一个“鸟”或“马”什么的。过路的小孩则扯住了父亲的衣角,大人们不自然地把手放进腰包里。糖人有些忙不赢,花样却在不断更新。

  我终于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决定问问他的来历。

  他是四川人,17岁学画画,终于意识到突破不了自己,于是流到东北做糖人。眼下北部太寒,就随着风儿到了南国这片土地。

  我想起画家和糖人之间,想起了伟大与卑微的区别,艺术殿堂上,两者之间太遥远了。

  一片落叶落在糖人的石板上,他用嘴一吹,叶儿打着旋飘落一角的小溪中流走了。糖人还继续着他的糖画,仿佛根本与叶儿无关。我看着那片落叶,想了很远很远,很多很多。其实,落叶就是落叶,糖人就是糖人,我就是我,何苦要去编织那想象的网呢。

  辞了糖人,我不再去想他的天涯浪迹了。只记起他的选择和快乐,以及他一站又一站辗转,随便在一颗树下或墙角摆上他的人生,不争不夺,与童同乐,建着一个甜蜜的信念。

  路对于他是不经心的,倒是他经心地在走着自己的路。

Number:6017

Title:资江船夫曲

作者:廖静仁

出处《读者》:总第118期

Provenance:《春风》

Date:1990。11

Nation:中国

Translator:

  资江,滩多浪急,全长614公里,流经邵阳、新化、安化、桃江、益阳等县城,从临淄口与湘江合并,然后注入洞庭……

  我家就住在资江中游北岸,属于安化境内。全家人的生活来源,一半靠山,一半靠水。家中除了有几分田地外,还有一个水船,一年里,要趁农闲跑好几趟长途。那又大多是装了山药及棕桐之类的特产,运往益阳换几个零花钱回来。尽管,那句“水上走,银水流”的民谣,一代复一代流传,实际上却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家里很穷。儿时,我常随父母亲在资水上走,但最远的长途也只不过是益阳。过洞庭、入长江要有上好的木船,风暴说来就来,时刻都有可能把条破船颠个稀巴烂。

  选择了一个朗朗晴日,我们的船又要启航了,父亲又叉着两腿,铁塔般立在后艄掌舵;船头,母亲把手中竹篙嗖地射向江岸,随着一声“依哟嗬”的船夫号子喊响,我们家屋后那座巍巍青山,便退成隐隐的剪影了。

  我们又要到益阳送货去。

  那是一船药材。是父亲进山中老林采挖来的。回到家里时,他那套被柴棍和刺条划破得百孔千疮了的衣服,让血与汁染得又紫又乌真是难看极了。手、脚张开着娃娃口,积淤在伤口里的血,已经结成黑红的硬壳了。然而,他那如青铜铸成的脸膛上,却辉映着难得的满足和欣喜的光亮。说是把这船药材换钱后,便可以请来船木匠修补这与浪搏斗了数十载的木船了。那神情,就仿佛修补一新的木船已泊在他的瞳仁里,就仿佛他已经手操舵柄驾着船行驶在浩淼的洞庭抑或奔腾的长江……

  然而那又毕竟只是我父亲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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