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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这还是朝廷的爪牙,现在路辉天是个货真价实的反贼,为了被俘的北洋兄弟,袁世凯受辱之后竟然一句重话不敢说,更不敢动路辉天一根汗毛。而这个路辉天因为没有达成目的,竟然恬不知耻的跑来向王士珍询问原因。想到这些,王士珍真的心如刀绞。不知不觉中,王士珍已经泪流满面。突然间王士珍想立刻自尽。
就在此时,陈克却大声说道:“王先生,你觉得因为你的原因,袁先生受了辱。你此时若是自尽或者自残,那袁先生岂不是白白为你受了屈辱?王先生,哪怕是为了袁先生,也请你保重自己啊。袁先生绝对希望能够再见到你的。”
听到陈克这话,王士珍立刻清醒了。他本来就是个性格稳健之人,只是受了大刺激这才失态。很快压住心头的情绪,王士珍缓缓坐回凳子上。众人见陈克的话起了作用,也放下心来。屋里头站着的人都做回了椅子里头。
“我首先要声明,我们的确是有威胁的意思,不过我们却没有侮辱袁先生的意思。公事就是公事,我们侮辱袁先生一番,有什么意义呢?我们的目的是想和袁先生合作。如果可能的话呢,我们希望能够合作到满清灭亡为止。而且袁先生……”
“陈文青,你开口袁先生闭口袁先生,叫一句袁前辈你会死?”王士珍忍不住断喝道。
陈克当时就明白自己的一个错误。党委认为人民党与满清是对等的,所以称呼上也采用了对等的称呼。经王士珍这么一喝,陈克也觉得一定要与袁世凯拉平的想法有些过分。毕竟人民党的同志年纪上比袁世凯小了好些。
“袁前辈现在在满清朝廷里头腹背受敌,他这等人杰若是被宵小所害,乃是中国之不幸……”
“陈文青,你和你父母长辈也是这么说话么?”王士珍更加忍耐不住了,一群晚辈竟然以居高临下的态度教训起长辈来了,王士珍真的没见过这么无礼之人。
陈克作为孩子,和长辈在一起的是总是被娇惯的。而且长辈和他谈事情,也以讨论说理为主,并不在乎什么严格的长幼之别。他们只是告诉陈克,要有礼貌,以解决事情的角度来谈话,得学会倾听别人说话,自己的谈吐要不卑不亢。到了这个时代之后,陈克一直是领着大家做事,根本没人敢对陈克提出什么“长幼之别”这种东西。他自然是不懂。
瞅了一眼路辉天,只见路辉天满脸的不服气。不过这种不服气很像是那种自觉的占了道理和上风的孩子对年长者的不服气。陈克突然怀疑,因为党委里头都是年轻人,在商量措辞的时候,陈克是不清楚这年头晚辈怎么向长辈说话,而大家是觉得对北洋根本不用在意,所以故意用了一些在这个时代“以下犯上”的言辞吧?
此时陈克想起华雄茂直称袁世凯为“老东西”,而周围的年轻同志们对这个称呼根本无动于衷。陈克觉得自己的猜想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沈曾植看到这场景,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从陈克的神色来看,陈克只怕真的没受过长幼有别的教育。而路辉天看样子拼命忍住了不满,这才没有跳起来指着王士珍破口大骂。沈曾植对自己俘虏的身份还有自觉的,既然身为俘虏,那就根本没有体面这玩意了。不过据沈曾植观察,人民党的这些年轻革命者不是有选择的对人施以长幼之理,他们实行自己的那套平等的礼数,完全抛弃了传统的那套东西。而王士珍很明显没有理解到这点,对于陈克等人的种种“无礼”,王士珍认为这是陈克故意的。
想到这里,沈曾植看向严复。正巧严复也看过来,从严复的眼中,沈曾植看到的是一种无奈。想来严复也已经彻底明白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曾植知道严复一直就很讨厌官场那套,加上严复是西学大家,对于不少传统也不支持。沈曾植暗叹,由这么一群老老少少商量出来的“外交辞令”,这要是能被王士珍接受,才是件奇怪的事情吧?
众人都等着陈克说话,而陈克不负众望的开口了,“王前辈,我们从内心来说,是非常尊重袁前辈的,我们相信袁前辈是一位真正的政治家,是能够支持天下的人杰。对于政治而言,我们讲的是利益。现在我们要谈的是北洋集团和我们人民党的政治利益。我们相信在现在这个阶段,北洋集团与我们人民党进行合作,能够让双方都得到最大的利益。我们不相信袁前辈是因为我们这些晚辈礼节不到,所以拒绝了我们的合作请求。袁前辈绝对不是这等无聊之人。我现在想问您一下,在您的心里头,您是先忠于满清,再忠于袁前辈。还是先忠于袁前辈,再谈到忠于满清?您能给个答复么?”
听陈克这么问,王士珍不吭声了。王士珍既忠于袁世凯又忠于满清,虽然心里头忠于袁世凯多些,不过王士珍并不认为有必要让一群反贼知道这点。
见王士珍拒绝回答问题,陈克继续说了下去,“王前辈,你或许会觉得我们在唱高调。但是我们真的认为在满清覆灭后,由北洋集团继承满清的政治遗产,这对中国有利。对中国有利的事情,我们就会支持,就会赞同。但是袁前辈一定要和满清站到一起,那么我们就会利用满清自己的矛盾,用满清朝廷里头惯用的龌龊手段,把作为满清最强有力爪牙的袁前辈置于死地。失去了袁前辈,作为满清爪牙的北洋集团就是一盘散沙,对我们人民党构不成威胁。”
路辉天见陈克终于强硬起来,原本不满的神色终于平复下来。严复与沈曾植的神色也很平静,既然赤裸裸的谈利益,就没有任何必要将个人感情带进公事里头来。
“王前辈,我现在觉得袁前辈不太相信我们,为了增加袁前辈对我们的信心。您觉得是您先回北京好,还是让段前辈先回北京好呢?您能给个建议么?”
王士珍万万没想到陈克最后居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他真的感到了惊讶。
莫道前路无知己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五)
冯煦是第一次参与人民党高级别的行动,在此之前,冯煦只是带头编写《新华字典》,参与全面教育体系的规划,审核校对各种教材。甚至参加了人民党的五年制小学考试,已经通过了三年级考试内容。令冯煦遗憾的是,无论他自己如何有学问,数学总是拿不了满分。试卷上总会有些刁钻如“一个池子同时放水和注水”的题目,冯煦的理性思维无论如何都想斥责这种完全不符合现实理论的题目。结果他就没能拿到满分。
虽然不断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总的来讲,冯煦对现在的生活比较满意。特别是《新华字典》第一版刊印之后,冯煦专门跑到仓库去看,堆积如山的字典中随手抽出一本,编撰者第一位的名字就是冯煦。即便这位被称为江南才子的老先生还算是“淡泊名利”,他依旧感到眼眶有些发热,鼻子有些发酸。这可是数万本字典。在这个时代,在整个中国的读书人里头没几个人的书能一次性印刷几万册的。冯煦自己固然是激动万分,他注意到和他同去的沈曾植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后,同样是一副感慨万分的模样。
由于要处理些事情,冯煦去的比较晚。此时最初的冲突已经告一段落,双方僵持在那里。严复向陈克他们使了眼色,陈克、路辉天、沈曾植等四人先行离开,留下严复单独劝说王士珍。冯煦并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路辉天和沈曾植又把事情给详细复述了一番。冯煦无奈的摇摇头,“陈主席,你们未免有些欺人太甚。”
路辉天最不想听的就是这话,冯煦话音刚落,路辉天眉毛就皱了起来。反倒是陈克很认真的请教道:“请冯先生指教。”
“陈主席,大家都说以理服人。贪生怕死之辈,人民党也不会要他们。就拿我来说,若是被俘之时,陈主席问我,想死还是彻底服了人民党?胜败乃兵家常事,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我虽然怕死,却也只好引颈就戮。”
沈曾植听了这话,强忍住笑意别开了脸。路辉天没完全明白什么意思,陈克却陪着笑脸继续听冯煦说理。
“我身为前安徽布政使,管安徽财计。人民党治理安徽的能耐绝非我能比拟。看了人民党提出的工业化财政理念,现在问我是不是服了人民党的财计,我是心服口服。人民党办教育,从推行教育体系,制定教育内容,编撰《新华字典》,我对这整套的理论实践也是服了。给我机会为安徽百姓效力,我自然是当仁不让。”
冯煦说的诚恳,陈克神色已经恭敬起来,路辉天也觉得听着很顺耳。
“但是,若是现在问我,想不死的话就要俯首帖耳,我这老匹夫固然怕死,却也只能引颈就戮。”冯煦话里头指责的意味非常严厉。
沈曾植忍不住盯着冯煦看,冯煦从被俘到出来办事的时间间隔很短,沈曾植一直有些不屑。但是听冯煦现在话里头的意思,却有决不屈服暴力的意思。沈曾植不知道冯煦这是装模作样,还是有什么更深刻的想法。
路辉天听冯煦这么颠过来倒过去的说,却始终离题万里,却就有些急了。“冯先生,您方才说我们欺人太甚,却是怎么讲?”
冯煦严肃的看着有些焦躁的路辉天,声音也有些严厉起来,“袁项城现在固然是四面遇敌,甚至有杀身之祸。此言绝非恐吓,不过路书记你这是在威胁袁项城,而不是真心的想帮袁项城。陈主席对王士珍说的那番话,也是在威胁。他们两人都是成名人物,你觉得他们没遇到过生死一瞬的事情么?他们就怕死不成?莫说现在袁项城大权在握,依旧是军机处大臣,北洋的首领。就算是你们现在抓住了袁项城,你们拿着刀告诉他,若是不服就杀了他,你觉得袁项城不敢死么?”
几乎是出于一种本能,听了这话的路辉天眼中杀气大盛。虽然路辉天不吭声,冯煦看得出,若是真遇到冯煦所假设那种情形,路辉天真的会一刀斩了袁世凯。微微叹了口气,冯煦看向陈克。
陈克明显是把冯煦的话听进去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