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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要进房子了,会就在那里开吧。不然飞机一来,又得把我们请出来。”
“好,好,这里便于保密,讨论问题最好。”周恩来说。
说着,大家来到黄桷树下。这里绿草茸茸,还有不少野花点缀其间,大家就随意席地而坐。刘伯承让警卫员铺下一块杏黄色的雨布,又从图囊里取出一张张的军用地图亲手在雨布上拼好。随后吩咐一个参谋说:
“王柱!你就在那边担任警戒。稼祥同志赶上来,你马上带他到这里,其余的人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来了。”
参谋立刻到路口那边去了。警卫员一看这情形,立刻会意,把茶缸子和水壶解下来,放在首长面前,然后牵着马到附近树林子里隐蔽去了。
长征路上,开会也不算少。总是有那么多重要的事需要集体作出决定。今天的会,似乎不同一些,这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刘伯承几个人脸上少有的严肃而沉重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们聚精会神地凝望着地图,倾听着别人的发言,陷入深沉的思考之中。
会议开到上午十时,担任警戒的参谋王柱才远远听到大树下发出一阵笑声。他心里暗暗地想,大概是问题解决了,至少是告一段落了。接着,就见刘伯承总参谋长从大树下走过来,吩咐道:
“王柱!你把工兵连长找来,要快!”
王柱去了。不一时丁纬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丁纬明显感觉到,和早晨见到几位领导人时的气氛大不相同。早晨他们的表情相当严肃,沉重,现在却有说有笑,一个个的脸色都那么明朗,显出一副喜滋滋的样子。毛泽东敞着怀,脚下有不少烟头儿,他首先笑着说:
“丁纬,坐下来嘛,你老站着干什么!”
说过,又转脸对刘伯承说:
“伯承,你把那个事给他谈谈。”
刘伯承坐到丁纬身边,从眼镜后面望着他问:
“上次过赤水,你们在太平渡和二郎滩是搭了浮桥的吧?”
“是的。”
“现在,这两处的浮桥还在不?”
“还在,我听说还在。”
刘伯承转过脸,望着毛泽东微微一笑,又问丁纬:
“你这消息确实可靠吗?”
“我是听老百姓说的。”
刘伯承迟疑了,停了一下,说:
“听说不行。你马上派几个人去看一看,骑上马,快一点。
如果浮桥还在,就派人守起来。”
“是怕飞机把这座桥炸坏吧?”丁纬指指下面的浮桥,笑着说,“不要紧,朱家堡和观音寺的两座桥已经快要修好了。”“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刘伯承含含糊糊地说,“你快派人去吧!”
丁纬心中暗想:“已经有几座桥了,就足够了,还要管太平渡、二郎滩的浮桥干什么?”但既属军事机密,又不便多问,就连忙打了个敬礼,跑往山下去了。
丁纬派去的人中午回来了。他们带回了确实的消息:太平渡和二郎滩的浮桥都完好无损。丁纬立刻兴冲冲地跑到黄桷树下报告。毛泽东、周恩来、朱德都高兴地笑了。
这时,毛泽东的警卫员小沈和周恩来的警卫员小兴国,一个人背着一个大竹筒,从茅台镇笑嘻嘻地走回来。毛泽东问:
“你们背的么子?”
“我们刚买了一点茅台酒。”小沈说。
“准备擦脚用的。”小兴国补充说。
“擦脚?用这样好的名酒擦脚?”毛泽东笑着说,“那太可惜了吧。来,给大家倒一点尝尝。”
小沈和小兴国,本来怕受责备,现在看毛泽东带头要酒,就高高兴兴地将竹筒上的塞子拔去,给每个人的大缸子里都倒了一点。
“给咱们的连长也倒上嘛!”毛泽东说。
小兴国又摘下自己的小碗,给丁纬斟上。毛泽东望着丁纬,笑着问:
“你们连先来,你就是这镇上的警备司令。我问你,我们的人有没有光吃酒不掏钱的?”
“没有,没有。”丁纬笑着说,“我们一来,就按你们的指示,在酒店门口贴了布告,把您和总司令的名字写得大大的,谁敢不掏钱,他不要脑袋了?”
人们笑了一阵。朱德笑着说:
“要得。就要这样。”
小兴国插进来说:
“我们刚才去打酒,酒店老板还说,红军就是好,公买公卖,过去黔军、川军、中央军喝酒,哪个掏钱?”
毛泽东端起茶缸子,望着丁纬笑着说:
“咱们碰碰杯吧,你们一路上完成了不少艰巨任务,这个很不容易呀!”
朱德、周恩来也对丁纬举起了杯子。朱德兴冲冲地说:
“你们工兵连成立时候我就讲了,不能小看工兵,中国一千多年前就有了工兵。”
说过,大家举杯咂了一口,都称赞酒好。毛泽东半闭着眼睛,象是认真品评着它的美味,沉了一下,才说:
“美哉斯酒!真是名不虚传。”
说过,又深深地饮了一口,望了望周围的青山碧水,不禁背起苏东坡的文字:
“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周恩来听到这里,望着小沈、小兴国笑道:
“毛主席是讲没有菜,听出了吧?”
“我那饭盒里只有辣椒。”小沈苦笑着说。
“我还有点花生米。”小兴国说。
“快拿来,这就很好。”毛泽东说。
小沈和小兴国刚打开饭盒,嗡嗡的飞机声,已经自远而近。时间不大,有两架敌机已经飞到渡口上空。
毛泽东镇定自若,抬起头望了望飞机,仍旧端着他那个旧茶缸子品尝着茅台酒的美味。
“首长们是不是隐蔽一下?”
“这里就很隐蔽嘛!”毛泽东仰起脸望着黄桷树绿伞般的树冠,很香地吃着花生米,“现在蒋介石主要靠飞机侦察,你让飞行员一点也看不到,他回去也不好交帐嘛。”
人们笑起来。
正说着,那两架飞机从头顶哇地一声掠了过去,因为飞得很低,上面国民党的青天白日党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在渡口丢了两颗炸弹,腾起两股黑色的烟柱,都没有投中浮桥。
毛泽东又呷了一口酒,望着丁纬说:
“你叫渡口那个连打几下子,吓唬吓唬它!”
“不怕暴露目标吗?”丁纬担心地问。
“不怕。”毛泽东笑着说,“要是蒋介石不知道我们在哪里,他也睡不着觉嘛!”
丁纬立刻去了。
不一时,渡口附近的一处阵地上,响起了哒哒哒的机关枪声。两架敌机不敢恋战,随即遁去。因为他们在追击红军中已经不止一次地损失过自己的伙伴。
接着,炊事员送了饭来,大家就在树下吃了。饭后,刘伯承请示毛泽东,一军团的先头团已经过来了,是否还要找他们谈谈。毛泽东说:
“要谈,快把他们团长找来。”
稍顷,团长来了。这人生得身高体大,坚实有力,站在那里象半截铁塔似的。周恩来一看,立刻看出他就是过湘江以后在担架上同博古争吵的那个团长,就笑着向大家介绍说:
“这就是韩洞庭同志,突破乌江的就是他这个团。”
毛泽东笑着说:
“听说你以前是安源的矿工,来,我这里还有点茅台,你喝一杯。”
说着,就把他的大缸子递过来。韩洞庭不好意思,那张黑脸上微微泛红,连忙推辞说:
“我不会喝!”
“不会喝?我知道,矿工没有不喜欢喝两杯的。”
“叫你喝,你就喝嘛!”朱德也插上说。
韩洞庭双手接过来,一气喝了个底儿朝天,两眼立刻放出明亮的光彩,抹抹嘴,说:
“首长给任务吧!”
毛泽东示意刘伯承来谈。刘伯承向韩洞庭身边凑了凑,一面指着地图要他们立即渡河,向古蔺、叙永前进。古蔺由其他部队来打,他们的任务是包围叙永,相机攻占叙永。那里敌人不多,只有一小部分川军。
“能打下来就打下来,不能打下来先包围着,不要勉强。”
毛泽东在旁边说。
“打下来以后呢?”韩洞庭问。
“打下来以后么,”毛泽东笑着说,“你就开个群众大会,说我们要坚决打过长江去。打不下来,在城外也可以开个这样的大会。”
韩洞庭眨巴眨巴眼,琢磨着话里的含意,又问:
“现在就出发吗?”
“对。”刘伯承点点头。
“白天行动?”
“白天行动。”
“好,这个任务好完成。”
韩洞庭临走前打了一个敬礼,笑了。
这时,王柱上来报告:王稼祥赶上来了。毛泽东说:
“快,快抬到这里来!”
担架抬过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年轻的医生。周恩来招呼把担架放在树荫里。大家围过去纷纷询问。王稼祥脸色惨白,精神疲惫,脸上露出几丝苦笑,没有多说什么。年轻的医生解释说,刚才飞机来,担架跑了一阵,那个橡皮管子就掉出来了,路上也不好换药,他是很难受的。
周恩来望望毛泽东说:
“还是先换换药,让他缓缓劲再说吧!”
毛泽东点了点头。
于是,医生就先让王稼祥喝了点水,随后打开药箱,揭开被子开始换药。原来王稼祥留在身上的弹片一直未能取出来,伤口时时向外流着脓血。这些脓血主要靠一根四五寸长的橡皮管子排出体外。每次换药对他都是极大的痛苦。今天橡皮管子又掉出来了。医生擦洗了好半天,才把橡皮管子艰难地插了进去。王稼祥的额头上立即冒出黄豆大的一层汗珠。大家都背过脸去,不忍细看,而他却不吱一声,嘴角处还似乎有一丝淡淡的笑意。
“蒋介石这龟儿子,弄得我们连点麻药都没有……”刘伯承咬着牙狠狠地骂道。
药换完了,又休息了一会儿,吃了饭,饮了点酒,王稼祥精神好了许多。他在担架上坐了起来,问:
“你们讨论得怎么样?”
毛泽东笑着对周恩来说:
“你同他谈谈吧!”
周坐在王稼祥的身边,将刚才讨论的情况讲了一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