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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就换了警备司令,弄得我王家烈进出城门还要受他们检查!”
“他妈的!将来他们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白师长也骂了一句。但是他的脑子毕竟要清醒一些,现在光说这些气话毫无用处。于是他又问:
“军座,到底怎么办哪?”
“要守,这几个兵,你怎么守!”王家烈被问得急了,一下冲口而出。但是接着又说,“不守,身边就有两条狗看着你,你怎么办?”
是的,难就难在守又不成,退又不成。这才是将军的肺腑之言。自从薛岳入踞贵阳以来,早以太上皇自居,将贵州的军、政、财大权,夺得干干净净。他派人四处招兵买马,扩充实力,而同时则断绝了王家烈的一切财政收入,连军饷也不发了。王家烈一看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急忙召集心腹在贵阳计议。他痛切地说:“现在贵阳中央军已经掌握了一切,没有我们的地位了,唯一的办法是从共军手中收回遵义这些桑梓之地。如果你们愿意去攻遵义,我负责筹备伙食。”这话是红军第一次占遵义时说的。不久,红军挥师西进,王家烈也就把遵义“收复”了。这次红军回师东来,这一着大出他的意外。他心中自忖:红军再图遵义,势在必得,以自己手中仅有的七个团进行硬顶,则不啻以卵击石;而如果将仅有的一小块地方轻易放弃,就会弄得全盘皆空,一点也不剩了。因此,一开始他就带着极其悲壮的心情,进行了破釜沉舟式地抵抗。这次在娄山关上,以严令与重金并举、皮鞭共枪弹齐飞的督战方法进行了一次又一次地反扑,盖出于此。谁知这一着,也未能称心如愿,娄山关不到两天就弃守了,现在大军已到了遵义门前。撤退吧,不仅有两个蒋介石派来的军官,也就是他说的两条狗,进行密切地监视,而且从内心说,自己也不甘心。而要守城呢,又确实没有几个兵了。因此,他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薛岳派来的援兵上。薛岳已在电话上答应,要派出第一纵队司令吴奇伟亲率三个师增援,可是现在仍迟迟不到。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忽然一阵电话铃声,薛岳通知他,吴奇伟率领两个师已经到达南郊忠庄铺。真是喜从天降,王家烈顿时笑逐颜开,忙向薛司令长官连声道谢。
“那太好了!”白师长也一下有了精神。
突然间,城北的枪炮声又剧烈起来,而且越来越近,仿佛就象到了城垣似的。这未免使王家烈刚刚宽舒一点的心情,又紧张起来。他盯着白师长热诚而郑重地说:
“老弟,你就把兵撤下来干脆守城吧!我马上去同吴奇伟商量,叫他快点儿上来。”
说过,他就急急忙忙地来到室外,钻进汽车,同几个卫士驰往城东去了。
街上,溃逃进城的士兵与逃难的百姓拥塞于途。汽车时时被堵。但这近代化的交通工具究竟优越得多,不到一个小时,已经到忠庄铺了。
在一个宽大的地主的宅院里,他见到了吴奇伟。吴是一个饱经风霜、风度老练的军人。他虽然不过四十五六年纪,由于连绵的战争生活和宦途的艰辛,已使他显得衰老疲惫。在王家烈接触的“中央军”的军官中,吴奇伟比较和气,不象薛岳那样盛气凌人,这对王家烈说,已经是很大安慰了。
“吴司令官,你来得好哇!”王家烈还没坐下,就连忙恭维说,“这几天我们盼司令官真如大旱之望云霓也。现在你一来,遵义就有办法了。你老哥立功的机会可真要到了。”“立功?”吴奇伟那张高颧骨有皱纹的脸苦笑了一下,“无过也就很不错了。”
王家烈一坐下,就开始解释娄山关失守的原因,情况来得如何突然,共军的进攻如何凶猛,部队的伤亡如何大,现在的敌情如何严重等等。中心意思集中在一点,希望吴奇伟赶快把部队拿上去,顶住红军的进攻。
“老兄,这个我是有经验的,同红军作战是不能急的。”吴奇伟的话略略带有教训的意味。另外还说,现在周浑元纵队还没有来,他带的三个师,有一个师还没有到。部队没有集结好,怎么能马上就开上去?
王家烈一听,急了,但脸上仍然堆着笑,说:
“我来的时候,共军已经到了城边边了,现在说不定进了城了,你老哥还是……”
王家烈想把情况说得严重些,好促使吴奇伟把部队拿上去;岂不知他越是把情况说得严重,吴奇伟顾虑愈大。
吴奇伟不动声色,把一个参谋叫到身边:
“李参谋!你到前边侦察一下,看看敌人究竟到哪里了。”
“是,是,”李参谋连声回答。
这个李参谋是吴奇伟的贴身心腹,人长得精干漂亮,百伶百俐,善于察颜观色。从刚才的对话中,他完全掌握了主人的心思;临出门时,吴奇伟又用广东话,加了一句“要机警些”,就更加心领神会了。
确实,吴奇伟随着生活阅历的丰富,是越来越慎重了。无论是战争的角逐还是宦海的沉浮,都使他尝受了足够的艰辛。他出身自贫苦农家,在店铺里打过杂,受人资助才上了中学,以后进了保定军校。北伐时在张发奎的第四军一个团里任中校参谋,曾参加汀泗桥之役,不久即提升团长。那时他年少气盛,作战颇为勇猛,在河南与奉军作战时,曾经腿部受伤。南昌起义时,他驻防九江沙河镇,因感张发奎提拔之恩,遂稳住沙河,站在了反共阵营。不久又提拔为师长。从此他就卷进了各派军阀争夺地盘的纷争里。他与张发奎联合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曾企图夺取广东,结果为广东陈济棠所败,损失惨重,将三个师合成了一个师,他不得不再当团长;后来他们又联合李宗仁、白崇禧进兵湖南,结果又大败,只剩下不到两个团。这都使他吃够了苦头。蒋介石势力的膨胀,使他不能不给以特别的重视。事实上,他在一九二八年第四军失利后,就第一次投蒋了,无奈那一次也不顺利。蒋介石先是把第四军降为师,把他这个师长降为旅长,以后又命令他这个师从宜昌乘船东下,企图在路经武汉时由嫡系部队予以缴械。幸亏消息走漏,才免于难。他由此脱离了蒋介石,又投向了张发奎。但蒋介石并不就此甘心,一九三一年,吴奇伟率部驻防柳州,蒋又以开赴东北支援马占山抗日为名,诱使吴奇伟离开广西到湖南境内,密令何键解决。而这时的吴奇伟对于纵横捭阖之术已经是颇有经验的人了。他派了一个能舌善辩之士,至何键处晓以两败俱伤之害,此事竟一举成功。何键不仅未加害于他,反而赠吴一万元“送行”。这是吴奇伟在个人奋斗史上的一件突出成就。然而,成就是成就,没有有力的主子作为依靠还是不行,于是他就决定再次投蒋。这次投蒋,立时得到五万元的军费,第四师恢复为第四军,正式当了军长,而其代价则是全力投入剿共战争。直到进入江西苏区,他才觉察到同共产党作战比以前同任何敌人作战都更为吃力。因为这个敌人不单顽强异常,而且变幻莫测,不要说打他,你连摸清他的影踪都很困难。而当你不注意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天而降,将你团团包围,一切呼救都已迟了。在第三、第四次“围剿”中,他亲眼看到“中央军”成师成军地被歼,跟随他这次来的五十九师,就被歼灭过一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组建起来。他觉得同红军作战简直象眼前布满了陷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进去。这次增援遵义,本来就很仓促,如果再不慎重怎么行呢!
那个精明能干的李参谋,坐着王家烈的汽车到前面转游了一下,在山上观望了一回,肚子里想好了词儿,就回来报告说:报告司令官,遵义新城遍城都是红旗,老城枪声已很稀疏,看来共军确实已占了遵义。
吴奇伟点了点头,然后转向王家烈笑笑说:
“根据这个情况,看样子只好就地展开了。”
王家烈一看此行的目的要告吹,心里更加着急,就说:
“老城那边还有两个高地咧,红花岗和老鸦山,要不去占领,以后的事就难办了。”
吴奇伟虽然和蔼,但语气却并不软:
“这个我有经验!同红军作战是忙不得的。”
王家烈听他这样说,有点不服,接上说:
“我也同他们打过。去年萧克就从这边过了。”
“现在不同,这是红军主力!”
吴奇伟语调里充满告诫的意味。怕王家烈不明白,又转过脸悄声地说:
“你知道他们开过一个遵义会议吗?你知道毛泽东上台了吗?”
“这我自然知道。”
“这不是一件小事。薛总指挥听说这件事一夜没睡好觉。”
两个人僵持住了。聪明能干的李参谋,托词别的事将吴奇伟叫出,悄声说:
“他的话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两个师长也说这一带地形不好,如果红花岗、老鸦山不占领,红军打过来,也很危险。”
吴奇伟毕竟是个老练的军人,他沉吟了一会儿,就微微地点了点头。接着就走回来说:
“这样吧,你老兄来一趟也不容易,我先拿一个多师去攻占红花岗和老鸦山,其余部队就地展开。你看这样行吧?”
王家烈一听,立时眉开眼笑,说:
“还是你老哥当机立断,不愧是沙场宿将。那咱们就按战斗分界线各自努力吧!”
王家烈当即拱拱手,告辞而去。可是当他钻进汽车刚走出一箭之地,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几乎被他遗忘。自从薛岳断绝了他的财政来源之后,他的军费开支相当紧张。在来的路上,他就盘算着向吴奇伟借一笔钱,作为此行的第二个奋斗目标;没想到第一个目标发生争议,精神过于集中,竟将这件大事忘到脑后去了。想到这里,他立即命令司机掉转头来,再次来到吴奇伟司令部的门口。
“咳,就豁出这老脸皮吧!”他在大门口再次下了决心。毕竟他是一方霸主,自尊心还是有的,尽管下了决心,而步态仍不免迟迟疑疑,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