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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雨来一看难以摆脱,就连声说好。接着就唱起来苏区参军时男女唱和的歌子:
今年哥哥二十零哟,
放下锄头去当兵哟,
愿你天天打胜仗哟,
同志哥,
旗子飘飘过瑞京。
米贵甚为得意,好象他真地是营长的“郎”了,就立刻用粗憨的声调唱道:
妹子说话合我心哟,
哥哥决意当红军哟,
军服绑腿打得紧哟,
同志妹,
你在家事事要小心哟。
队伍前呼后应,齐声喝彩,使欢乐的情绪达到高潮。
这时,毛泽东骑着一匹白马也行进在行列里。他披着大衣,拿着马鞭,不自觉地敲着鞍子,轻轻地哼着什么,好象颇为悠闲的样子。虽说脸上仍然有些憔悴,但毕竟心情愉快多了。
“毛主席!”
他听到有一个熟稔的声音喊他。循声望去,见路边草地上坐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女同志,正笑微微地站起来,一面摘下军帽擦汗。
“这不是小麻雀吗,可好久不见你啰!”
毛泽东一面笑着,下了马,同她握手。
“小麻雀”是刘英的绰号,因为她年轻活泼,那口湖南话说得铿锵有致,所以大家常这样叫她。
“毛主席,你刚才是在马背上哼诗吧?”刘英笑着问。“是呵,刚才不是经过夜郎国吗,我是在哼李白的诗呀!”
“李白的什么诗呀?”
“你听,北阙圣人歌太康,南冠君子窜遐荒,汉醫闻奏钧天乐,願得风吹到夜郎。……你看我们不是在‘窜遐荒’吗!不过我们的心情和李白不同,我们是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你的兴致总是这样好!”
刘英是毛泽东的同乡,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过,到中央苏区工作也好几年了。她先是在少共中央,后来又调到地方工作部。他们在江西苏区时也常有往还。
“小麻雀,你是掉队了吧,”毛泽东望着她说,“上马骑一会儿吧!”
“我才不是掉队呢!”刘英撅着小嘴说,“我是检查纪律落在后边了,赶得急了一些。”
毛泽东听说她是检查群众纪律的,就很认真地问:
“现在纪律怎么样?”
“不错,确实不错。”刘英说,“部队情绪一高,执行纪律也就更认真了。我今天早晨碰到一个老太太,她信神,每天都要敲着木鱼念经,可是红军走后,她的木鱼敲不响了,后来才发现,红军用了她的东西,把钱给她放到木鱼里去了。”
毛泽东听了哈哈大笑。两个人就边走边谈。
“听说,这次遵义开会,你们吵得很厉害?”刘英用探询的目光望着毛泽东问。
“没有的事。”毛泽东笑着摇摇头说,“当然争论是有的,但是靠说服。解决党内问题也只有说服。”
“我们很担心会闹崩哟!现在好了,大家都说有希望了,你一上台就好了。”
毛泽东听到这里笑起来,说:
“我一上台就好了?谢谢大家的信任吧!我要不小心,也会犯错误的。……博古同志二十多岁就当中央书记,还是很有才华的。主要是思想方法不对,改正了,还是会作出贡献的。”
刘英个子小,尽管脚步迈得很快,还是有点跟不上的样子。毛泽东就把步子放慢了一些。
“问题解决得很好,就是解决得太晚了。”刘英叹了口气,不无惋惜地说,“你认为,能够更早一点解决吗?”
毛泽东沉吟着,走了很远,才摇摇头说:
“恐怕不行,条件不成熟。”
“现在倒是成熟了,就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是呵,可是世界上的事又往往如此!”毛泽东对此也深有感慨。他走了很远,才又加上了一句,“当然,如果一个党马列主义的水平高一点,觉悟早一点,更有勇气一点,也可以比较早一点解决问题。”
“这次会议为什么只讲军事路线?”
毛泽东笑而不答。停了一会儿才说:
“你也动动脑筋嘛!也许妙就妙在这里。”
刘英眨巴眨巴眼,笑了。
天色已近中午,太阳晒得有些热了。刘英见好多战士在下面小溪里喝水,也跑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两小碗,然后又跑上来。她象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着问:
“最近,你去看贺子珍了吗?听说她的肚子很大了。是吗?”“是的,女同志真受罪哟!”毛泽东满脸愁容地说,“恐怕快要生了!这种情况下可怎么办?”
“能不能寄到老百姓家里?”
“那怎么行,没保证呀!所以我把组织上给我的担架让给她了。”
“哼,我就不结婚!”刘英显得很有主意。
“那也不能永远不结嘛!”毛泽东笑着说。
那道长长的山岗子徐缓而下,行军的行列进入一条狭窄的山沟里。毛泽东正准备问问当地群众的情况,只听后面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响,回头一望,周恩来骑在枣红马上,和几个骑兵通讯员赶了上来。遵义会议以后,周恩来仍然是全军上下最忙的人。作战计划制订以前,他要组织侦察,搜集情况,召集会议,进行研究;作战计划制订以后,他又要组织实施,一件一件落到实处。所以,他在行军时,有时走在前面,有时又走在后面。今天出发时,他为了等待电台收取一军团的战报就落在后面去了。
毛泽东一看周恩来过来,就站在路边笑着说:
“恩来,你也是个‘跑死马’哟,你看把马累成什么样了?”
周恩来下了马,向刘英点了点头,就走到毛泽东的身边说:
“我本来还可以早点上来,没想到后面出了一点事。”
“什么事?”毛泽东忙问。
“又是那个李德。他把几个炊事员撞到稻田里去了。”
“为什么?”
“是这样。”周恩来同毛泽东边走边说,“你知道,这个人怕飞机,每次都不愿跟部队在一起走,总是出发得很晚。等他赶上来了,又要部队给他让路。今天,正巧他前面有个炊事班,背着大锅。挑着油桶,正走在一条稻田埂上,就没有办法给他让路。他喊了几声,见人们不理,以为部队不尊重他,就发了火,立刻骑着马把炊事员撞到稻田里去了。
……”
“哪能这样搞呵!”毛泽东皱起了眉头。
“是嘛,所以炊事员就不服嘛。我从后面赶上来,一看几个炊事员一身泥一身水,弄得象泥猴似的,正围着争吵。我就批评了李德几句,把他拉走了。……”
“他在哪里?”
“他还是不服气,又扯到会上的事。他说,我不跟你们中央纵队走了,我到一军团去,你们不是说我不懂中国革命战争的特点吗,我就到下面去体会体会……我说,也好,就答复了他。”
“他是觉得,他同林彪还能说到一块儿。”毛泽东一笑,“林彪不是写了一篇《论短促突击》的文章嘛!”
“我也这样想。”
毛泽东长长地叹了口气,说:
“看起来还是有怨气哟!”
毛泽东问起敌情,刘英见他们要讨论军机大事,就说要赶部队,向他们打了一个敬礼跑到前面去了。周恩来看见前面距路边不远的山洼洼里,有一棵巨大的杉树,投下了一大片喜人的浓荫,就指指杉树说:“我们到那里谈吧!”说着,两人就向那棵大杉树走来。待走到近前,才看出那棵大杉树总有六七层楼房高,七八个人也围不过来,真是巍然屹立,气概不凡。毛泽东不禁停住脚步,带着几分惊诧赞叹说:“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杉树,真比沙洲坝我们苏维埃门口那棵大樟树还要大呢!”周恩来也笑着说:“我看简直可以称为杉树王了!”两人说着,在大杉树隆起的粗根上坐了下来。警卫员们拉着马在附近等候,顺便让马儿找几口草吃。
周恩来一坐下就打开了他那个大黑皮包。这个黑皮包行军时他也背在身上,既不麻烦参谋,也不要警卫员代劳。皮包里装的有军用地图、纸张、铅笔,包括那些不到一寸长刚刚能捏住的铅笔头。不管走到哪里,他一坐下来就能随地办公。
他把出发以后收到的一军团林聂的电报递给毛泽东,随后又取出五万分之一的赤水地图,铺在膝盖上,指着说:
“现在川军的一路两个旅已经到达赤水,把一军团的去路堵住了,看来这次过长江不会很顺利的。”
“这一路敌人是刚刚赶来的吗?”毛泽东一面看电报一面思索着问。
“有消息说,这两个旅是用船运来的。”
“噢,那就是说,刘湘已经发觉了我们的意图。”“是的。”周恩来点了点头。“开始他们可能判断我们从綦江渡江,所以把潘佐等两个旅放在綦江,现在发觉我们经过桐梓向西,怕是猜到我们的意图了。”
毛泽东微微皱起眉头,又问:
“不知赤水城是否坚固?”
“我问了一下老百姓,据说相当坚固,所以一军团在考虑是否进行强攻。”
毛泽东拿过地图俯下头仔细观看,周恩来指了指綦江、赶水、石豪这几个地方,说:
“其实,最急迫的是咱们后面,郭猫儿已经跟上来了。”
“什么郭猫儿?”
“就是川军总预备队指挥、模范师的副师长郭勋祺,因为此人十分机警油滑,对刘湘又百依百顺,人们就给他取了这个绰号。据说这人很想在这一次显显身手,能升任模范师的师长。所以这一次特别积极。他本来想从良村截断我们,没有得手,现在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追上来了。”
毛泽东从地图上抬起头来,说:
“看起来,不打一仗这江是过不成呵!”
说过,把地图交还周恩来,站起身子,自近而远地打量着这长长的山沟,眼里闪出两朵明亮的火花,说:
“这一带地形还是蛮不错嘞!”
“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周恩来把地图收在皮包里,“必须压压敌人的气焰!”
“总司令恐怕已经到土城了,我们还要找他商量商量。”
两人从溪水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