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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也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毫不掩饰我的恐惧,也不觉得羞耻。那种恐惧就象是被突然间抛上极高的高处,又突然被扔下来一样。我的叫声惊动了柳文渊,他转过身,钢筋也随即拔出了张朋的身体。
黑色的钢筋,而柳文渊的眼睛也象两个火球,紧紧盯着我,从那里我看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只是死亡和痛恨。
还有绝望。
我也会被柳文渊灭口的吧?我只有这一个念头。现在我只希望这是个噩梦,即使是个太恐怖、恐怖得让人得心脏病的噩梦,那也是件好事。我茫然地看着他,身上也脱力了一样,浑身的每一寸肌肉都没有了力气。
“叮”一声,一个圆圆的东西掉了下来,滚落在柳文渊身边。柳文渊弯腰拣了起来,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突然仰天笑道:“原来是这样!天无绝人之路,这世界还没有完!”
井台上只有一套破了的衣服搭在上面,呈现一个人形的模样。张朋刚才还在惨叫,现在这个人却已经如同溶化在空气中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的脚在一步步地向前移去,好象已经不属于我了,这时我却已经忘记了恐惧,只是看着那井台,慢慢地,走上前去。
这一定是个噩梦。一定是。
我咬着嘴唇对自己说着,一点也不理会嘴唇传来的疼痛。这时我已经走到了井台前,也就是刚才张朋站立的地方,那里,张朋的鞋子还搁在地上,象是有人在井台前洗过忘了收回去。
柳文渊看着我,放下了钢筋,慢慢地说道:“是你吧?怪不得我感到了一股气息,我还以为是他的。”
他向我摊开了手,掌心放着的就是那个青铜班指。我茫然地接过来,喃喃地道:“这是什么?”
“夜王戒指。”他的声音已经没有刚才的歇斯底时,变得非常平静,“也是你的责任。”
我茫然地接过来,看着那班指。的确就是那个,我因为把它穿在钥匙圈上,这班指的内圈还留着几道划痕。那是定是张朋从我身上偷走的,我呆呆地看着,柳文渊用那种如果梦呓一样的调子缓缓地说道:“戴在你的拇指上,你会拥有一切。”
那个班指大得有些笨重,我戴上了手指,已经能感到它的重量。不知不觉中,我也用柳文渊那种梦呓一样的语调道:“我的责任?”
“是的。你的责任。”
他居然还笑了笑,伸出手来:“来吧,跟我过来,接受它吧。”
我看着他。这个一直生活在温建国故事里的人物现在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但我实在不知道他是个实体还是我噩梦中的过客,我低低地道:“这是真的?”
“真的。”他象是知道我的意思,一点也没有诧异地回答,“都是真的,你马上会拥有一切。”
“这村子里的一切?”
尽管我知道现在讽刺他很不明智,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了一句。柳文渊却好象没听到我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是道:“一切,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永生,如果你要的话。”
他说得极其确定,几乎无法不相信他。我沉默了一下,道:“那到底是什么?”
我指着井口。井口只是一个其黑无比的洞而已,但那个洞好象可以吞啮一切,连光都可以吞进去。柳文渊用钢筋挑起了张朋的衣服和鞋子扔了进去,低声道:“是夜王。”
“夜王到底是什么?”
他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迷惘,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我突然有一阵恼怒,叫道:“我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这是个毫无理由的责难了。可是现在我只是觉得自己实在一直象是在梦游一样,我的确不该跑到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来。
柳文渊并不觉得我的无理,只是温和地道:“那是夜王在召唤你。难道你没有感觉么?很多年前,他就在召唤你,召唤你们这些夜王的子民。来,接受它吧,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神。”
“神?”我冷笑了一声,“你就真以为你是这个村子里的上帝么?”
我已经猜到了一些了,柳文渊一定是相信某种迷信。有些迷信的人会崇拜黑夜和死亡,又自以为是神,可以掌握世界上万事万物的生杀大权。我这时的话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嘲讽,但柳文渊却象毫无察觉一样,只是低声道:“是的,至少我还是。”
这个恬不知耻的回答让我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我又踏上一步,一霎时从脚底象扎进了两条冰柱一样,寒气猛地冲了上来,我打了个寒战,眼前只觉得一黑,眼睛不由得闭了一下。
我马上又睁开了眼,但让我奇怪的是,只是眨了一下眼,井台前居然只剩了柳文渊一个了!那些呆呆站着的村民此时已消失无踪,一个都看不见,好象柳文渊念了句什么咒语,那些人就象一个大型魔术中的道具一下消失了。
如果以前我都觉得柳文渊只能用一些怪谈来欺骗别人,但此时我才真正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些惧意。不管他在宣扬些什么,看来,他的确是有邪术的。有这么厉害邪术的人,也一定非常可怕。
我看着他。柳文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得离我很近,我伸手就可以碰到他。看到我时,他淡淡笑了笑道:“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盯着他,想看出他内衣的怯懦。这些使用邪术的妖人我只有从以前那份《传奇大观》的破故事里看到过,没想到现在居然面对面地碰到一个。在那些故事里,妖人往往是不堪一击,邪术十有八九只是些幻术,也许柳文渊也是如此。
我握紧了拳头,眼角看了看四周。村长的尸首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被移走了,看来柳文渊的幻术并不简单,我怎么都看不出破绽。
随着握紧拳头,我的掌心被一个东西硌了一下,我马上警觉到就是那个青铜班指。这个班指刚才我戴在手上后一直没取下来,体积又大,形状又古怪,我握拳头习惯把大拇指握在另四指当中,那个班指埋在了掌心,感觉十分难受。
“那些村民呢?他们去哪儿了?”
柳文渊淡淡地笑了笑:“他们走了。现在我不需要他们的精神力量来支持我了。”
他的话我仍然听不太懂。如果那些村民走了,我怎么会不知道?但这些都不重要,我看着他,低低地道:“夜王到底是什么?”
这是我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我也不觉得柳文渊能够回答我,但我又满心希望他能给我一个回答。也许,这仅仅是一个名词,一个柳文渊捏造出来的东西,也有一种可能是我臆想出来的,因为直到现在我仍然在怀疑我是迷失在一个噩梦中了,紫岚,柳文渊,村长,张朋,这些人都只是我的噩梦中见到的人物而已,并不实在。柳文渊的幻术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下子把那么多人变没吧。
柳文渊抬起头,又看了下天空。他的这个动作十分自然,我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几乎可以看到他的脖子在摆动时那些肌肉的活动,而这些动作十分流畅,怎么看都不象是我梦见的。
“你读过《平面国》么?”
我几乎惊叫起来,但马上也释然了。梦是现实的反映,而《平面国》这本书我是读过的,当然可能进入我的梦中来。象柳文渊这样的乡农,自然不可能读过这部英国小说,那么可以肯定这是个梦了。
我正想着,柳文渊叹了口气道:“那个作者的确是个天才,他居然能够想象出一个二维的国度。想一想吧,那个世界是二维的,而里面的人也都是一个平面……”
尽管已经要确认这是个噩梦,但我还是又吃了一惊。这种想法只有异想天开的人才想得到,第一次读那本书时我就惊叹于作者想象力的诡异,在他的笔下,那个世界只是一个平面,而人们就象影子一样,在这个平面上活动,对于平面以外的东西就再不理解。这个故事也曾被归于科幻类,但我觉得那更该归于寓言类,因为我也不能理解生物居然会是二维的。
二维的生物自然不可能,那完全违背了自然的法则……
“夜王就是种二维的生物。”柳文渊用这句话结束了他的解释。
“不可能!”
即使是在噩梦中,我仍然听到自己大声地打断了他,“那是不可能的!”
“在宇宙中是没有不可能这三个字的,你到现在还不相信么。”
柳文渊淡淡地笑着,他的话里带着些讥讽。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一团,被他这段不长的话搅得象一团浆糊。我实在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个梦,真实性如此强,而逻辑性又如此地弱,可能噩梦都是这样的。
“如果这是种二维的生物,那它们该吃什么?”
柳文渊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可是我看不出那里有多少善意,我看到的只是嘲讽:“鱼能理解鸟为什么会飞么?鸟能理解鱼为什么会游么?”
我一阵哑然。被一个梦中的人取笑实在是少有的经验,我不明白我为什么会梦到这么一个说话活象个哲学家的村农,也许是我现在乱七八糟的书读得太多了吧。
“来吧,时间已经到了。”
柳文渊又向四周看了一眼。四周越发显得昏暗,那支火把插在地上,什么都照不亮。黑暗如同粘稠的胶质物体,到处都无所不在,只是三四步外就变得模糊不清了。那些黑色象是无数尖利的细针正插在我的身体上,带着刺痛,但又让我无比地狂喜。
这一定是个噩梦。这些都不存在。
我默默地想着,即使从脚底传来刺骨的寒意,我仍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扭头看向那口井里,从井里仍在传出一阵阵喘息一样的声音,可是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即使真的有一具腐尸在爬上来,我也看不到。我突然有些想笑,金佛和腐尸,总让我想到以前读的佛学书一那些红粉骷髅。
“以后夜王要由你来守护了。”柳文渊深有感慨地说着,把一只脚搁到了井台上。“接受它吧,在你眼前会展开一个新的世界,你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