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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奇地问:“你是说,投票结果不会付诸实施?”
“不,世界政府已经授权,如果投票结果是同意,将在会议后立即启动按钮。我只是说,不管是什么样的结果,自然进程都将按自己的规律进行,我们不是上帝。”
我骂道:“你这个虚无主义者,玄学家,玩世不恭的家伙。世界政府真不该选你来,浪费这宝贵的一票。”他笑一笑,没有再说话。
开会时间到了,20个人鱼贯走进会场,在圆桌旁坐定。奥德林的头颅被端放在圆桌中央一个缓缓转动的底座上,他嘴角仍噙着那只著名的烟斗,用目光向各位代表打招呼。
我们三人坐到列席代表席上,小勇似乎感受到会场上那种肃穆庄严略带滞重的气氛,不安分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看见奥德林爷爷的烟斗没有点燃,他又摸出打火机站起来。我一把拉住他,把他摁到座位上。一个低级仆役机器人走上前为教授点上烟斗。
一声捶响,会议正式开始。奥德林用炯炯的目光扫视众人,说:“很感谢你们唤醒我参加并主持这次会议,但我宣布,我将不参加投票。科学家们都知道克拉克定律:一个老科学家对一个全新的问题作出判断时,如果他说‘是’,他的意见常常是对的;如果他说‘不’,有70%的可能是错的。因此我不想影响你们的正确决定。”
我和莎迪娜交换着眼神,从教授的话意中,听出他似乎是反对派。教授又说:“恐怕票数相当接近,那么我们要事先表决一下,这个问题的通过,是按简单多数还是三分之二多数?请大家考虑一下。”
十分钟静默。教授说:“同意简单多数的请举手。”
20条手臂齐刷刷地举起来。不,是21条,小勇把手举得比谁都高。莎迪娜忙把他的手臂按下来,轻声笑道:“小糊涂,你是列席者,不能举手的。”
小勇很不平地放下手臂。教授也看到这一幕,嘴角漾出一波笑纹。他接着说:“很好,看来至少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这个决定不能再推迟了。还有一点建议,科技的发展使我们面对着越来越复杂的世界,很多问题已不能用简单的‘是’或‘否’来对待。我冒昧地建议每人按15票计算,完全赞成,15:0;完全反对,0:15;弃权,7。5:7。5,或者是5:10,8:7,等等。我想这样更能正确反映统计学的内在禀性。大家同意吗?”
从20个人的目光中看出他们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都觉得很新奇。但教授让表决时,他们也全都举了手。
“好,第三点,我想每个人在投票时还对自己的观点作最简要的说明,但票数要秘密统计,以免影响后续投票者。大家同意吗?”
代表们也同意了。教授等到转盘转到面向我时说:“监票计票就偏劳二位了。另外,”不知为什么,他苦笑一声,“请原谅一个老人不合时宜的童心。我准备了三百枚硬币——正好是20个人的总票数。呶,就在那个匣子里。请司马勇先生把它们充分摇荡后撒在地上,然后统计一下它们的票数。至于究竟是以正面为赞成,还是以反面为赞成,就由司马勇先生自己决定吧,只要这个决定是在统计之前作出就行。这只是一个游戏,它的结果没有任何法律意义。”
我很纳闷,不知道老朋友这个举动的含意,当然我相信他绝不会是童心大发。小勇很久才醒悟到“司马勇先生”就是指他,高兴得有点忘形了。他立即起身,从桌旁拿过那个小匣子,举在头顶使劲摇荡。在空旷的大厅里,硬币的撞击声十分清脆悦耳。他打开匣盖,把硬币哗啦一声撒在袖木地板上,有银白色的、金色的,有戈比、克朗、人民币……代表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它们在地上滚动。
这时,又响起小勇清脆的童音:“我决定反面硬币为赞成票,可以吗,爷爷?”
“可以。现在请你开始统计票数,等我们投票结束后你再宣布。我相信你不会数错。”
“当然!”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请东道主司马林先生第一个发言。”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儿子,他清铄的面孔微微发红,看来是努力抑制自己的内心激荡。屋里很静,小勇正在极轻地数着:“12,13,14……”莎迪娜下意识地搂住我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儿子。
“我想大家都清楚,如果几年内真空能的利用不能付诸实施,人类社会就会迅速衰退,宇宙开发和移民计划将被搁置。”我儿子开始了陈述,“而且,我们已为激发真空能的安全措施作了尽可能详尽的考虑。我想,只要我们的真空能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建立在这个理论基础上的安全措施也必然是正确的。换句话说,只要真空能确实存在,我们的安全措施理论上也应该有效。我想,人类不会为这么一个不确定的危险就永远束足。”
他按下了投票钮,只有我和莎迪娜能从电脑屏幕上看到他的票数:11:4!我暗暗诧异。我知道他肯定投赞成票,但我没想到他并未投15:0。也就是说,即使对开发真空能最为激进的司马林,也还有几丝疑惧。
第二个发言的是那位单臂单眼的RBU35先生,他用浑厚的男低音说:“再详尽的考虑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试验的危险内禀。”他这句话显然是对我儿子的驳难,“但既然宇宙诞生后这个伪真空已安全存在了150亿年,相信在150亿年中,因种种原因而激发一个真真空泡的几率绝不会是零。既然宇宙至今尚未毁灭,那我们当然可以进行这个试验。”
他按下了投票钮,10:5。
未来学家德比洛夫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满头白发。他也是著名的科普作者,他书中洋溢的乐观精神和对未来的憧憬曾激动了亿万孩子。但今天他的谈话似乎暗含阴郁:“人类有诞生就会有灭亡,正像人有生就有死。我不会因为必然的死亡就放弃生活的乐趣,不会因担心可能的车祸就不敢出门。”
他按下电钮:14:1!这个语含悲怆的老人竟是最坚定的赞成派!
从前几位投票者来看,赞成派占明显优势,似乎奥德林预测并不准确。教授看不到投票的票数,他表情沉静,悠闲地吸着烟斗,一缕青烟袅袅上升。
接下来是吴晋河发言:“科学的发展导致了今天这样的小集团独裁,世界命运竟需要投票决定,这件事本身就是世界不确定性的反映。我们不要指望用内禀不确定的投票来消除这种不确定性。”
7。5:7。5!他投了弃权。
RB金载熙,一个英俊潇洒的标准美男子,他是昨天才从月球返回的,这个当代麦哲伦通过蛀洞旅行曾到达30000光年外的银河系中心。他的发言相当尖刻:“谁像我这样看遍了广袤荒漠的宇宙,谁就会对地球这个唯一的生命摇篮倍加珍惜。与300万年的自然人类生命、40亿年的生物生命相比,诞生仅30年的量子人还是一个尚未坠地的婴儿,我们强烈地希望活下去,即使放弃科学进步也是值得的。”
3:12,这是第一个反对者。
山田芳子,逻辑学和心理学博士,是10名自然人中唯一的女性代表,她说:“宇宙和时间是无限的,但我们迄今未发现地球文明史前的高科技社会。为什么?只有一个解释:在宇宙的进程中,毁灭是周期性发生的,毁灭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危险,我们不要轻易撩拨它。”
4:11,又一个反对者。
RB丘比诺夫,这个数学家却侃侃而谈:“一个复杂系统终究是不可控制的,人类一方面在卓有成效地增加科技社会的复杂性,一方面又想用投票来中止某种进程,这种愿望是不现实的。我们要发展科学,就必须接受它的副作用。”
13:2。
20个人都投完了票,在5分钟的静默中,我几乎不敢接下电脑的求和键。
这时,奥德林教授说:“在司马金先生和莎迪娜小姐公布票数之前,我们把那个游戏进行完吧。司马勇先生,你把硬币的票数统计完了吗?”
小勇抬起头认真地说:“数完了,是154票赞成,146票反对。我又复核了两遍,肯定没有错。”
“好吧,请把这个票数写在投影屏幕上。”
这几个字是用手写体打入屏幕的,人们都仰面看着这几个稚拙的数字,没有人说话。“现在,请司马金先生公布投票结果。”
我终于按下了求和键:
赞成票,152。5;反对票,147。5。
会场一片静寂。我的视线对准儿子,他胜利了,可以去启动那个耗时几十年的试验了,但他脸上了无喜色。赞成和反对的票数如此接近,而且世界上20个最杰出学者的投票结果竟与“骰子”掷出的点数如此接近,这使他们感到惶惑。
奥德林说话了,他的声音很苍凉:“也许我决定自己不参加投票是一个错误,因为我的票很可能改变投票结果。不过,这种难以预计的错误,本身就是社会发展正常进程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让我们尊重上帝的选择吧。我宣布,按投票结果,授权司马林先生立即进行激发真空能的试验。”
试验的控制大厅就在不远处,在蜂房一样的仪表和监视屏幕中是一块高大的控制板,上面有一个绿色按钮。一个红色按钮。工作人员介绍,绿色——能量储备;红色——启动。没有通常的停止按钮,这个试验是不需要停止也不能停止的。
儿子命令工作人员按下绿钮,立时耳边响起了隐隐的嗡嗡声。在这十分钟里,全世界的电力绝大部分输往海南,储存在一个巨大的环形超导体内。数亿安倍的电流在那里不断地流动,逐步增强,环状电流产生的强大磁场使这儿瞬间成为地球的磁极。
我知道,只要把红色按钮再摁下,这些有史以来最强大最集中的电力将在瞬间涌入环形加速器,它们推动着小夸克在长达500公里的环形轨道内加速到光速,并与逆向的光速粒子碰撞,在那儿形成一个以纳米计的极微小的真真空穴。在这个小小的真空泡中,将重现